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

季識荊仔細辨認著小院的門牌,但銹蝕嚴重的門牌號遇上他這雙昏花的老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能揪住買菜回來的鄰居：“請問這是姚的人家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他敲了敲鐵門,許久無人應答，確定門沒鎖，便進去了。

小院里到堆著雜,二層的自建民宅吵吵嚷嚷,自麻將機嘩嘩作響。

季識荊走進屋子,里面烏煙瘴氣,小小的屋子里湊地放了七八張麻將桌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桌上堆放的大額籌碼和完全不同于尋常游樂的神狀態都顯示，這是一家有賭場質的地下麻將館。

“你好，我找姚國慶……”他俯問最外邊一桌打麻將的男人。

屋子里太吵了,中年男人回頭大聲問：“啊？”

“姚國慶！”季識荊提高了聲音。

“我就是，你哪位？”叼著煙的中年人從麻將桌上不耐地回頭。

“你是姚的爸爸嗎？”他大聲說：“我是的老師。”

姚國慶點點頭：“有什麼事？”

“姚好多天沒來上學了,打你電話也打不通,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男人回頭推出一張牌,口中嘟囔道：“我哪知道，我忙得要死。”

季識荊看得心頭火起,一把拎起他的領口，拽著往門外走去。

“哎哎哎你干嘛啊你？”

季識荊把人拽到門外放著,視著他：“你兒好多天沒來上學了，你這個當爸爸的一點不心麼？”

被他的氣勢制,姚國慶聲音低了下來：“我沒注意……”

“姚現在在家嗎？”

看姚國慶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季識荊換了個說法：“這幾天有沒有回家？”

姚國慶惱怒：“房間在二樓，你自己上去看嘛！”

季識荊放過他，向二樓走去,余瞥見姚國慶又回到了麻將桌前。

姚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季識荊推門進去，發現面積很小，床上用品鋪的整整齊齊，桌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桌子是老式的那種，還了一塊綠的玻璃，玻璃下有一張照片。

一男一抱著小孩的普通家庭合照，姚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姚國慶也沒有現在的頹廢之氣，一家三口站在景區門口，笑得很開心。

墻上除了著兩張廉價明星海報之外，還有一本日歷，日期還停留在一周前。

毫無疑問，姚已經至一個星期沒回家了。

而的父親就在樓下，每天打著麻將，毫沒有察覺。

季識荊心中陡然升起一無力，繼而是慌。

才十四歲的孩子，獨自離家這麼久……還好嗎？

因為報警耽誤了時間，季識荊趕到河溪路小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連校門都關上了。

看不到季安知的影，他心中大，焦慮地向前走了兩步，就看到門衛室里，探出孫靈秀俏的小臉：“爺爺今天來的好晚。”

季識荊驟然放下心來：“你就一直在這里等我的？”

“我還把作業寫完啦。”季安知驕傲地指著門衛室里的長椅說。

“真乖，沒有跑。”季識荊夸獎了兩句，向門衛道歉：“不好意思，有事耽誤了。”

“沒事沒事。”門房大爺樂呵呵地擺手：“安知很乖的，不吵不鬧。”

“回家吧。”

季安知收拾好作業本，回頭向看門大爺揮手：“爺爺再見，明天見。”

看門大爺也被暖到了，看的眼神慈地就像在看自己的親孫。

“安知今天等急了吧？”回家路上，季識荊有點歉疚地說：“我有個學生，很久沒來上學了，所以我先去了家找。”

季安知出擔憂的表：“爺爺找到了嗎？”

“沒有，好像很久都沒有回家了。”

“那爺爺一定很著急。”

季識荊正想問為什麼是爺爺著急，旋即意識到，在季安知的認知里面，“家人”的概念是不包括爸爸媽媽的。

“爸爸媽媽離婚了，爸爸一直在打麻將，不想管。”季識荊如實對孫講明事實。

“好過分……”季安知喃喃道。

本不該對六歲大的小姑娘說這些的，但季識荊和阮長風在季安知的教育問題上曾經達過共識相信的判斷力，坦率真誠地對待，只做引導，不予限制。

“警察叔叔會幫忙找到嗎？”

季識荊想到剛才立案的小片警臉上漫不經心的表，還有那種“人家爹媽都不急你個數學老師急什麼”的態度，覺得有點懸。

“呃……應該會找到吧？”

他猶疑的態度影響了季安知，小孩也跟著愁眉苦臉起來：“那該怎麼辦呢？”

“爺爺會找到的。”季識荊認真地說：“我不找，世上就沒人找了。”

季安知突然想到什麼：“對了，阮叔叔很會找人啊，我們去求他吧。”

其實對于季識荊而言，阮長風是他最不愿意求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中毒快死了，世界上只有兩瓶解藥，一瓶在阮長風手里，另外一瓶解藥在太平洋上某個布滿瘴氣和毒蟲猛的小島的正中央的沼澤中間的迷宮里，由上古神看守……季識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揚帆出海。

照顧季安知是一回事，但因為他自己的事去拜托阮長風，始終覺得很困難。

可是看到季安知亮如星辰的眼眸，任誰都不忍心辜負的期待……讓季識荊為自己心底那點齟齬到自慚形穢。

“我問問長風能不能幫忙。”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阮長風的電話。

阮長風掛了電話后也想了一會，默默把爐灶的火調小，又和趙原對了下，才想起當時這麼個找來事務所的孩子。

趙原有點后悔：“早知道應該問問的目標是誰的。”

“人哪有前后眼呢。”阮長風嘆道：“正好現在于旻在家里呆著，查查看這個小姑娘吧。”

昨天于旻臨時改變行程去了療養院，自然證明他已經有所警覺，今天下班后同樣早早回家，甚至還幫林玉衡做了晚飯。

那邊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晚飯，暫時沒有盯梢的任務，阮長風也燒了只啤酒鴨，晚上不準備出門了。

季識荊隨后發了姚的份證號碼過來，趙原按照慣例先花半個小時查了火車票飛機票汽車票的購買記錄，不出意外地一無所獲。

“大概還沒出寧州？”周小米說：“十四歲的小丫頭能跑多遠？”

“如果是離家出走還好說，就怕是遇到壞人了。”阮長風拍拍趙原的肩膀：“菜好了，先吃飯吧。”

趙原只是對著屏幕上姚的份證掃描件發呆。

“怎麼了？”

他苦惱地著頭發：“我最近是不是游戲打太多了眼睛有點花……我怎麼記得當時來的那小姑娘不長這樣啊，比這個好看一點。”

周小米不以為然：“我份證照片也很丑啊。”

“大十八變嘛，”阮長風看著份證照片上小孩明顯稚的臉：“這個年紀孩子確實長得很快。”

趙原迷迷瞪瞪地走到桌邊，夾起一塊鴨子正要吃，電腦突然叮咚一聲響。

“有結果了。”趙原捧著碗回到房間說：“檢索到了姚住酒店的記錄。”

阮長風也來了興趣，放下碗筷：“在哪里？”

“豁呦，新千年大酒店的江景房？”趙原驚嘆：“小丫頭有錢啊。”

新千年大酒店可是寧州老牌的五星級酒店了，一晚上江景房至也要三千往上。

阮長風聽季識荊的描述，沒覺得姚家里很有錢的樣子。

“哪一天住的？”

趙原黑進酒店的登記系統，瞇著眼睛在麻麻的數據中搜尋：“一個星期以前開的房間，直接開了半個月。”

“也就是說現在人應該還在。”阮長風掌道：“房號告訴我一下。”

“哦……1106。”

轉頭去給季識荊打電話。

季識荊也在做晚飯，驚嘆于他們的效率，但聽到姚的消息，還是松了口氣。

他待季安知看著火，便匆忙套上外套出門去了。

新千年大酒店離他家不算太遠，季識荊騎上自己的老式自行車，估著二十分鐘也就到了。

“行了，剩下的給老季，沒咱們的事了。”阮長風說：“接著吃飯吧。”

順手找個離家出走的學生而已，終究只是小事。

趙原回到飯桌邊，看到周小米面前已經堆著一小堆鴨骨頭，就知道又把鴨爪子啃了。

“就不能給我留一只腳？”趙原不悅道。

“生是不可能抗拒啃爪子的沖的。”小米笑道：“來，翅膀給你，給老板。”

趙原其實是更喜歡吃鴨的，但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吃了。

但看到周小米又夾過來一個死不瞑目的鴨頭，就有點不了了：“鴨頭你吃吧，補補腦子。”

周小米面不改：“你看著這鴨子眼睛瞪這麼大，正好給你補補省得對著份證還認不出來人。”

趙原“啪”一聲摔了筷子，回房間關上門。

阮長風數落：“你沒事干麼要招惹小趙干嘛？”

“怎麼就招惹他了，鴨頭多好吃啊。”小米莫名其妙。

阮長風搖搖頭，另外找了個碗來，把兩只鴨都裝進去：“這個你別了，留給他明天吃。”

周小米嗤笑：“你就寵他吧。”

正閑話間，趙原捧著平板電腦走了出來，把新千年大酒店的監控錄像遞給看：“你自己看，是不是和份證長得不像？”

原來剛才是調姚住酒店那天的監控去了。

“我倒要看看……”周小米把服務臺前的人影放大，但像素還是不太高：“你這能看出來個什麼？”

趙原不服氣，又找了一段走廊上比較清晰的視頻。

他拖進度條：“你自己看啊真的一點都不像……”

有點眼的人影在快速拖中一閃而過。

“你等等……”周小米按住他。

畫面停住，走廊上留下了一個高大男子的影。

“老板……”周小米手都抖了。

“怎麼了這是？”阮長風覺得今天這頓飯是不可能安生了。

“于旻。”趙原把平板舉到他面前。

一周前的下午三點，姚在新千年大酒店開了一間江景房。

十分鐘后，于旻走進了同一個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