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回到車里后,先去床上睡了一覺。
魏央搬了把椅子坐在車外,面朝大海,看浪。
他的手里還擺弄著那把車鑰匙。
只要按下幾個按鍵,就可以讓在睡夢中停止呼吸。
其實魏央遲遲沒有手,倒不是因為心慈手之類的,主要是覺得沒什麼用。
他這幾年越來越覺得殺人是很麻煩的事。
殺了,也還會有其他臥底的。
一口氣失聯了這麼久,找的人沒準已經在路上了。
如果再想拖延這個進程,大概只有帶出海這一條路可走了。
就這麼不顧一切跑掉只是深夜沖的玩笑話,他們兩個誰又能丟下這一攤子事。
魏央看著手中的車鑰匙,發現居然可以這麼簡單。
按下一個按鍵,人就死了。
在過往無數的夜晚里,他深夜醒來,看著脖頸修長的背影,會有一種手過去用力掐住的沖,他覺得扼殺是最適合之人的謀殺方式。
因為你必須全程看著的臉。
記住你犯下的全部罪孽。
不需要借助任何工,雙手能清晰覺到對方脖子里流的生命力,那種絕的脈搏的躍,在手掌間逐漸消失……親關系就該如此終結,用最原始、最纏綿的方法。
魏央又回頭看了一眼后的房車。
多麼妙高效的殺人機,簡直是工業文明的奇跡。
不愧是孟懷遠的禮,原來有錢人已經把殺人變了一件那麼簡單優雅的事。
通常不需要自己手,只需要下一道命令。
即使不得已親自手了,也要保證不見才好。
不用制服的掙扎,不用聽尖,只需要站在外面……按個按鈕而已。
這樣也配殺人嗎?
按下幾個按鍵就殺死一個人,對那個人的生命是否過于輕慢了呢?真的有尊重被他殺死的人嗎?
這樣殺人難道不是一種懦弱?
他聽說執行死刑也是如此的懦弱,負責配置藥劑的人,負責把囚犯綁上刑椅上靜脈針的人,負責在另外一個房間里按下注按鈕的人,往往都不是一個人。
把死刑的過程拆解,每個人只要負擔其中的一部分,聽說可以減輕執行者的負罪。
魏央很討厭這種偽善的做法。
如果有朝一日不幸走上刑場,魏央想要一個傳統式的老派死刑。
把他五花大綁了,來個醫生用聽診聽聽他的心跳,在心臟的位置用筆畫一個圈,然后瞄準,發,砰。
不親眼看到殺死他的人,他是絕對不肯閉眼的。
魏央就這麼沉思著,起朝大海走去。
他把車鑰匙遠遠扔進了海里。
回頭,看到容昭已經醒了,靠在車門邊看他。
遠遠的,有幾輛車向這邊開過來。
結束了,魏央在心底默念。
那幾輛車,必定是來接的。
當然,也有可能同時帶走他。
但不管怎麼說,這段關系終究是走到結局了。
容昭也看到那幾輛車,出哀愁的表。
“沒想到這麼多人宮到眼前了。”容昭惆悵地捧著臉:“啊,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魏央不知道的小腦袋瓜里到底腦補出了什麼神劇,他只看到三輛車在面前一字排開,然后窗戶打開,從窗戶里面出來了若干黑乎乎的槍口。
連聲招呼都沒打,子彈就如雨一般傾瀉過來。
不管要殺他的人是誰,魏央幾乎要大聲喝彩了。
謀殺就該這樣轟轟烈烈地搞,才算給他魏央排面嘛。
一巨大的力量從側襲來,容昭已經迅速把他按倒,拽著魏央閃到車子另一面躲起來。
“這什麼作啊”子彈打在沙灘上噼啪直跳,容昭把他護在懷里大:“我倆這還在中國嗎?不帶這麼玩的好吧!”
魏央捂著耳朵蹲著一言不發,趁著槍聲的間隙把推進房車里面。
“哎,我說這不是給人包餃子嗎……”
魏央也閃進了車里,回頭鎖了車門。
然后容昭發現被這麼集的子彈打在車上,居然連玻璃都沒有碎一塊。
“好家伙……”容昭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大場面,直呼好家伙:“你這車還是防彈的啊?”
魏央剛才還在吐槽高科技殺人是一種懦弱,現在轉眼就真香了。
畢竟要是沒這車擋一下,他和容昭現在已經被打篩子了。
“現在是你的車了。”魏央看著容昭手臂和大上的傷:“還好嗎?”
容昭滿不在乎地把手臂上的珠甩到地板上:“沒事。”
魏央快速拉上窗簾,從窗簾的隙中向外觀察:“三輛車,六把槍。”
“聽上去不是很多。”
“只要兩發子彈就夠我倆死一次了。”魏央說。
“什麼人要殺你?”
“也有可能是殺你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容昭擺手:“我這麼好的人,沒人舍得殺我。”
魏央沉默了一下。
“那就是來殺我的了。”
“我問是誰。”
“不知道。”那幾個殺手魏央都不認識。
但看車牌不是寧州本地的,而是來自南方某個城市,車上沾滿風塵。
容昭記得那位出師未捷先死的張先生也來自同一個城市,便猜到這批人應該是給張國陶報仇來了。
魏央也差不多想到了:“應該是張國陶的人。”
紆尊降貴親自來寧州談生意,結果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鴿子,還疑似被魏央、實則被胡小天賣給了警方,難怪要如此跳腳了。
之前那位搞走私的鄭子華也是如此,見了魏央第二天就被抓了,肯定會有人以為魏央和警方達了什麼不可告人的易,整天專門擱這釣魚呢。
魏央托著腮幫子,想想自己無意中背上的黑鍋,心無比惆悵。
殺手們意識到了這輛房車的瓷實程度,決定不再浪費子彈,把槍收了起來。
中間一輛車上走下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很有禮貌地走過來敲敲門。
“魏總,開門聊聊?”
魏央隔著防彈玻璃門坐在一截臺階上:“沒事,你就這麼聊吧。”
“張先生帶著誠意來寧州談合作,不該落到這個下場。”
容昭撕了一截床單包扎傷口,朝魏央吹了聲口哨。
魏央試圖向他解釋:“我真的沒有出賣張先生。”
誰知道這句話直接激怒了對方:“我還道魏總是個敢作敢當的英雄人!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魏央想,人畢竟是胡小天賣的,是他約束手下失職……來找他魏央倒也不算太冤枉他,因此還是決定把鍋背起來。
“殺了我張先生也出不來,只會讓問題越來越嚴重,”魏央說:“你們在寧州人生地不的,我也許可以幫忙想想辦法。”
男人冷笑了一下,表示并不相信,后退了兩步,對著魏央的腦袋打空了一匣彈夾。
子彈被玻璃擋了下來。
但躲在車里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防彈也是有限度的,而對方顯然是帶了足夠多的子彈。
于是魏央扭過頭問容昭:“你憋氣能憋多久?”
打空了上的所有彈匣之后,男人招招手,示意手下送來新的彈匣。
一轉的功夫,魏央已經不在原地了。接著咔嚓一聲輕響,車門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車里面黑的,看不清況。
男人等了半天不見魏央下來,揚聲道:“魏總,別躲了唄。”
車里寂靜如死。
男人也很有耐心,于是車里車外的人就這麼耗了十幾分鐘。
與電影不同,端著槍高度戒備的狀態是很容易疲憊的,于是在漫長的沉默之后,男人下定決心,招呼了兩個手下,三人依次走車。
走進車里之后先被目驚心的玫瑰花驚了一下,第一眼并沒有看到人,這也很正常,畢竟房車部裝修儼然一個迷你的公寓,可以藏人的邊邊角角還是很多的。
男人專注于在花中尋找魏央和容昭的影,沒有注意到車門已經在后迅速的、安靜的、無法避免的,關上了。
房車的遠燈亮起,然后切換了近燈,就像一個不太練的新手在索學習燈的用法。
聽到車外手下的示警已經用了兩秒鐘,試圖從側打開車門然后失敗又用了兩秒鐘,發現空氣里的氣味不對勁再花兩秒鐘,意識到自己中毒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屏息的魏央這才松開了放在遠燈旋鈕上的手。
站起來,平靜地看著他。
男人已經連舉起槍的力氣都沒有了。
死亡來得迅速且突兀,只需要三十秒。
然后,換氣系統啟,把車里的空氣全部換上一遍。
容昭著鼻子等待換氣結束,想回頭看看人死了沒有,被魏央捂住眼睛。
“別睜眼,會灼傷粘。”
魏央現在覺得眼睛生疼,被毒氣刺激地不停流淚,自然是不愿意讓也驗一遍的。
剛才略一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覺得嗓子劇痛如刀割,趕閉上。
車外的人又在攻擊車門了,車抖著,仿佛馬上要傾覆一般。
容昭也覺得渾燒灼刺痛,死死憋住不敢吸氣,又擔心車子防不住槍林彈雨,每一秒都漫長煎熬,只能在心中默默計數。
魏央已經憋氣憋到意識模糊,在心里把阿澤罵了一頓。
這能死得毫無痛苦嗎?明明就是超級痛苦好吧。
設計這個殺人機關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除了可以在車外用鑰匙遙控毒氣啟之外,為什麼還要加上一道在車通過調整車燈啟的方法?
總覺得晚上很容易誤啊。
如果過隧道的時候啟了豈不是很麻煩麼。
除了可以防止鑰匙被人奪走的況外,怎麼想都覺得是一種自殺式武。
更有可能是給他殉,或者同歸于盡用的。
魏央這樣胡思想著,眼看就要憋不住了,突然覺得一熱,同時鼻子被住了。
齒和肺部的空氣稀薄缺,魏央貪婪地回吻,近乎于掠奪,容昭下意識掙扎,一只手無意間劃過了他兩之間。
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近乎瀕死的絕的窒息中,魏央發現他居然了。
前所未有地強烈且洶涌,皮的每一寸灼痛都了催生了。
他在吻,他在掠奪,他想吃了。
該死的,他現在就想上了。
他終于掐住了容昭的脖子,很用力,就像他一直想做的那樣。
容昭一不地任由他抱著掐著,減運造的氧氣消耗,一直數到一百二十秒,然后毫不留地掙他的懷抱。
“可以了。”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把快要跳出來的心臟死死按回去。
魏央大口著氣,彎腰緩了一會,覺得頭疼裂,下半又不省心。
容昭也被刺激得流淚,回頭看了一眼,除了發現三個殺手都倒在地上死去之外,再就是發現所有的紅玫瑰都已經褪。
“好烈的毒。”
容昭這才發現玫瑰褪也不是變蒼白,而顯出紙一樣淡黃的憔悴。
放眼去,滿目荒涼哀凄,像棺材。
何況本來也就是給準備的棺材,如今裝了三個外鄉人。
門外的槍聲不知何時停止了,幾個人頭接耳,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容昭看到窗戶玻璃上已經有了明顯的裂痕,如果力點正確,再來三槍就會碎掉。
魏央繳了三個人的槍和手機,打開門,把三尸一一地扔了出去,然后也不關門,就坐在門口那一級臺階上呼吸新鮮空氣,抬眼看著眾人。
最多三米遠,沒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手機鈴聲打破了死寂,魏央發現是屬于那個中年男人的。
他原本不想接,但看到來電顯示上有點眼的號碼,他默默接了起來。
其實魏央能記住的電話號碼非常,畢竟大家都有通訊錄,不會特意去記那十一位數字。
但這串號碼他記得,因為那時候手機剛剛興起,價格昂貴,這串號碼的主人是整個娑婆界第一個用上手機的人。
為了讓魏央多用座機給他打電話,那個人曾經在魏央耳邊念叨了無數次自己的電話號碼。
明明人都不在了,號碼居然留了下來。
電話接通,那個人的孀的聲音傳來:“喂,怎麼樣,功了嗎?”
魏央沉默了一會,憾地告訴:“失敗了。”
花琳瑯很久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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