徐徒然是在手機的鬧鈴聲中睜開眼睛的。
進域時是坐在椅子上的, 醒來時整個人卻已倒在地上。裝滿可憎道的背包甩在旁邊,包包的一角已經被紅墨水染了深。
徐徒然掙扎著從地上坐了起來,忍不住嘶了一聲。人類在域中所的傷害, 在離后往往會大幅弱化,即使如此, 徐徒然依舊疼得腦門子嗡嗡響。
兩只手倒還好。割傷的痕跡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凍瘡和水泡也盡數消失,就是皮還泛著些紅。然而卻是在實打實地酸痛,整個人都仿佛要散架。
的神狀態也很差, 昏昏沉沉,極其疲憊。忍不住手了額頭,不想到一手干涸的跡。
徐徒然:“……”
碎片的記憶涌腦海。徐徒然怔了一下,緩緩將手往頭頂上移, 指尖傳來的。
對, 想起來了。當時因為吃多了楊不棄給的藥,頭頂長了……長了什麼鬼玩意來著, 然后被非正常理智狀態下的自己直接給削了大半截拿去獻祭……
那長出的東西沒有知覺,除了拉扯時會扯痛頭皮外, 倒是沒帶來什麼多余的痛苦。然而那卻是實打實地往外冒, 滋了徐徒然一頭一臉。
徐徒然回憶了一下那個場景,后知后覺地到了一陣頭皮發麻。鼓足勇氣從地上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掉了一臉, 又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 更多的記憶開始復蘇。
頭上長出的那對東西,只剩下了短短兩截。或許是因為已經離開了域, 又或是因為在域中就已經服過了藥, 此時創面已經愈合得很好了。看正面的話, 就像是兩只絨絨的小角。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自己會長這麼個東西啊?
徐徒然對鏡打量著自己,臉驚疑不定。記得,當時看到的好像是一雙兔耳朵……自己為了彌補祭品的不足才將它們丟進去……
等等,不對吧。
徐徒然一怔。
當時自己制定的規則是“可以使用可憎作為祭品”,也就是說,普通的生祭依然是可以起效的。問題是,一般生祭都很要求分量的,那樣薄薄一雙“耳朵”,二兩都沒有,還是摻假的,這都能算?
自己那符文陣,確定起效了嗎?
想到這里,徐徒然心里一咯噔,忙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間,打開背包仔細翻找起來。翻到那個蓋得嚴嚴實實,又散發出強烈氣息的封印盒后,方大大松了口氣。
很好,那蟲子確實在這兒。不慌不慌。
徐徒然閉了閉眼,又看了看包里的其他東西。很快就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
慘烈,太慘烈了。好些都已經壞到拼都拼不起來,還能不能長好都是未知數。
好在這次收獲也還算厚。一個辰級的可憎,提后應該能換到不更合用的道。也不枉費了那麼大勁,還氪了……
等一下。
徐徒然猛然僵住,昏昏沉沉的大腦忽然到了一陣涼意。
……氪了多來著?
徐徒然只覺腦子嗡地一下,不由自主地張開了,恍然中有種噩夢未醒的不真實。
待要調出作死值面板來看一眼,又沒有那個勇氣,啪一下坐在地上,捂著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下定決心,看了一眼現在的作死值狀況。
……只一眼,徐徒然就到有些窒息了。
當前作死值,兩萬五千五。
看著是不,而且比進域前要高。然而,徐徒然記得很清楚,在域中時,作死值最高層到達過四萬六千多。
……同樣記得很清楚,在非理智狀態下,自己一次就氪掉了兩萬五。
而且作為洗點的代價,“手續費”肯定也是扣了一些的,加起來實際得有兩萬六。最后也只返了五千——四舍五,等于虧了兩萬多。
不,不對。不能這麼算。
徐徒然定下心神,在心里安自己。這兩萬六的支出,是為了對付辰級的域主。其中冰十八、七號冰、絕對王權,都是在戰斗中實際用到的,撲朔迷離……撲朔迷離雖然影響不明顯,但徐徒然愿意相信,它肯定也是有起到些作用的。
一千多的洗點手續費也是支出。所以算下來,真正虧掉的,只有加到“不幸兔”上的五千而已。
嗯,只有五千而已。
只有五千……而已。
徐徒然默了一陣,沒忍住,又把臉埋到了掌心里。
去他爹的而已。值五個創神小雕像呢。
徐徒然陷了深深的郁悶。一邊郁悶,一邊強迫自己拿起手機,開始回復這幾天收到的未讀短信。跟著又給楊不棄發了一條信息。
一方面是報平安,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今天正好是和朱棠們約好去漫展玩的日子。而早在徐徒然準備進域前,就已經和楊不棄打過招呼,如果自己沒有及時回來,就讓他幫自己找理由請假。既然現在回來了,也不必辛苦楊不棄撒謊了。
說到那個漫展,倒是難得的好信息——域中的時間流速與現實不同,按照原定日程,徐徒然回歸的今天,恰好是漫展的最后一天。
在看到頭頂的殘缺耳朵時,還以為自己要去不,心里還失。沒想到剛看到朱棠消息,說漫展因為暴雨延期一天,還有機會,能趕明天那場。
當然,前提是,能在明天漫展之前,先解決掉頭上這對多出來的東西。
因此,徐徒然在發給楊不棄的信息里,還委婉地暗示了一下,自己可能需要點幫助。
消息才發出去沒多久,楊不棄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喂?”楊不棄的聲音過手機傳過來,背景音有些嘈雜,“徐徒然?你還好嗎?你說的那個殘肢,什麼況?痛嗎?”
“嗯……痛倒是不痛。就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把它摘掉。”徐徒然沒想到楊不棄的電話來得這麼快,一邊說話一邊組織語言,“它是長在我頭上的,像是兔耳朵一樣……不過現在只剩一點部了。”
“兔耳朵?”手機那頭的楊不棄頓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徐徒然居然長的是這種東西,“又為什麼會只剩部?被怪扯的?”
徐徒然:“……”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己切的。
“這不重要。”徐徒然果斷轉移了話題,“重點是要怎麼弄掉……我明天還要出去玩呢。”
“方便的話,我今晚來找你?”楊不棄想了想,道,“這種問題我有經驗。用毒藥讓它壞死,自行落,再往頭上抹點修復劑和生發藥劑就行了。放心,很快的。”
聽他這麼說,徐徒然才算是真正放下心:“那就好。”
略一停頓,又好奇道:“長兔子耳朵……很奇怪嗎?”
“是有點。”楊不棄老實道,“我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一般長出的都是人本來就有的……不過也不好說,因為我過去也沒給野傾向的能力者試過。”
而對野傾向的能力者而言,長出點耳朵尾小翅膀的,似乎本來也正常。
想了想,他又安道:“往好的方面想,只是長了對耳朵。要摘還是容易的。”
最怕的其實是長出眼睛之類不易剝離的。而且要是長在部,更麻煩,這都不是直接抹藥能解決的事了。
聽他這麼說,徐徒然心這才好了一些。楊不棄那邊的背景音里又響了一些,依稀傳來幾聲怒斥。楊不棄嘆了口氣:“抱歉。這會兒實在走不開,只能晚上去幫你理了。”
“沒事沒事,你忙你的。”徐徒然立刻道,“本來就是我麻煩你……”
不想,楊不棄聽完這話,卻是沉默了一下。
過了幾秒,才聽他低聲道:“對你,沒有什麼麻不麻煩。”
徐徒然:“?”
“而且我這邊也不是忙。”還沒等徐徒然回應,楊不棄又掩飾般地轉開了話題,“只是我得在這兒盯著罷了。”
“……”
徐徒然知道楊不棄的子,正經工作時很魚,順口問了句:“你在觀測?”
“沒,在觀察。”見沒有追問之前那句話,楊不棄語氣又變得輕松起來,“仁心院捕捉了一個爟級可憎,想讓我們幫著做個道封印。現在那些秩序能力者正在和它磨。”
因為怕過程中出什麼意外,他才一直在場外守著。至于還要守多久,楊不棄自己也不知道。
“道封印……”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開口。這個詞在培訓課上聽過。簡單來說,就是設法將可憎固定在一件品上,這樣一來,那可憎就可以借由那件品的特質,發揮出部分力量。
像徐徒然手頭的靈異道,就大部分都是“道封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筆仙之筆。它本本就不是筆,只是被鎖在了鋼筆上,相應的,它也可以利用“筆”的特,來進行自我表達。
相比起封印盒之類的容來說,“道封印”其實是種不太穩定的形式。像姜老頭店里賣的靈異道,往往都有相當的風險。能讓工為自己所用的人不,但因為使用不當而被道反噬的人更多。
……當然,能夠一次批量葬送工的,目前店里也就徐徒然一個。
想起自己那一背包四分五裂的靈異道,徐徒然腦殼又有點疼了。疼完又有些奇怪:“捕捉完,不就等于已經封印了嗎?為什麼還要另外封印?”
“捕捉時用的是封印盒。”楊不棄語氣出幾分微妙,“仁心院覺得這樣利用率低。”
封印盒雖然高效,但會將可憎完全與外界隔絕,可憎的力量也無法被外人利用。這在仁心院看來,似乎有些“浪費”了。
楊不棄其實不喜歡這種的。要知道“道封印”這種方式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有些強大可憎就喜歡附著在上,能力者無法強制將它抓出,只能連帶著一起封了。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仁心院卻是為了追求所謂的“利用率”,主將已經被關進封印盒的可憎放出……這不沒事找事嗎。
還平白增加人家的工作量。
“而且真要追求利用率,直接找姜老頭的店就好了。偏要找我們當外包……這又不是我們的強項。”楊不棄說著,忍不住了眉心。
徐徒然聞言,卻是驀地直起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淘寶店比較擅長這個嗎?”
“嗯。他們商品都這麼來的。”楊不棄道,“而且淘寶店據說自有一套進行道封印的法門,手法相對。制作出的‘道’,穩定和質量都比較高。”
徐徒然想起自己以前買的那些,認同地點了點頭:“那仁心院為什麼要找你們啊?”
“因為我們不要錢。”楊不棄相當實誠,“淘寶店的加工費很貴。”
徐徒然:“……”
別說,還真是有理有據。
恰在此時,背景音里又傳出了幾聲人語,跟著有人“啊”了一聲。楊不棄說了句“有人傷了”,立刻掛斷了電話。
徐徒然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再次將注意力轉回了自己的背包。
背包里的東西,已經全被拿了出來。徐徒然以目一一檢視過去——外表最慘烈的當屬筆仙之筆,炸開一半的筆管還在汩汩地冒墨水,其次是見鬼拍立得,已經徹底裂了碎片,開裂的相機部,出一叢干枯的黑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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