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跟他往隔壁院落,果然見高高的竹管從墻上越過來,搭在中間修砌的池子上,那池水中還有幾尾游的大頭鯉,池子邊沿也都是用圓圓地鵝卵石鋪地。
楊儀看的驚奇:“這是……”
屠竹解釋:“山泉水跟魚還有這池子都是隋隊正的主意,這些魚原本是星云湖那邊特有的,從星云湖捉了養在這里,旅帥若是想吃,那就可以新鮮撈一條。”
“你們旅帥喜歡吃魚?”
屠竹道:“并不是,我記得是有一次曹家的一爺請旅帥吃飯,這種大頭鯉做的甚好,旅帥稱贊了一句,回頭,曹家一爺就跟隋隊正商議了,引了泉水修了池子。”
楊儀正在掬那水,聽屠竹說起曹家一爺,回頭:“就是曹家的曹方回?”
屠竹原本還帶笑,此刻斂了笑意:“就是他,本來是個不錯的人,又很得旅帥的心意,哪里想到竟然……”他大概不想讓話題如此沉重,便道:“其實自打養了這些魚,旅帥就沒有吃過一條,權當是養的錦鯉,看著玩兒了。”
楊儀低頭慢慢地澆水洗手,看著池子里自由自在游弋的大頭鯉,魚兒仍在,斯人卻已然香消玉殞。
怪不得薛放對于曹方回念念不忘,那實在是個知識趣的人。
前世之時,就算薛放回京,也仍是一直不停地派人追蹤,可也始終沒找到過曹方回。
現在想想,這實在絕無可能的,能逃過巡檢司的追查,除非……
那人早就不存于世了。
可現在揭開這真相,倒不知對于薛十七郎而言,意味著什麼。
楊儀洗了手,屠竹正端了個木盤子放在旁邊的石桌上,那竟是壺剛沏的茶,除了茶盅外,旁邊還有一小罐不知什麼東西。
見楊儀瞧過來,屠竹道:“這是紅茶,這是蜂,也是曹一爺送的,旅帥不太吃甜的,還有兩罐沒開呢。”
屠竹給楊儀調了一杯茶,嘗了嘗,一帶著淡淡花香的清甜于舌尖散開,人心熨帖,把之前在曹家得那些驚寒都驅散了。
喝了兩杯茶,楊儀記掛薛放不知跟隋子云如何了,薛十七郎有時候實在太暴不忌,有點擔心他沒輕沒重的傷到……
才走出院門口,恰好見隋子云從薛放的院中走了出來。
他看見了楊儀,目相對,隋隊正稍微一點頭,便帶了幾個士兵離開了。
楊儀看他的神已經恢復如常,料想沒什麼大礙了,不由又覺著自己實在杞人憂天。
蒙眼的布條除去,楊儀照例揮了揮手:“旅帥可能看見?”
薛放沒抬眼,淡淡地嗯了聲。楊儀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便拿出自己隨的藥包:“先前多虧隋隊正帶路,找到了十分罕見的一支針。”
薛放道:“你不用費心夸他,我也不會因為他一時失態而怎麼樣,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心狹窄的人?”
楊儀啞然:“是我心狹窄了。”
“你才不是,”薛放抬眸:“我倒要慶幸這次有你隨行了。”
他的雙眸略清,雖然還蒙著一層淡淡翳,可比先前要見強的多了。
楊儀的心一跳:“旅帥為何這樣說。”
“我的眼睛沒恢復,”他泰然自若地,“就算想去看那尸首都不能夠,戚峰是個張飛看不出什麼來,其他人看出什麼來也未必敢跟我說,要是放任子云不管,誰知道他會憋出什麼來。”
楊儀不太懂這話的意思:“隋隊正縝細穩得住,不至于如何。”
“這你就是外行了,越是那樣看著笑呵呵什麼都過得去的人,一旦真的被怒……那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想不出他們到底會做出什麼來。”
薛放的這句話,讓楊儀的心頭一。
突然有一種奇異的覺。
這瞬間楊儀想起來,在前世……其實是聽說過“隋子云”字的,可卻并不是因為當時名噪京城的薛十七郎。
而是俞星臣。
楊儀從俞星臣的口中,曾聽過隋子云的名字,可當時并未在意。
凝神細想《閨中記》之中關于這件事的記載。
那是一樁案子,發生在羈縻州的大案,以至于驚了兵部跟刑部,兩部聯手派人前往羈縻州調查置。
在遠離京城龍蛇混雜的羈縻州,等閑死幾個人,本算不上什麼大案,之所以會驚朝廷,是因為這案子極其特殊跟惡劣。
犯案的是巡檢司的一名校尉,他一個人屠殺了酈縣曹氏滿門,并且一把火把曹家燒得瓦片不存。
那名校尉,就是隋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