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棠和南圖如約去喬俏家收書,和喬俏簽署了捐贈協議后，南圖帶著幾個同事去書房搬書阮棠今天也特意穿了輕便的服鞋子，跑上跑下幫忙。

這天也是秋老虎肆的大熱天,阮棠不一會就跑得渾大汗，正看到喬俏從屋子里端出幾杯冰水來，給南圖和同事們派發。

阮棠下意識要去拿水喝，結果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水分到這里時恰好沒有了。

“準備了一杯,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按著圖書館工作人員的人頭來備水的……”喬俏意味深長地說：“忘記把你算進去了。”

阮棠看也沒有回去再倒一杯水的意思，只能低下頭說：“沒關系。”

南圖搶先一步把水杯塞到阮棠手里：“來，寶寶喝水……慢一點慢一點，喝快了小心涼肚子疼。”

阮棠心中剛冒起來的火氣立刻被南圖下去了，背過子,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聲音問南圖：“喬俏好像不喜歡我？”

“肯定是嫉妒你有個這麼帥氣的男朋友，”南圖洋洋自得：“而嫁了個老頭子,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

僅僅是因為嫉妒嗎？阮棠回頭看喬俏，微笑著,臉上的表卻像覆蓋著一張致的假面。

阮棠心中不安。

喬俏的態度會不會和高建有關？

大概工作了兩個小時，書房已經空了大半,大家都想趕在中午前搬完好吃飯，更是盡力加快了速度。

阮棠正蹲在二樓的地上整理托馬斯哈代的手稿，這一摞明明是珍品，卻不知道為什麼隨意堆放在地上，讓好生心疼。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聲：“不許搬了！誰讓你們搬的？！”

循聲去，一個年輕孩站在門口，同樣臂纏黑紗，滿臉冰霜之。

“我讓搬的,有什麼問題？”喬俏慢悠悠地說。

“我就知道是你個賤人我爸尸骨未寒你就敢他的東西了”

原來是黃先生和前妻生的兒。

阮棠沒想到自己還能親眼目擊一場豪門爭產大戲，放下手中的活，和南圖一起興致盎然地吃瓜。

喬俏冷笑：“黃西溪，跟我說話放尊重點，我畢竟是你繼母。”

黃小姐看上去戰斗力也不弱，斜啐了一口：“我現在沒空跟你爭稱呼問題，你就告訴我，你憑什麼置我爸一輩子的藏書？”

“就憑我是他媳婦，而你跟你媽住。”喬俏對繼顯然沒什麼耐心，一揮手：“你們繼續搬，不用管，搬完我好把房子賣了。”

阮棠有點憂慮地對南圖小聲說：“不管有沒有生前有沒有共同生活、父母是不是已經離婚，黃先生沒有留囑的況下，子都是有一份繼承權的……其他繼承人不同意的話，直接把書搬走是不是會惹麻煩？”

南圖抬了抬下：“你接著看，人家求得不是書。”

一聽喬俏說要賣房，黃西溪眼看就要原地炸。

又聽喬俏說：“你爸那套猴票不在書房。”

黃西溪立刻上前一步：“在哪里？”

“我收起來了。”

黃西溪沖上前去和撕扯。

發現原來重點是一套珍貴的八零版猴票，南圖和阮棠了然地對視一眼，繼續低頭工作了。

最后也不知道黃西溪和喬俏怎麼理產問題的，反正兩個人上了二樓就沒再下來，爭執聲也漸漸平息了。

把書都裝了車，南圖去二樓跟喬俏打了聲招呼，然后對同事們一招手：“走吧。”

阮棠也覺得這房子里的氣氛如同牢籠，憋得不上來氣，不得快點離開。

回圖書館后，下午便忙著搬運和采編庫，總算趕在黃昏前完了工作，阮棠和南圖已經渾灰塵汗水，累得話都不想說了。

但叉著腰環視一圈倉庫書架上整整齊齊的珍品書籍，阮棠還是覺得心滿意足。

南圖笑瞇瞇地遞過來一個信封。

阮棠打開一看，是三百塊錢。

“臨時工工資，待遇還行吧？”

阮棠甩甩酸疼的手臂，覺得這錢來得也不容易。珍之重之地收好，問南圖：“你今晚想吃什麼嗎？”

南圖搖搖頭：“太累了，不想吃東西。”

阮棠也覺得累到沒什麼胃口，兩人直接回家，先后洗了澡，胡睡了。

一覺睡到半夜，阮棠得不了了，但還是覺得困，在床上翻來覆去糾結要不要起來搞點吃的。

正糾結中，聽到樓下傳來南圖幽幽的語氣：“棠棠……棠棠……”

“怎麼了？”

“你的小男朋友快要死了……”

阮棠哭笑不得地坐起來，打開大燈，準備煮點面吃。

結果一開燈南圖就捂著眼睛嗷嗷：“別開燈別開燈，好亮！我的眼睛要被灼傷了！瞌睡蟲全跑了！”

阮棠只好無奈地關上燈，打著手電筒，黑走進廚房，用剩下的魚湯煮了把掛面，打了兩個蛋。

阮棠把碗端到茶幾上：“吃吧。”

南圖哼哼唧唧地把臉捂在抱枕中：“我好累我要睡覺”

阮棠無奈，只能哄他：“乖啦，吃完了再睡，不然著影響睡眠質量……”

“不吃不吃，要棠棠喂才吃……”

阮棠原地捧著碗，做了若干個深呼吸才忍住沒有把面條扣到他臉上。

“行，不吃我倒了。”

話音未落，南圖一掀被子坐起來，到筷子大口吃起來。

阮棠開了一盞小臺燈，坐在南圖邊吃另外一碗。

吃了兩口后南圖覺腳邊的，低頭看到波波哀怨的眼神，才想起來忘記喂貓了。

他起把貓飯盆端去衛生間，等波波進去吃飯了，順手關上門。

“波波尿你沙發上了？”阮棠問：“還是把你服踩臟了。”

“都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要罰它去廁所吃飯？”

南圖重新端起碗，笑笑：“沒什麼，不想它打擾我們吃飯。”

阮棠覺得哪里怪怪的，又發現南圖吃完面后，就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阮棠被他看得發：“怎麼了？”

南圖悠悠嘆了口氣:“我還在想黃先生的事。”

其實阮棠覺得像黃先生那樣度過一生已經是求仁得仁了，至要好過張文斌和淑雅夫婦太多，不用親眼看著珍藏離散。

“我看到他的書房，覺得這個人好孤獨啊……”南圖低聲說：“他好像除了書之外一無所有。”

“他手里那套八零版郵票，如果是一整版、保存完好，最新的拍賣價格是一百二十萬。”阮棠放下手機后說：“除了書，他還有錢。”

南圖靜靜地看著：“外之罷了。”

阮棠也不得不承認：“好吧，都是讀書人，但張文斌老先生給我的覺就不一樣。”

哪怕屋子里全是假書，主人病膏肓窮困潦倒，他的房間里仍然有盈飽滿的氣。而滿屋子都是珍本孤品、生活富足的黃先生的書房……像一座書籍打造的華墳墓。

“你說……我們喜歡讀書，把閱讀當作這輩子最大的好和追求，”南圖微微皺著眉：“可我們究竟準備為這項追求犧牲多？”

他用力睜大眼睛，像是在強忍住哽咽：“黃先生死了，親生兒都沒有為他哭……們只想著找猴票。”

阮棠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南圖繼續說：“他到底是因為癡迷藏書忽視冷落了親，還是因為無法理好和親人之間的關系，才躲進書齋里逃避？”

南圖輕輕握住阮棠的手：“我們這些讀書人，是最自私不過的了吧。”

阮棠想起周小米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只要把書房的門一關，就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用在意親人和朋友的……棠棠，閱讀不是全世界。”

阮棠沉默了片刻，輕聲說：“我小時候沒上過兒園。”

“那時候我媽要上班，家里沒人帶我，斷之后我爸就把我帶到菜場去……我是在魚檔里面長大的，我長到六歲，唯一看過的書是我爸的賬本。”

“后來上了小學，學認字學拼音，績很一般，學東西很慢，對書本也一直都沒什麼特殊的覺。”

“一直到三年級暑假的時候，我記得那個夏天特別熱，我在幫我爸賣魚，有個買菜的客人落下了一本書。”

“我當時也沒看，那本書就一直扔在那里好久，直到有一天風扇壞了，我實在太熱了，才想起來拿那本書扇扇風。”

阮棠垂眸輕笑：“然后就順便看了兩頁，沒想到……一下子就沉進去了，也不熱了，周圍完全不吵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字紙。

“我記得那本書算是繪本，名字很奇怪的，拉達達姆，說有個小男孩馬耶斯，他做了一個純白的火車頭，后來那個小小的火車頭追著外出旅行的馬耶斯，展開了一場冒險……里面的圖非常麗。”阮棠倚在南圖上，向他介紹的第一本書：“打開書之后我發現我不在臟差的菜場了，我可以跟著馬耶斯去奇妙的世界冒險。”

“后來我開始拼命讀書，可那本拉達達姆在夏天結束的時候就找不到了……”阮棠憾地說：“這麼多年我去每一家圖書館和書店，都會找找這本書，可是再也沒見到過了。”

給南圖比劃：“大概這麼長，這麼寬……淡藍封面，上面畫了一個白的火車，字是紅的。”

“真想再看一遍啊。”長長地嘆一句，起把碗端去廚房洗了。

阮棠洗碗的時候南圖又蹭到后，百無聊賴地搗搗，玩的頭發。

“你是吃飽了沒事干麼？”阮棠滿手泡沫，無奈地問他：“這麼晚了，睡覺去。”

“啊……溫飽思嘛。”他含含糊糊地咬著阮棠的耳垂：“深夜的時候人總是會孤獨一點。”

阮棠把抹布洗干凈晾好，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別再鬧了。”

南圖可憐地看著，因為困倦而加深的雙眼皮下，清亮的眼珠子水汪汪的：“棠棠人家今天晚上特別缺特別想人陪……”

阮棠被他勒著，覺快不上來氣了，試圖推開他，又聽他慘兮兮地說：“我以后肯定也會像黃先生那樣，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好大的一間書房里，好幾個星期才被發現……”

阮棠不知道他拿來的自信會擁有一間好大的書房，但聽他語氣中孤寂寥落又不似作偽，還是心了下來，任由他親親地抱著。

人行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彼此只是簡單同行一小段路的旅伴，經不得大風大浪的蹉跎，但總算可以在這漫漫長夜中，因著些無謂的閑愁而靜靜相擁。

而的小男朋友似乎想要更多。

他的溫熱，從耳垂到瓣，一路向下，流連在雪白的脖頸間。

睡的領口寬松，他沉迷地描摹細致的鎖骨廓。

再往下，口香溫玉。

眼看他的手就要順著腰線探下的中，阮棠急忙推他：“南圖！”

“我你。”他喃喃地重復：“天哪，我你。”

阮棠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這一刻他的眼神和表脆弱地像個孩子。

“你……再說一遍？”聲，輕輕托起他的下和自己對視：“年輕的時候我們很容易把對孤獨的恐懼當作對的，你不我，你只是不想一個人。”

“我你。”

口而出之后，南圖自己都有點困，歪了歪腦袋：“我沒想過我會對誰說這句話。”

阮棠有點想哭：“以前也沒有人跟我說過這句話。”

南圖在阮棠腋下一托，像個娃娃似的，抱著放在廚房的臺面上。

岌岌可危的睡肩帶終于放棄了抵抗。

他地吻了上去，氣息熾熱而危險。

“阮棠，給我吧……”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點哀求和乞憐，可向他眼神深去，分明藏著抹狡黠明。

波波在衛生間里撓門。

他才不是臨時起意，他是早有預謀。

可是……阮棠他頭頂的頭發，還是心了。

隨他去吧。

人生難得一場相逢。

二十幾歲的年輕時卻不會再有了。

自己又何嘗不是早已沉淪？

得到了的默許，南圖手下的作變本加厲。

在下帶起一片潤。

阮棠難耐地蜷起腳尖，死死咬住才不至于發出太丟人的聲音。

而他們之間只差臨門一腳。

作者有話要說：你猜這車能不能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