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蘭志平回到家,一手捧著玫瑰一手拎著蛋糕，卻第一眼就看到了剪男孩子發型的妻子。

“尹瑤，你的頭發呢？”

“我剪掉了。”尹瑤臉上?種張的如釋重負。

“行,我知道了。”蘭志平轉頭對阿澤說：“阿澤，你去樓上找個花瓶，大的那個，把花養起來。”

阿澤心慌地要命,領命去二樓的書房拿那個家中最大的花瓶。

為手抖，花瓶又很重，結果沒走到樓梯口就摔碎了。

巨大的聲響驚了蘭志平,他停?了揪著尹瑤的頭發往墻上撞的作,紅的眼睛盯住阿澤。

“爸爸不要打媽媽了”阿澤嘶聲大哭：“為什麼啊？”

“阿澤你好好看著,不許哭。”蘭志平說：“不知好歹的人就是要教訓。”

阿澤默默蹲下來把眼睛閉上,把耳朵捂住。

現在他什麼也不想看，不想聽。

讓我們懷著悲憫和憐恤之心，把視角暫時移開,給尹瑤留住最后一點尊嚴面,去看看許多年后,蘭澤第一次向季安知求婚的那天。

阿澤拿著戒指單膝跪下后,安知對他說，婚姻其實很可怕,比更重要的是信任，它把并不了解彼此本的、緒如此不穩定的兩個人關在一間屋子里朝夕相對，而一旦把門關上了,就再沒有人能幫你了。

“這種信任是要拿命去賭的。”

阿澤拼命憋氣，希時間能夠隨著呼吸的中斷而暫停然而并沒?。

他只是功把自己憋暈了過去。

如果無法改變現實，至還?黑甜的昏迷可以讓人躲一會。

阿澤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樓梯口。

家里的燈都關著，手不見五指，蘭志平也不在。

他在空曠凌的家中行走，恍惚間有種被全世界棄的錯覺。

臺外出城市的燈火，臺玻璃門鎖著，他看到媽媽瘦削的影，暴在玻璃門外側，臺上寒風瑟瑟。

“別開燈，阿澤。”尹瑤聲道：“別過來。”

阿澤討厭自己的夜視力太好，以至于還是看清了母親極力遮掩的赤。

時他并沒?特別在意這種懲罰的辱意味，只是擔心媽媽沒有服穿，現在一定很冷。

“媽媽你冷不冷？”

尹瑤淤青的眼眶里，目依然溫：“我不冷，阿澤回去睡覺吧。”

“爸爸呢？”

“出去了。”

“去哪了？”

尹瑤向?指了指：“樓下。”

“阿澤，”尹瑤紅腫的角扯起一個笑容：“我很快就要自由了。”

蘭志平終于站到了阮長風面前。

阮長風一開門，看到他，已經了然：“小米在屋里睡覺，我們去樓下說吧。”

于是兩人去了樓下的小花園，在石凳上坐?，阮長風打開筆記本電腦，給他放了一段視頻。

“我說尹瑤這段時間是怎麼回，原來是你在搗鬼。”蘭志平搖搖頭：“防火防盜防鄰居啊。”

阮長風收斂了平素的閑淡表，眼神肅殺冷靜。

“蘭總，久仰大名。”

“阮先生才是久仰了。”蘭志平淡淡地說：“這陣子你真的搞了不，瑯嬛山失火的時候連孟先生都驚了，就是一直抓不到你的馬腳，沒想到你?一步棋落在我上。”

阮長風毫無溫度地笑?：“我以為瑯嬛山已經夠難找夠惡心了，沒想到你還能把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放棄了。”

“只要不找到，我就不會放棄。”阮長風凝視著蘭志平：“告訴我，在哪里。”

“你知道，這是夫人親自安排的……我不可能說。”

阮長風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翻轉向蘭志平：“你想再欣賞一遍你剛才打老婆的英姿嗎？想不想明天和全集團的人一起欣賞下？”

“拍真是小人行徑，而且犯法。”

“打老婆才是最差勁的。”阮長風眼神慘淡地掃了他一眼：“不用非常手段，怎麼和孟家斗。”

“你不需要和龐然大戰斗。”蘭志平說：“你只要忘就行了。”

“如果尹瑤現在被關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罪，你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把忘掉嗎？”

“第一，那個地方我去過，環境不錯，待著不算罪。”

阮長風張的眼神微微松懈了一點。

“第二，如果救的代價是對抗孟家，我會我從來沒娶過這個老婆。”蘭志平說：“不是因為我自私，只是因為我不想死。”

“所以我沒想對抗孟家，你只需要告訴在哪里，我去悄悄把接走……這就足夠了，沒有人會知道消息是從你這里走的。”阮長風一手指推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把它慢慢合攏：“大boss那點烏糟破爛的家事，值得你配上經營了十幾年的好名聲麼？”

“我告訴你現在在哪了，然后呢？你打算怎麼做？”

“這臺電腦是你的了，你隨便理。”阮長風把電腦向他面前推了推：“其實我本來想多攢幾個視頻的，沒想到攝像頭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阮長風一副惋惜的表。

“然后我猜你已經復制了一份，準備發給尹瑤，讓拿著這段視頻，和我離婚。”蘭志平想通前后果，突然大?出聲：“尹瑤還以為你是來救的吧！剛才拼命激怒我，一空就往攝像頭前面跑，以為錄?來這些就能幫離婚可是你接近只是為了拿住我的把柄……你剛才是不是不我打打更狠一點？最好能直接打死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救世主。”阮長風眸深深，竟然也染上了波云詭譎的瘋狂：“尹瑤只能自己救自己，但我一定要找到。”

“別順桿子往上爬了。”蘭志平憤怒地揪住他的領：“你甚至故意挑唆，教說那些怪話，就為了讓來激怒我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為什麼要帶籠中鳥看天空？

為什麼要帶缸中魚見大海？

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該有?快樂！

安安心心簡簡單單做他的寵，?產生一分心思都是額外的痛苦。

“我想在真的不想和你討論養狗的話題。”阮長風疲倦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你們兩個以后怎麼走下去……我真的不在乎。”阮長風說：“這段剛剛才錄?來，我確實沒來及備份。”

“我怎麼相信你？”

“之前你們在明我在暗，我才能搞這麼?，現在我暴了，你們一手指頭就能把我按死了。”

“我也可以隨便和你說一個天涯海角的坐標，你本無法驗證，等你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什麼都遲了……對吧。”蘭志平冷笑。

“所以，易必須建立在我們彼此信任的基礎上。”阮長風努力出一個誠懇的微笑。

蘭志平稍微想了想：“行，你把視頻給我，我把地址給你。”

阮長風把筆記本電腦推了過去。

蘭志平接過，起，高高舉起。

“我珍藏的小電影啊”

阮長風剛反應過來，電腦已經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蘭志平從殘骸中翻撿出殘破的盤，用鞋底徹底碾碎。

“我今天是失控了，”蘭志平反思自己：“調教的方法?很?種，未必就要留?眼可見的傷口……以后都不會了。”

他低頭看著已經毀滅的證據：“這段視頻存在的二十分鐘，是最?希離開我的二十分鐘。”

“現在這種可能已經不存在了。”他微笑著看向阮長風：“是你給了希，又親手毀掉了。”

阮長風的指甲深深地印刻進掌心，眼神瘋狂又悲傷：“告訴我地址。”

別騙他，別騙他。

他在心底哀嚎祈求。

別辜負了尹瑤一場真心的錯付。

別讓他背叛了那個可憐人的信任，最后卻還竹籃打水一場空。

蘭志平點點頭：“地址很長，在國外，而且不是英語，你給我紙我寫給你。”

寫完地址，蘭志平說：“快去接吧，不用帶?服，那邊現在是夏天。”

阮長風?點孩子氣地說：“你親自把送到那麼遠的地方，我還是很討厭你，所以不會對你說謝謝。”

“不必。”蘭志平整理了一?服：“找到就不要回來了，最好換個地方姓埋名吧。”

“我回去了。”蘭志平說：“子還沒好，別凍冒了。”

“我也要回去收拾點東西。”

阮長風和蘭志平一起往公寓大堂走去，為不愿與他并排行走，所以阮長風刻意落后了幾米。

他的心波瀾起伏，混合著期待與思念，自厭與自卑……心臟幾乎是搐地絞痛著。

他終于還是活了最討厭的那種人。

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肆無忌憚地把別人工利用的那種人。

取了那個苦命寵的信任，然后背叛了。

何其卑劣啊。

用一個人重獲自由的希，去換取另一個人的?落。

人的自由可以這樣換嗎？

阮長風把那張薄薄地紙片捂在掌心。

可是他真的好想。

這個地址很遠，他可能要轉兩班飛機，坐船，再坐汽車，再坐小船，再步行十幾個小時……他還要搞定看守的人。

這注定會是一趟艱難的旅程，但他即使爬也要爬到邊。

擁抱，親吻，向道歉。

對不起親的，我來晚了。

讓你久等了。

走到樓?，阮長風突然產生了某種極為不安的預。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

夜深沉又寒冷，好像永遠不見盡頭。

然后，他看到單薄的人影從天而降。

很輕的，仿佛不重力影響，像風卷起一片落葉。

落地的一瞬間又突然變得很重，仿佛被整個地球砸中了，一?子支離破碎，涂完的鮮艷紅微微張著，角緩緩流出來。

阮長風被濺了一，徹底定住了。

蘭志平回過來歇斯底里地呼喊，他也聽不見了。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全然不相關的奇怪想法。

尹瑤剪短發其實好看的。

看了許久，他艱難地提起腳步，重新想要上樓去。

蘭志平滿眼紅地盯著他：“你想去哪里？”

“去你說的地方。”

“你還能往哪里去？”蘭志平瘋癲般的又哭又笑：“尹瑤死了，這都是你的錯！你以為你還能去哪里？”

“尹瑤是死了，但你還?個兒子。”阮長風虛弱地指著二十樓的臺，那里男孩的子一大半都懸在臺外搖搖墜：“如果你作慢一點，就連兒子也沒有了。”

蘭志平放下他，連滾帶爬地沖進樓里。

等蘭志平在二十樓救?已經虛的阿澤，再往?看時，只看到阮長風遠去的背影。

他看上去像一抹快要化去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