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滿也在地上蹲著,聽見這話頭一抬,道:“你現在說這話又有什麼意思?現在都降到兩塊五一斤了,再不漲上去,全村都本無歸,你還想當村長?”
新村長被他這潑皮無賴的樣子驚到了,他深吸兩口氣平復心,“趕賣了吧,后頭還要跌。”
“不可能!”又有人道:“馬上要冬了,大蔥是該要漲價的!怎麼可能跌?你本就沒種過地,你不懂!”
新村長氣笑了,“你們想怎麼樣?現在兩塊五一斤,賣出去還是有的賺的,一畝地也能賺上□□千了。”
“人家村長都能找來什麼銷路,你呢?”蹲在前頭的幾人站了起來,劉三德也在此列,“你就會坐辦公室!屁都不干,就知道說風涼話!”
“你要不行就問問有經驗的人,當村長還得人教!”
新村長雖然被氣得夠嗆,但是也是真的在幫著找銷路的,幾天過后,就有個收大蔥的人來了,他要得多,能把屏興村的大蔥都包圓了。
但是等到了地頭一看,這人眉頭皺了起來,“你們這蔥,一看見就沒好好打理啊。”
那可不是,蔥價十幾塊的時候,他們都能懶兩天澆一次水,現在蔥價一斤就兩塊五,他們連管都不帶管了。
田里的大蔥稀稀疏疏,而且長得一塊稀一塊的,本就沒間苗。不僅如此,個頭也偏小,人家正常的大蔥的時候能長到至五十厘米,他們這個最多三十厘米,葉子還是念了吧唧了,一看就是幾天沒澆水了。
新村長也覺得這些人不爭氣,陪笑道:“反正你又不用整蔥,你切碎了用的,沒的關系。”
那人笑了兩聲,道:“但是價格是肯定不能兩塊了……這樣吧,一公斤三塊。”
新村長算了算,這個價格,一畝地就是□□千的收,去掉本也有四五千的收益了,幾畝地下來基本是人人上萬,新村長點頭,道:“賣!”
可他同意了,村民不同意,劉家四個兄弟聲音特別大,劉二壯道:“市場上大蔥兩塊五一斤呢!你讓我們一塊五就賣,你肯定吃回扣了!”
收蔥這人一臉的驚訝,“兩塊五是零售價,你們這蔥品質太差,賣不了兩塊五。”
“滾一邊去!”
這人又給罵走了。
這麼一折騰,屏興村的人終于開始自己收蔥,往城里去賣了。
但是人家城里的人也不傻,人家長得大大,一看就很新鮮的蔥,一捆一斤十塊錢,他們這高矮不齊,細不均的一捆要十五,人會買?
到了十一月,屏興村的大蔥徹底干在了地里,幾乎全村都是顆粒無收。
一畝地四千塊的本,種得越多虧得越多,像劉二壯家里,他原先就賠了席家小子一萬塊,現在別說存款了,他還欠了五千塊的外債。
當然村里欠債的不止他一家。
顧棠在鎮上也聽見了這個消息,還很是真心實意地嘆息了一句,“種地吧,更是要區分大年小年的,他們都不知道因為一窩蜂用上去種一樣的東西虧了多次了,怎麼還不知道悔改呢?”
“這個我知道。”顧松唯今天才被老師夸獎,開學每周一朵的小紅花他全都拿到手,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他們其實心里有覺的,不然就不會一窩蜂全涌上去了,真要是賺錢的,不得自己來?這種明顯是想賭一賭,又怕自己賠錢,所以干脆把所有人都拉上,這樣要賠一起賠,自己就顯得沒那麼倒霉了。”
顧棠了他的頭,“你說得真有道理。”
顧松唯一笑,“那咱們明天還能吃皮蛋瘦粥嗎,那個好好吃。”
“行!”
不過顧松唯還沒等來皮蛋瘦粥,倒是先等來了屏興村的新村長跟上頭派的一個督查。
沒錯,屏興村的村民真的以什麼吃回扣,不幫著村民賣蔥等等狗屁理由把他舉報了。
當然上頭人眼睛不瞎,一看見蔥這個字,就知道矛盾在哪兒了,再看看人家村長整整齊齊的工作日志,在聽聽村民們胡攪蠻纏的一頓“原本能賺幾十萬呢”的控訴,反正村長是無辜的。
新村長進門還有點不太好意思,督查倒是上來就打招呼,雖然一看就知道他是大,但是他還親切的。
顧棠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督查看了顧棠,雖然上也有種地留下來的痕跡,但是整個神面貌,看著就跟那些沒什麼文化的人不太一樣,那說話就得換個方式了。
新村長咳嗽兩聲開口了,“老太太雖然搬來鎮上了,但是在村里的威還是很高的呀。”
顧棠笑瞇瞇地道:“都是他們客氣,我一個老太太,什麼都不會的。”
“您太謙虛了。”督查接了話,道:“您這孫子學習好,你種地收頗,怪不得他們都說想來取取經呢。”
然而沒人敢。當初那幾畝地的大蔥種下去之后,劉家人在村口天天罵顧棠,什麼狗眼看人低,什麼有發財的門路不說等等。
村里人原本就不是什麼意志堅定之輩,反而一個個的都想著一夜暴富,被劉家兄弟幾個說了幾次,也就加了辱罵顧棠行列。
什麼老太太沒良心等等話題又開始流傳了。
顧棠也是有所耳聞的。
新村長也道:“您不知道,您那老屋,地都給人犁了一遍呢。”
督查跟著笑了起來,“不止,他們把您院子里的土都給換了,說您是土地神下凡,種什麼貴什麼。”
顧棠笑了兩聲,“不敢當不敢當,人啊,要一心向善,這樣才有菩薩保佑。”
一心向善這個話題可以說,菩薩就算了,督查陪著一頓扯,扯到旁邊新村長都著急了。
他輕輕一咳,道:“聽說您在白下村承包了十畝地,不知道今年種了什麼?”
這沒什麼好瞞的,地就在那兒放著,再說長出來的蒜苗只要是莊稼人看一眼就能看出來。知道上一波種的生姜的人也不在數。
“今年種的大蒜。”顧棠平靜地說:“那是十畝沙壤土,土質疏松排水好,適合種這些鱗類的。”
督查點點頭,從這話就能聽出來這老太太是有真才實學的,他又道:“其實我們今天來,也是村民們的請托,讓我們來看看你好不好。”
顧棠微妙地一笑,好像在說,就這麼點路,他們不能自己來?
督查笑瞇瞇地完全就是不理解的樣子,又道:“知道您還種著地,我們就放心了。”
新村長又道:“村民們其實是想托我們問問您,他們種大蒜行嗎?”
顧棠皺了皺眉頭,新村長忙道:“他們那大蔥種得全賠本了,所以這次想慎重一點。”
顧棠道:“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屏興村的土地是壤質土,想要種大蒜得狠狠地翻地,最好上頭再摻一點細沙石。現在溫度低,過去種大蒜的時候了,想要收好,得用地。另外前頭那承包地的老板,三年了都沒地休息過,前頭他們種得又是大蔥,我想想……”
“對,這次要深翻,要在深下基才可以。”
顧棠跟他們倒了一肚子的原主的種田經,中間還摻了不知道的專業名詞,總之顯得非常專業。
最后還道:“至于種什麼,看看期貨指數,看看中央臺的農業頻道,就知道了。”
出來的時候,督查熱沸騰都想去試試種田了,他道:“屏興村民風不好,舉報風,這分明就是個一心鉆研種地技的老太太,非得說人家搞封建迷信,以后要注意這一點。”
新村長嘆息了一句,“他們還很懶,我覺得深耕地這一條他們就做不到。他們還打跑了承包商,這邊的地是沒人會來承包的了。”
這話題一說,督查的熱立即就降溫了,照這個趨勢,不出兩年,屏興村的年輕人就得為了養活自己,全都出去打工了。
新村長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想的是那個時候就好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