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陳妄是個特別不會說話的人, 基本上從小毒到大那種, 讓他說一句好聽的不如殺了他，不然也不會一句蘋果派用了十年。

　又冷又的吊兒郎當垃圾格。

　偏偏這人從小人緣就好的, 一堆小孩兒就愿意跟著他，孟嬰寧把這歸結于小朋友們中二病時期都會有的傾向――可能就喜歡認這一卦的當老大。

　所以當他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 孟嬰寧覺得這人說話還氣人的。

　誰他媽就特別喜歡你了噢。

　下一秒, 嘗試著把這句話帶了前后文，翻譯了一下。

　――現在知道你其實很喜歡我，所以我想好好活著。

　以及那句沒來得及反應的“不是以為”。

　這個想法竄進腦子里的瞬間，孟嬰寧直接自己把自己給嚇了一跳，往后靠了靠, 著門板，呆滯看著他，像是只到了什麼驚嚇的小。

　陳妄看著的反應, 人一頓。

　線平直抿起, 然后很淡笑了笑。

　一般人在聽到這些事的時候會怎麼想，好像遠離是理所當然的事，誰會傻到自己往槍口上撞，會愿意跟這樣的一個人牽扯上關系。

　更何況膽子那麼小，小時候看個畫片兒都能被里面的壞人嚇得哭哭唧唧的。

　“反應過來了？”他淡聲問。

　孟嬰寧現在腦子里還全是他剛剛那兩句話，人有點恍惚, 磕磕隨口應了一聲：“什……什麼？”

　陳妄人靠回鞋柜邊, 眸晦，聲音里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繃：“你可以自己選。”

　“……”

　啊？

　選什麼？

　孟嬰寧依然呆滯地看著他, 忽然了他一聲：“陳妄。”

　“嗯？”

　“你喜歡我嗎？”孟嬰寧直接問。

　“……”

　陳妄看著。

　孟嬰寧指尖掐進指腹，張得手指發麻。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直接的問出這種話來。

　孟嬰寧一直知道其實不是那麼特別勇敢的人，覺得自己之前已經拿出了全部的勇氣，也沒有更多孤膽再承一次那種覺。

　可是不可能會甘心的。

　因為本來就是喜歡他的，本來就知道他不喜歡自己，這麼一想一次兩次的拒絕似乎應該在理之中。

　誰追人能一次就功啊。

　孟嬰寧閉著眼睛，豁出去了又問了一遍：“你對我有沒有……”

　“有。”陳妄說。

　孟嬰寧睜開眼睛。

　手指松了松，包差點沒掉在地上。

　這會兒思維都有點飄了，仰

　著腦袋看著他，睜大了眼，然后耳完全無意識地紅了。

　陳妄安靜地和對視，眸很深，目卻清清淡淡的，靜而沉。

　孟嬰寧張了張，又合上。

　手機在充電寶上自開了機，剛一開，嗡嗡地信息震聲音就響起，打破了沉默。

　孟嬰寧猛然回神，倉皇別開眼，掩飾似的急急忙忙開防盜門，聲音特別小：“我上班要遲到了。”

　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

　陳妄安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

　坐地鐵走過去時間來不及，孟嬰寧出了小區以后攔了輛出租車去公司。

　到的時候掐著點兒，孟嬰寧飛奔進寫字樓，用最后一秒打了卡，上電梯，推開辦公室門。

　夢游似的走到座位前，機械地和幾個同事打了招呼，掛上工作盤，開了電腦，然后飄下樓，往攝影棚走。

　這一大早接到的信息量太大，讓整個人有點兒混。

　太突然了，當時都沒反應過來，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冷靜下來，把腦子里漿的玩意兒全都梳理了一遍。

　刨除那些陳妄瞞下來沒告訴的，就已知的訊息來看，最開始他是因為不想牽扯到，所以拒絕。可是沒來得及，還是摻和進來了。

　而且他好像本來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沒命。

　所以才會有今天早上的談話。

　孟嬰寧飛快地梳理過濾了這些，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件。

　陳妄其實是喜歡的。

　攝影棚里正在做著準備工作，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往里進，孟嬰寧坐在角落塑料椅子里，忽然垂下頭，雙手捂住臉。

　喜歡的人，也是喜歡的。

　總覺得有點不真實。

　但他親自承……承認了的。

　孟嬰寧捂住臉，角不控制地一點一點揚起，心里有小人手拉手跳起了舞。

　――不是以為。

　――現在不是知道你喜歡我了麼。

　――有。

　啊啊啊啊啊――！

　孟嬰寧子往后一靠，塑料椅子跟著往后竄了一點兒，發出刺啦一聲，跟沒聽見似的，整個人癱在椅子里蹬兒。

　眼睛順著指往外看，亮晶晶的，里面有抑制不住的開心。

　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傻笑出聲來。

　攝影師和模特都還沒來，舞臺和燈忙前忙后地滿棚走，孟嬰寧出手機來，點出陳妄的微信，還是忍不住想確認一下：【你真的也喜歡我嗎？】

　特別怕自己是會錯了意。

　打完，看了兩秒，又刪了。

　咬了下食指指尖，最后小心翼翼地問：【晚上你要來接我

　嗎？】

　這個會不會看起來太快了。

　孟嬰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給自己心理暗示下太多了，總覺得這就像男朋友之間的日常對話一樣，自然又親的覺。

　有點恥。

　孟嬰寧紅著臉，出一食指來，然后死死閉上眼睛，對著手機屏幕發送的那個大致的地方啪啪啪啪啪連著了好幾下，然后睜開眼。

　發出去了。

　幾分鐘后，陳妄回：【嗯。】

　-

　《SINGO》這次雜志封面請的是個外包攝影師，據說是郁和安找來的，私下和他有些，在某個知名平臺上有獨立專欄，小有名氣，走小眾高格路線，微博幾百萬，容也多數都是些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東西。

　比如說――若能表達，也好，恨也罷，都是一件值得欣喜的快樂事。

　還有比較接地氣勵志的――我輸不起，所以要把自己偽裝不會輸的樣子。

　二的一。

　但照片拍得沒話說，業務能力確實是很。

　總之就是這麼一個集土味與格于一的神奇男子。

　所以孟嬰寧在看見他腳踩奧利奧頭戴MLB卻穿著一套SAINT LAURENT閃著亮片的七萬人民幣西裝出現在攝影棚里時，并沒有因為他這一套時髦的洋氣搭配有多驚訝。

　這位時髦的洋七萬走路帶風，抬手往后一，小助理乖乖巧巧地遞了瓶礦泉水上來。

　洋七萬抿了兩口，站定，然后環視了一圈兒。

　孟嬰寧很有眼力價兒的站起來，顛顛跑過去：“莫老師是嗎，您好，我是――”

　洋七萬手一抬，打斷了的話，側頭看著：“你是不是那個什麼？”

　孟嬰寧笑著歪了歪頭：“嗯？”

　“就是那個，是我零頭一半還不到的那個網紅模特麼，嬰寧？”洋七萬說。

　“……”

　為什麼要強調是你零頭一半還不到。

　“這次封面模特是你啊？”洋七萬用挑剔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兒，最后勉為其難地說，“還行吧，也能用用。”

　“……”

　孟嬰寧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莫老師，我不是模特，我是這期主題策劃編輯，負責今天的頁拍攝。”

　男人有點詫異地挑起眉：“兼職啊？”

　“啊，”孟嬰寧沒什麼表地應了一聲，“老師您要不要進去看看，模特已經到了。”

　洋七萬“啊”了一聲，目還停在上。

　孟嬰寧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覺，就像是廚師看見了一塊豬，在絞盡腦地研究這塊豬要怎麼做能燒得更好吃。

　下一秒，廚師的目終于依依不舍地從豬

　上移開，然后掏出了手機，對豬說：“加個微信？有機會找你拍個片兒什麼的。”

　“……”

　為什麼如此正常的話被這人說出來有點怪怪的？

　孟嬰寧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出手機，倆人掃了個好友。

　“行。”廚師掃完心滿意足，拍了拍豬的肩膀，一邊往里走一邊擺擺手，“有時間聯系你，價格方面我不會虧待你的。”

　“……”

　您要再這麼說話我報警了啊！

　-

　廚師不愧和郁和安認識，程度與之不相上下，一整天四個模特被他罵哭六次，上午三次下午三次，特別平均。

　等他大爺終于滿意，下班時間都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孟嬰寧本來想空給陳妄發條微信告訴他一聲，結果手機剛掏出來，又被一嗓子嚎過去，忙起來就這麼給忘了。

　出了攝影棚，孟嬰寧一路飛奔到電梯間上樓，進辦公室拽起外套和包就往外跑，跑到一樓大廳，做賊似的鬼鬼祟祟看了一圈兒。

　沒在。

　孟嬰寧莫名有些張，又有點兒慌，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陳妄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孟嬰寧沒等他出聲，忙問：“我剛在加班，你到了嗎？”

　“嗯，”他聲音有點兒啞，“在外面。”

　孟嬰寧長長松了口氣，把手機塞進包里，然后往外跑。

　越靠近，邊的笑容就忍不住擴大。

　張到整個人都開始發抖，耳鼓著心跳聲，砰砰砰地一下一下，清晰又存在十足。

　孟嬰寧跑出寫字樓，找了一圈兒，在路邊看見了一輛白的轎車。

　車門邊倚靠著站著個男人，形高大，側臉的線條冷英俊。

　看過來的時候，他恰好轉過頭來，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對視。

　他沉黑的眸底有什麼東西亮了起來。

　孟嬰寧紅著臉咬了咬，朝他跑過去，快跑到他面前，張開手臂往高一跳，整個人蹦到他上。

　陳妄有些錯愕，迅速反應過來接住，抱著往上拖了拖。

　孟嬰寧手臂勾著他，整個人掛在他上，從臉紅到耳，烏溜溜的眼睛亮亮的，聲音地問：“再問你一遍，喜不喜歡我？”

　又大膽。

　陳妄看著說：“喜歡。”

　孟嬰寧睫了，指尖揪著他的襯衫領子，有點張，卻依然執著地盯著他：“再說一遍。”

　“喜歡。”陳妄輕聲。

　孟嬰寧手指松了松。

　垂下頭去，抿著地笑，邊笑容擴大，然后消失了。

　孟嬰寧板著臉抬起頭來，嚴肅地了他一聲：“陳妄。”

　被他抱著，這會兒比他高，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膽子小，你是不是覺得你這麼說我就會被你嚇跑了？”

　孟嬰寧不指陳妄會主對說些什麼甜言語的，不過沒關系，孟嬰寧現在想得很開。

　他不會說的話就由來說，他只要聽著，然后回答就可以了，反正他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樣子，喜歡他的時候他就這樣。

　愿意為了他，努力地變得勇敢一點兒。

　“你想都別想，我早上沒馬上回應是因為沒反應過來，誰知道你原來也是喜歡我的，你明明之前那麼欺負我，你看起來討厭死我了。”孟嬰寧不開心地說。

　陳妄抬手，了的腦袋：“不討厭你。”

　孟嬰寧滿意了一些，還是板著臉，兩只手抬起來，住他的下頜骨，捧著他的臉：“還有你那些七八糟的事兒，你現在不想說，不想全告訴我我就不問，我不管你之前是為什麼不想好好的，但是現在都不行，你現在有我了。”

　“你是我的，你全上下整個人都是我的了，你不能自作主張，”孟嬰寧抿著看著他，漆黑的眼進他沉靜如潭的眼底，認真地說，“要活著就一起好好活著，要死一起死。”

　陳妄默著看了半晌。

　孟嬰寧催他，聲音很：“聽見了沒有呀，你親了我的，不能不負責。”

　陳妄抱著的手臂了，然后抬手，扶著后腦往下摁，瓣合。

　他的聲音跟著氣息一起送進里，有點兒燙，指尖在抖，聲音沙啞：“好。”

　他咬著的：“要死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