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長風還是陪阮棠去了圖書館。

一旦接了有空調的設定,再回事務所就怎麼都覺得悶熱了，氣溫越來越高，導致他昨晚沒睡好,仍坐在昨天的位置,趴在桌子上打盹。

阮棠昨天晚上回去后熬夜把那本書看完了，今天到圖書館第一件事就是把書還給管理員。

管理員歪在轉椅上喝茶。

見抱著書過來,笑瞇瞇地接過書放到一邊：“怎麼樣，好看嗎？”

阮棠想了想：“視角還有啟發的,但不是很嚴謹，而且翻譯得不怎麼好。”

“評價不高呀。”管理員放下茶,隨口問道：“你是研究中世紀戰爭史的學生？這是為了寫論文？”

阮棠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我就是隨便看看。”

正好還有兩本書要還，阮棠一并給管理員。

管理員順便瞄了一眼的借書記錄,輕輕吹了聲口哨：“四十六頁借書記錄，我很看到這麼長的。”

他往下翻了翻：“興趣好很廣泛嘛。”

阮棠怯地低下頭：“都是隨便看著玩的。”

管理員點點頭：“上學的時候多看看書有好的。”

阮棠更尷尬了,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現在啃老看書的狀態。

“那個……我，沒再上學了。”

“那工作應該蠻清閑的吧？”管理員又拿起茶喝了一口,咀嚼珍珠讓他聲音有些含混：“至得比圖書管理員閑一點。”

阮棠知道這個時候只要不回答,笑一笑就能結束這個話題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私心里就是不希管理員誤會下去。

“呃……我沒找到工作……”說完這句話，阮棠到了一種公開刑的恥，臉紅到了耳朵尖。

管理員有點困又有點恍然地點點頭：“哦怪不得你天天都能來。”

阮棠已經恨不得挖條地鉆進去，卻看到管理員興地手：“你實現了我的夢想唉,我超想一輩子看書啃老噠！”

“啃老又不是什麼彩的事……”小聲說。

“是啊……”管理員細瘦白皙的手指托著腮，仔細看著阮棠：“所以你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阮棠一愣，覺得這里還是要爭辯一下的：“我看書還是很快樂的……”

“可是你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看書啊，”管理員眨眨眼睛：“何況你看書的時候還帶了點罪惡。”

原來心深一直約約的不爽是因為罪惡啊。

阮棠如醍醐灌頂。

“那我該怎麼辦……”

雖然問了，但大概能猜到管理員的建議無非就是盡快找一份清閑安逸的工作來做，不求賺多錢，只求立得住。

所有人都是這樣建議的。

出乎意料的，管理員握拳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嚴肅地說：“你臉皮要更厚一點。”

“只要你臉皮夠厚，無論是不結婚還是不上班，什麼人說你，都無非是耳旁風，你爸媽肯定不會讓你死的。”

阮棠啞然失笑。

“只需要臉皮厚就好的話，你怎麼做不到？”

管理員自地拍拍自己的臉：“我這張清干凈的面皮，肯定是不如你厚的只好老老實實回來上班咯。”

阮棠被他逗得大笑，隨后意識到是在圖書館，急忙捂住。

“你每天喝這麼多茶，皮怎麼還這麼好。”

“這就是天賦異稟吧。”管理員笑著指指后：“好啦好啦，開心了就回去吧，你后面這位馬上就要投訴我了。”

阮棠一回頭，才發現自己后已經排了一條長龍，尤其是自己后這位阿姨，表仿佛隨時要炸一般。

“對不起對不起……”一腦袋，連聲道歉，跑開了。

回到自己座位上，靜驚醒了阮長風，他眼睛：“怎麼這麼開心？”

阮棠捧著自己暈紅的臉，抿著一言不發。

阮長風一句話都沒說，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

星期天閉館前，阮棠照例挑了兩本書去服務臺借了。

“開始讀濟慈了？”管理員笑瞇瞇地問阮棠：“正好明天閉館。”

“讀點詩換換腦子。”阮棠輕輕甩了甩腦袋，把自己從中世紀紛雜的人名地名中掙出來。

管理員幫辦好借書手續，把借書證和兩本書一起雙手遞還給：“祝你閱讀愉快。”

“呃……”阮棠接過書，覺要粘上了，半天才說出話來：“那個……你明天放假會干什麼？”

管理員歪著頭想了想：“睡個懶覺？看書？再去超市補充點菜吧。”

他一拍手，笑道：“總之放假很爽就是了。”

“你想不想……出去……”

“好熱，不想。”

阮棠挫敗地垂下頭，小聲問：“那你喜不喜歡吃魚？我家是賣魚的。”

管理員很誠實地說：“我不是很會挑魚刺，連吃帶魚都會卡到。”

毫無漢經驗的阮棠被他的反應得自陣腳，心中預演了很多遍的對話完全沒有按照預期進行，卡殼了一會，的手指在書籍上挲，臉已經漲紅了。

現在臨近閉館，周圍已經沒有什麼人，阮棠特地挑了這個時間來搭訕，避免影響到其他人借還書。

管理員很有耐心地托著下等，和笑容都清清淡淡，他不算英俊，但五的每一寸弧度都是溫圓潤的，看上去很舒服。

“那……你明天打算讀什麼書？”決定把話題轉移到自己比較擅長的領域。

管理員用筆撓撓自己的后腦勺：“普魯斯特？”

“看到第幾卷了？”

“第一卷剛看了幾頁……”

阮棠立刻激起來：“趁著沒開始趕換本書吧。”

“哎？”管理員有點驚訝：“追憶似水年華就這麼糟糕嗎？”

“嗯！”阮棠用力點頭：“千萬不要浪費你一周一天的寶貴休息時間！”

“我看開頭覺還行啊，也沒那麼意識流……”

阮棠提到這個就一肚子怨氣：“就是標題翻譯得文藝一些，實際上冗長而且毫無趣味，那麼點破事寫了兩百多萬字，嘰嘰歪歪個沒完了，仗著自己生得早，浪費了后世研究者多時間。”

“好吧好吧，那我換一本好了……你有什麼推薦嗎？”

這話讓阮棠愣了一會：“我不會給人推薦書唉，又不知道你看過哪些。”

“那你就隨便說兩本你最近看的比較喜歡的書嘛。”管理員好脾氣地笑笑。

“呃……生活與命運？還有細雪。”

管理員拍拍口，松了口氣的樣子：“我還擔心你會給我推薦乖，頭解憂雜貨鋪或者人間失格呢。”

阮棠聽到前兩本書名還帶著笑意，聽到人間失格表就嚴肅下來：“我認為您把人間失格和那兩本并列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尤其是第一本，本不能算書。”

管理員小心翼翼地解釋：“我沒有看不起人間失格的意思，只是這本書被太多人拿來裝了，隨便什麼人看兩頁書都會扯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什麼的，結果這句都不是太宰治寫的。”

“您不能因為一本書被人拿來裝點門面、或者太過于暢銷和常見而否定它的價值。”阮棠皺眉：“書本是無辜的，不能用讀者來否定作者。”

“我沒有否定這本書的文學價值……”管理員無奈地苦笑：“我剛才就是隨口列舉了幾本暢銷書。”

“您的語氣已經說明了……你其實看不起暢銷書對吧。”

管理員上下審視阮棠：“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聊到這個話題還伶牙俐齒的。”

阮棠還是顯得怒氣沖沖的：“就算榜單上八的書都是垃圾，但您的態度對于剩下那兩來講太不公平了。”

管理員的好脾氣都有點招架不住了，可他即使生氣，語氣還是著溫：“小姐啊，暢銷書是市場的選擇，也是營銷的結果，民眾永遠青睞于湯和獵奇傳說……所以真正的好書想要暢銷會越來越困難，榜單的含金量也會越來越低，好書會經過時間的檢驗留下來，不管暢銷與否都能吸引一代代讀者，你何必為它抱不平？”

他說了這麼長一串話，有點了，拿起茶喝了一口，眉目緩緩舒展開來：“啊，新出的香芋茶真的不錯哎。”

看管理員迅速恢復心平氣和的樣子，阮棠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是越來越憋屈，又不知如何反駁，惱恨自己笨拙舌，默默抱著書低頭走掉了。

阮長風已經在車里等了很久，看侄氣鼓鼓的樣子，有點好玩：“你借個書能都能跟管理員吵起來？”

阮棠低著頭反應了一會，突然“啊”一聲大，捧著臉，把腦袋埋進膝蓋里：“丟死人啦……”

“看這反應還沒吵贏……”阮長風喃喃：“你等著，我找周小米來給你場外援助。”

阮棠著頭發，滿臉紅，痛苦地搖搖頭：“我干嘛非要跟他較真啊。”

真是一邪火沖上腦門，回憶起來基本上就是無理取鬧的節奏。

阮長風呵呵一笑：“你要是前幾天面對高老板有這個較真的氣勢，咱們買空調還能再打個九折。”

阮棠更窘了，一路上都沒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