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旻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已經凌晨了，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應該顧慮睡去的妻。

所以他沒有開燈，然后被客廳里端坐的黑黝黝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約看出來是妻子的廓，他強自鎮定心神,打開了燈。

“玉衡,怎麼還不睡？”

林玉衡的臉蒼白到有些嚇人：“我在等你回家。”

“我不是發消息說不用等我了嗎？”

林玉衡道：“可是你昨天才說過以后要早點回家。”

于旻走到邊鄭重道歉：“實在對不起,真的是臨時有事要加班。”

“我去你公司找過你了,助理說你很早就走了。”林玉衡說：“我還去看了爸爸。”

借口用完了，夫妻倆相對無言。

于旻小心翼翼地觀察妻子的表，心中升起約的不詳。

“玉衡，你是不是想說些什麼？”

林玉衡凝視著他：“于旻，你喜歡小孩嗎？”

于旻冷汗都下來了，強自鎮定心神：“玉衡，如果有人對你說了什麼不著四六的話,我希你無論如何都相信我。”

林玉衡卻沒有提已經朱璇，而是平淡地說起過往：“你知道我繼父是個人渣嗎？”

于旻強笑：“我幾乎不知道這個人。”

“因為我當年發誓要忘了他。”林玉衡仰起頭，突然有點惆悵地嘆了口氣：“于旻，男人到底為什麼會喜歡脯像鐵板一樣的小孩啊？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毀了？”

于旻要是再看不清勢就真是傻子了。

“玉衡冷靜，冷靜我們談談！”

林玉衡的臉上似哭非笑：“當時年輕不懂事，還不知道我這輩子都被我繼父毀了,然后你現在又想來毀我的兒？你們男人你們男人憑什麼！”

于旻無辜又委屈：“你到底在胡思想什麼？我怎麼可能對產生什麼……”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鬼話了于旻。”林玉衡的表突然平靜了下來,這讓于旻心中的警報驟然拉到滿格。

視線余瞥見了手中的刀。

“林玉衡你……”

雪亮的刀映亮了他驚恐的面容,剩下的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那！”

一刀，皮開綻。

“他媽的！”

兩刀,深骨髓。

“可是！”

三刀。

“孩子！”

四刀。

哦，林玉衡遲鈍地想，原來人的臟,與之前開燒烤攤時理的那些，也沒什麼不同啊。

說好的快意恩仇為民除害呢？林玉衡麻木地捅下一刀又一刀為什麼毫不覺得痛快？

的丈夫，原本那麼強壯、高大、英俊的丈夫，居然也會以這麼無助、無力反抗的姿態被制。

那種脆弱和無助對而言太陌生了，從沒想過于旻有一天會變這樣。

這讓在一瞬間對這個男人失至極，意消磨殆盡，連刻骨的憎惡都沒有了，只剩下碾死一只害蟲的冷漠。

誰會去咬牙切齒發自心地憎惡一只蚊子蒼蠅老鼠？

看到了就拍死它罷了。

“媽媽？”

角落里傳來孩怯生生的呼喚。

林玉衡看著自己滿手粘稠的鮮，又看看兒蒼白如紙的面，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手足無措地把刀子扔到地上。

弄死的不是蒼蠅蚊子老鼠，那是的丈夫。

地上的躺著的人一直在失，如果放任不管，一定會很在幾分鐘死去。

片刻后，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抖著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長風……”的聲音中帶著哭腔：“怎麼辦，我殺人了……”

半個小時后，阮長風站在林玉衡家的客廳里，看著死人和已經滿地開始凝固的鮮，也覺得非常崩潰。

“這殺人，你別問我殺了人該怎麼辦我只是幫你查小三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他跳著腳道：“想心安就快點去自首，別問我！”

“唉你小聲點，好不容易哄睡了。”林玉衡剛才勉強洗干凈了手上的，但還是忍不住去指甲。

“看見了？”

“應該是嚇到了。”林玉衡低聲道：“我騙是個噩夢。”

“是啊，醒了看到這個……”阮長風看著地上死狀凄慘的尸：“嘖，噩夢真。”

“長風，我不能去自首，我坐牢了怎麼辦？”跪坐的林玉衡用力抓住阮長風的角：“那樣的噩夢就真的變真的了！”

“我不是不想幫你……”阮長風頓了頓：“好吧我確實不想幫你，我覺得你自首比較明智你不知道下半輩子都背著謊言活下去的代價，相信我，坐牢比較輕松。”

“今年十二，我要養到二十二歲大學畢業。”林玉衡咬牙道：“十年，十年后此事如果不敗，我去自首。”

像是怕阮長風不信，把染的廚刀往阮長風面前一遞，惡狠狠地說：“這個，你收著。”

“我把證據留給你，十年后你自去揭發我！”

阮長風哪里敢用手去接，心中天人戰。

他這輩子理的最大一塊也就十來斤，現在突然讓他理這一百六十多斤的還是連帶皮淋淋的……強人所難也要有個限度吧？

“求你了長風。”林玉衡哀聲啜泣：“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找誰幫忙。”

“現在知道收不了場了剛才倒是別那麼沖啊！”

林玉衡聽他語氣覺得約有所轉圜，捂著臉抑地哭了起來。

阮長風眉尖擰一個死疙瘩，咬牙沉默了許久，終于一跺腳下定了決心：“希你家的浴室夠大，保鮮足夠多。”

費時費力又惡心的工作結束后，天已經大亮，卻一直在下雨。

中間為了避免醒來，林玉衡還給喂了杯混著安眠藥的水。

浴室那幾個小時里的發生的事不適合用任何文字、以任何方式記錄下來，只適合作為當事人的夢魘，在往后漫長的人生里、在生活開始有點無聊的時候，提醒自己曾經多麼朋克。

但不管怎麼說，總算結束了。

阮長風拖著行李箱下樓，走進電梯的時候抬頭看了看監控探頭。

“要不要我把它打碎？”林玉衡躍躍試。

“已經錄下來了，存在終端里面，你打碎它有什麼用？”經過這幾個小時，連續多日的奔波勞累此刻全在阮長風上發出來，連一向拔的腰背都微微垮了下來。

他看著鏡中自己憔悴蒼白的臉，仍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是錯誤吧？無論怎麼看都是可怕的錯誤吧？

不僅辜負了對那個人許下的承諾，也為自己的靈魂拷上了一副枷鎖。

這一路上但凡出一點意外，就是引火燒的下場啊。

“林玉衡。”阮長風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監控探頭。

“怎麼？”

“沒有人有資格毀掉你，除了你自己。”他輕聲說：“所以，以后十年，別辜負我。”

林玉衡像強迫癥似的摳著指甲，沒有說話。

“你聽到了沒有！”阮長風厲聲道：“殺人都不怕，還怕好好生活嗎？”

林玉衡嚇了一跳，囁嚅道：“知……道了。”

兩人并排走進地下車庫，阮長風打開汽車后備箱，兩人合力把沉重的箱子塞了進去。

“你要帶它去哪里？”

阮長風沒有告訴，卻反問林玉衡：“你知道寧州一年有多失蹤人口嗎？”

“我不知道。”

阮長風搖搖頭：“那麼大個人，說不見也就不見了，都不知道怎麼找。”

然后他關上后備箱，坐進車里，駛雨幕中。

“理好了嗎？”獨坐在車里，阮長風突然輕聲問道。

“好啦老板。”趙原又把監控錄像從頭梳理了一遍，確認再無疏：“你現在想上天都行你是形的。”

“不好奇我這行李箱里裝了什麼？”

“好奇，但你會說嗎？”

阮長風眉心：“不會，你幫我遮掩下行蹤就是了，其他事真的別知道。”

“我這個人是最沒有好奇心的。”趙原搖搖頭，低笑道：“如果有我好奇但不想再見到的東西，就會丟得遠遠的。”

阮長風敲了敲方向盤：“有多遠呢？”

趙原想了想，裝神弄鬼：“我剛剛算了一卦，施主你最近霉運纏，應該多往西方去拜拜，至要走個六百公里往上。”

“正好能順路找到個孫剛的假古董販子是不是？”

“是啊老板你太聰明了。”趙原怪氣地說：“我一點都沒想到呢，阮棠能有你這個小叔實在幸運了。”

“我說個正事啊，”阮長風語氣驟然嚴肅了幾分：“理之前的原版監控畫面，你得幫我好好收著。”

趙原沉默了許久，才甕聲甕氣地回答：“……好。”

掛了耳麥，他向后靠到寬大的電腦椅中，屏幕上正是理前的電梯監控畫面。只有二十多秒，從林玉衡家所住的二十一樓到負一樓車庫。

阮長風拖著巨大的沉重行李箱，隔著屏幕與他對視，眼神寧靜又悲傷，視頻的清晰度太高了，放大一點連阮長風眼下疲倦的青黑都能看得清。

“嘖，真是的。”他瞇了瞇眼睛，然后戲謔又冷峭地笑了。

“這破爛世道，好人活得實在太累了點。”

然后毫不猶豫地按下了delete，抹除了這段視頻在世界上存在的最后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