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陳妄不是沒見過人的十八歲小年, 這麼多年明里暗里跟他表過好的其實不, 艷麗的清純的明目張膽的擒故縱的，之前還在隊里的時候, 有小孩兒調侃他，多的人都凡心不, 看著像個和尚似的, 前友怕不是個大和子仙下凡。

　陳妄當時腦海里浮現出哭唧唧的一張臉。

　烏溜溜的眼含著淚，翹的鼻尖通紅，眼皮也被得有點紅腫，自以為很兇的瞪著他，委委屈屈地罵他王八蛋。

　實在是和大和子這四個字半點邊兒都沾不上。

　那時候文工團還沒解散, 有個姑娘對他特別執著，很明艷的子，追人追得轟轟烈烈, 段漂亮得用男人私下里的渾話說, 跟個小葫蘆似的，蘇妲己轉世了。

　簡單總結，是個男人都會上鉤。

　那段時間，陳妄手底下帶著的那幫小孩兒一度都非常懷疑，他們老大是不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某方面功能障礙。

　陳妄后來聽陸之州笑得前仰后合的跟他提過，他當時沒怎麼在意。

　倒不真的是什麼清心寡柳下惠, 只是心里太早占著那麼個沒良心的, 別的就再不了眼。

　而這個小沒良心的此時正坐在他上他的服，大地夾著他, 拙劣又稚的挑逗。

　這他媽才是蘇妲己。

　陳妄覺自己整個人被分了兩半，一半跟隨著.和邪念一點一點往下沉，另一半克制地浮在半空中不斷發出警告。

　小姑娘扣子解到一半兒，作越來越慢，耳朵越來越紅，著沙發的小張得不自覺向里收了收，側著線，蹭了蹭。

　陳妄人一僵，猛地抬起手來，一把抓住的手。

　孟嬰寧被他抓著，瑟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抬起眼來，看他。

　男人眸幽深，眼底有危險而銳利的，像野看著獵。

　那樣的眼神，是第一次見。

　孟嬰寧抿著看著他，手指不安地蜷了蜷。

　半晌，陳妄上半前傾，靠近，大手自然地扶上的腰：“想干什麼？”

　掌心干燥，溫度很高，隔著薄薄的子布料上來有很陌生的。

　孟嬰寧聲音有點兒抖：“就……個服。”

　“個服，”陳妄緩聲重復，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我家？”

　低沙的嗓音鉆進耳朵，磨得人耳發麻。

　孟嬰寧沒說話，牙齒咬了咬下。

　“說話。”

　“知道……”孟嬰寧小聲說。

　“知道？”

　陳妄瞇眼看著，聲音低得近乎耳語：“那知道這服現在就這麼讓你完，男人都會想干點兒什麼

　嗎？”

　他虛虛扶在腰際的手指暗示似的了下。

　然后清晰地到上的人一，睫抖著抬起眼來，漉漉的眼看了他一眼，聲音輕細，小得幾乎聽不見：“知道……”

　低聲重復：“我知道的。”

　陳妄扣住腰的手指瞬間收，啞聲說了句臟話。

　他倏地放開手，人往后靠進沙發里，后槽牙咬，深黑的眼死死地盯著。

　咬牙切齒。

　如果眼神能吃人，現在應該已經被消化干凈了，可能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孟嬰寧想。

　好半天，陳妄才又開口，沉沉了：“孟嬰寧，我不管你想玩什麼人游戲，別找上我，我不奉陪，聽明白了？”

　孟嬰寧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口腔里有一點點腥味蔓延，忍下難堪著頭皮說：“我要是真的想玩什麼，不用我自己主，有的是人。”

　“那不是正好麼，”陳妄略一勾，“換個人，省時省力，你不喜歡？”

　“不喜歡。”孟嬰寧說。

　陳妄表淡下來。

　“我不喜歡，我不想換，”孟嬰寧說，“我就是想要你。”

　陳妄沉默地看著。

　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都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了。

　還有什麼好藏的，有什麼好躲的，有什麼好糾結的，有什麼好遮掩的。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正大明的事，又沒做什麼壞事，就是喜歡他而已。

　小時候最開始一看見他就躲，后來躲著躲著就會忍不住找他，看他在哪兒。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變了味兒。

　想看見他，想跟他待在一塊兒。

　就算是吵吵架也是好的，喜歡他沉著臉，不耐煩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看著，問想不想吃個蘋果派。

　每當這個時候，孟嬰寧總是覺得，他也是很在乎的。

　他是在哄的。

　客廳里很靜，孟嬰寧手撐在他上，低垂下頭，努力拋開了全部恥心：“我知道這樣會發生什麼，也不是知道，就是，就算真的要……也可以。”

　孟嬰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不管不顧地胡地往下說：“你十年沒見過我，十年是很長的，我不是什麼都不懂，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現在還好看的，材也……沒那麼差，你應該也不吃虧。”

　咬著，很固執地、委屈地說：“陳妄，我長大了的。”

　我長大了的，你能不能看看我。

　說完好半天，陳妄都沒說話。

　孟嬰寧不知道是不是過了幾分鐘，或者一個世紀，聽見他很輕地嘆息了一聲。

　陳妄抬手，輕輕了的頭發

　，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溫暖。

　“寧寧。”

　“以后不能說這樣的話，”陳妄看著，低聲說，“孩子要惜自己。”

　他的聲音里有抑的疲憊，也有很沙啞的溫。

　男人眼低是影影綽綽的，讀不懂的緒。

　他是這麼說的。

　視野一片模糊。

　孟嬰寧才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

　陳妄早就看出來了。

　的喜歡，他其實全看出來了，所以他最近偶爾會用那種探究的、很復雜的眼神看。

　他什麼都知道。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這段時間都做得這麼明顯了，看不出來才不正常。

　一直以來的沒點破，甚至今天所謂的人游戲，所謂的要換個人，不過就是拒絕的意思而已。

　偏偏還不死心，非要不撞南墻不回頭，非要不知好歹地要問出個結果來。

　把堅持了這麼多年的自尊摔在地上，把小心翼翼藏著的心思擺出來，把一顆心臟剖出來捧到他面前，想告訴他。

　你看，它為你而跳。

　它可以是你的。

　我也可以。

　他卻不要。

　他說不惜自己。

　他一定認為是那種很隨便的人，隨隨便便就往男人上，沒有恥心，連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都不放過。

　孟嬰寧難堪地低著頭，死死地咬住，很抑地哭。

　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表。

　踉踉蹌蹌地從他上爬下去，作慌得毫無章法，嘩啦啦的聲響，沙發上的塑料袋子和碘伏瓶子全被掃到地上。

　孟嬰寧蹲下，手忙腳地把袋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對不起。”

　眼淚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砸出一個個小小的圓形水漬：“對不起……”

　孟嬰寧低垂著頭撿掉在地上的棉簽：“你自己換藥吧，湯應該快好了，米飯也在鍋里……”

　忍著哭腔，語速很快地說：“別的菜不會燒就先放著，湯要記得喝，那個牛好貴，你不要又不吃……”

　孟嬰寧說完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拽過外套和包，埋頭穿鞋。

　防盜門被著推開，然后重新關上。

　沒再看他一眼。

　陳妄靠坐在沙發里，眼神很空。

　一片寂靜里，他閉了閉眼，又睜開，人站起來，走到門口開門跟出去。

　空的老樓樓道里有鞋跟踩在臺階上的聲音，然后一聲輕響，再次恢復平靜。

　陳妄下了樓，出來的時候孟嬰寧剛好走到小區門口。

　夜風很靜，外套抓在手里，沒穿，長長的腰帶拖在地上，

　像是完全沒發現，低垂著頭，慢吞吞地往前走。

　陳妄保持著一點兒距離，無聲無息地跟在后面。

　他看著出了小區，拐上人行道，時間不算晚，偶爾有兩三行人和肩而過。

　沿著昏黃的路燈往前走，走過了公車站，又過了地鐵站。

　再往前走是一所中學，這會兒大概是高年級的學生剛下了晚自習，穿著校服的年笑嘻嘻地往外走，學校門口有小商販推著推車賣小吃零食，油炸食品的香味四散在夜里。

　有個扎著馬尾辮的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門，邊跟著個高大的年，孩指著一個小吃車，揚起小臉說：“我想吃這個排。”

　年看都沒看：“不行，垃圾食品。”

　孩子不高興，皺眉瞪他：“我要吃！我又不總吃，你怎麼天天這個不讓干那個也不讓干！你好煩人！”

　年被吵得煩了，抬手彈了彈額頭，沒好氣地說：“就知道吃。”

　他說著，一臉不耐煩地走到小吃推車前，買了一份排。

　孟嬰寧忽然停下了腳步，站在路邊看了一會兒。

　那孩吃到排，里咬著，被壞脾氣的年扯著手拉走了。

　學生漸漸散了，校門被保安唰地拉上，四周重新恢復安靜。

　孟嬰寧慢慢地蹲下了，手里的包和外套都丟在地上，手臂環著膝蓋抱住，頭埋下去。

　然后纖細的肩膀不控制地抖。

　陳妄聽見很低的啜泣聲約約傳過來，剛開始只是細微的，像傷的小，然后一點一點變大，孩子止不住的哭聲在安靜的夜中響起。

　像是終于找到了緒的宣泄口，蹲在路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崩潰般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