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陷一片難言的靜寂中。

　姜禧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呆，有點冷地抱著手臂，余瞥到一雙深黑不見亮的眼睛，嚇了一大跳：“你怎麼還沒走？”

　“不放心你。”季明川說。

　姜禧霎時就被他的關心牽了緒：“你走！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想到你哥！”

　“他搶了我的……我的……”徹底放開心嚎啕大哭。

　季明川低低道：“搶了你的什麼？”

　姜禧只顧著哭，聲嘶力竭得快要昏過去。

　“我不問了，我哥讓你哭這樣，一定是他的錯。”季明川擁住孩大幅度的瘦弱肩膀，收攏白到泛著冷淡質的五指。

　給了無聲的守護，也站在了這邊。

　.

　清明的時候，陳霧回了趟老石村，他誰都沒告訴，自己坐的火車。

　看了看貴點的車費才有的風景。

　陳霧進村的待遇是，一村的人跑到村口迎接他，悉親切的鄉音在他耳邊響著 ，他把路上買的糖果分給了小孩子們。

　也不是什麼進口糖，就是普通的水果糖。

　一樣甜。

　陳霧在一口一個“小霧哥哥”中擺了擺手，和村長一起往他家走。

　“今年的新茶長得好。”村長帶陳霧進屋，給他泡了一杯，“你嘗嘗。”

　陳霧看了眼，都是茶葉尖尖，大小均勻，漂亮。

　村長是個急子，他想陳霧快點喝到茶評評價，直接端著茶杯去外頭吹風去了。

　皮老糙，也不覺著燙手。

　不一會兒，陳霧就讓村長如了愿，他說茶很不錯，能賣個好價錢。

　村長一下就樂得出一口稀疏的老牙：“今年天氣好，都是老天照顧咱們。”

　“是啊。”陳霧看院里幾只打架。

　村長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發現比去年十一月出村時要瘦一圈。

　走之前臉都是圓的。

　現在下都沒什麼了。

　村長不知道陳霧在春桂做什麼，也不好問，他來回走著手：“小霧，你在我這把飯吃了，再回去吧。你大媽這會都在菜地割韭菜了。”

　“不了。”陳霧說，“火車沒有大舒服，我的胃有一點難。”

　村長只好送他回老屋。

　陳霧開門進去的時候，村長才想起來，去年三十明川把屋里都給砸了，他收拾了幾天才收拾完，砸壞的東西卻沒扔掉。

　都被他堆在堂屋。

　村長趕過門檻往院里跑：“小霧！”

　陳霧停在堂屋門前。

　村長著氣說：“這不是進賊了，這是……”

　“我知道。”陳霧放下旅行包，“我先給我爸上個香，其他的等會我會弄的。”

　村長瞧瞧他的臉，沒瞧出什麼，溫聲道：“那你自己待著，有事在門口喊 一聲就行。”

　.

　陳霧在銹跡斑斑的井邊了一桶水，他找了個塊抹布，把黏在上面的蛛網扯掉，用瓢舀了半瓢水把抹布洗了洗，進堂屋像上的灰塵。

　干凈了，點香。

　陳霧在縈繞的焚香味里開始打掃衛生，和外套放一起的手機來了個信息。

　是銀行扣短信服務費。

　陳霧進微信，點開下排的紅點看看，給晏為熾發信息：【姜涼昭的妹妹給我發了好友申請，加嗎。】

　晏為熾：【不加。】

　陳霧：【會不會是有事？】

　晏為熾：【有事找哥。】

　陳霧：【在申請下面說我們有代。】

　晏為熾：【有個鬼。大四歲，又不是四十。】

　陳霧把手機放回去，后來晏為熾有沒有再發，發了什麼，他都沒有去管，專心做起了家務。

　老屋不大，陳霧手腳麻利，沒費多力就清理完了，他沒有閑著，而是去了自己睡覺的那間里屋。

　沒了門的柜子里是輕微發霉的被褥。

　窗口的風鈴清脆響。

　陳霧把掛在上面的木牌拿下來，和其他垃圾一起拖到后山大坑。

　這是村里專門用來倒垃圾的地方，堆到差不多了就會燒掉。

　陳霧從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

　村長知道陳霧跟他弟關系不是從前那樣了，就沒把他回來的消息出去。

　別的村民不清楚這里面的，在家人群里給兒說。

　有人就聯系了優秀又長得出的季明川，迫不及待地抓住了這個可以和他說話的機會。

　“明川，你哥是從山西邊回來的，他肯定已經知道你過年沒有給你爸上墳了。”

　季明川端著一摞作業本上樓梯：“生氣了？”

　“我問問我媽。”那人很快傳話，“說看不出來。”

　季明川短促一笑，失頂了吧。

　電話里的同鄉試探：“那你哥回去過清明了，你回嗎？”

　季明川尚未開口，后就有了甜的聲，“季明川，你陪我去看漫展！”

　“不回。”他掛了。

　.

　陳霧把燃的火柴扔進垃圾堆里。風把火苗卷大，很快就燒了起來。

　眼前這些滲滿時記憶，刻著歲月痕跡，如今了廢品的家件一點一點被吞噬。

　陳霧揚起手臂，指間一松。

　那塊沾了點溫的小木牌也被他扔了進去。

　火在他的鏡片上跳躍，像是給人一種要鉆到他眼瞳里的錯覺。

　他接起已經響了很久的電話。

　遠在春桂的年跟他發火，問他手機還能不能用，不能用就換，電話都打不通。

　“手機沒有問題。”陳霧歉意地說，“是我沒有聽見。”

　晏為熾躺在水庫邊的草地上曬著太，呈半廢狀態，兼職都不想做了。

　這家伙今天才走，就他媽這麼難熬。

　一小時竟然讓他過了十年的覺，慢得要命。

　“真要在老家待三天？”晏為熾道。

　陳霧撿了長點的樹枝去撥火堆：“跑一趟不容易，下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

　“三天，七十二小時。”晏為熾低罵，早知道就把臉皮一丟，跟過去了。

　現在沒借口了，媽得。

　電話還通著，晏為熾不開口，陳霧也沒說話，他們在不同的城市，想著不同的事。

　陳霧看火勢越燒越旺，又越燒越萎靡。

　惡臭不惡臭的垃圾都要燒完了，灰燼一堆，四飛揚。

　陳霧拍拍服：“我要去給我爸燒紙了，多燒點讓他在地底下花。”

　“這套你也信。”晏為熾說，“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哪來的地下世界。”

　陳霧沒反駁，朝墳包走的腳步也沒停。

　“你那兒能有什麼好玩的。”晏為熾字面意思是不在意不屑，沉悶的語調卻泄出他的興致，以及深藏的孤單。

　陳霧把手機朝外，對著大山的方向：“晏同學，你聽到了嗎？”

　晏為熾坐起來聽：“什麼？”

　“山風。”陳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