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知道言的第二人,不肯顯份,看來必定有茍且。查出他份一事,不能等。」殷胥道。
「自是。既然已經會面,殿下便是龍眾的主子,除非殿下突髮狀況或親手轉他人,龍眾上下便以殿下為尊,此與殿下的年齡份沒有半分干係。」龍眾那方道。
龍眾歷朝歷代,主子都是坐在皇位上的那個,這位殿下庶子出不重視,怎麼看都離那皇位遠了點。不過龍眾也有自個兒的打算,年紀還小,他們不會去問這位殿下的野心,也不會主去做他登基的助力,畢竟能不能活到爭皇位那一天還說不定呢……
「另一事便是,關於這次護送庫思老王子回波斯一事。波斯路途遙遠,這一行隊伍似乎還有使臣與僧,人員複雜。關於賀拔慶元前往波斯路途中,有何等皇命,我都需要知道。」殷胥低聲道。
這也有他的考量。
先是他清楚記得前世賀拔慶元護送庫思老這件大事,如今再來得到龍眾的消息,與上輩子的記憶做個大概的對照,算是對龍眾打探消息能力的測驗,否則他不敢輕易用之。
二則是,前世崔季明並沒有跟著去波斯,他想著出使波斯的隊伍魚龍混雜,這一世有些擔心崔季明的安危,還是再排查一遍比較好。
殷胥想到了這一點,在心裏狠狠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什麼賤。
崔季明那挑撥人的算不上,他這氣的要死還往前的才算。
「是。此事必定辦妥,殿下不必再出宮,消息自然能遞到殿下眼前。」屏風后的人說道。
殷胥看了一眼乞伏站立的方向:「龍眾若是有能力,再怎麼遮掩神,我也不會在意,可若是什麼都做不,我想棄之不用,但憑龍眾的位置,稍作挑撥顯,在各方的虎視眈眈下,恐怕龍眾也會為犧牲品。」
「……殿下說的是。不過龍眾也想趁此,儘力恢復當年盛況,各有所需,殿下請放心。」乞伏師父說道。
殷胥點點頭,且就將油燈放在地上,多一句也沒有,便起離開,過門檻才道:
「得了些資源,龍眾還是發展一下,才好以後站得住腳。這弩機怎麼修我不管,自個兒擺弄去吧,如今沒得選,日後還是這德行,便也沒得未來了。」
殷胥頭也不回走出去,龍眾破綻如此之多,還真以為他什麼都看不出來,不過看出來也不必說出來。
王祿在院子中等待著他,殷胥面無表的往他背上一跳,也不管自個兒掛在他後背上的樣子像不像個熊,只拍了拍他肩膀道:「回去。」
早點回去,還能睡兩個多時辰。
直到王祿的影消失在屋檐上,站在院中的乞伏師父才鬆了一口氣,提著油燈急匆匆往屋裏走,拿著燈燭點亮屋裏所有的燈燭,上念叨道:「能不能作快一點,咱借的這屋子,一會兒還要給人家打掃了。幸好沒開燈,那小殿下看不見這院子破敗的都快長滿青苔了——哎,老秦我說你,能不能別跟個爺似的攤著別。」
一個眼皮耷拉著滿臉沒神的老頭抖了抖手:「那小子的氣勢搞的我都覺跟多年前見中宗似的,幸好我瞎,看不見的時候吹牛都更有氣勢了。」
旁邊濃妝的老太太搖著扇子巍巍的從凳子上起來,咯咯冷笑:「喲,瞧你那能吹的啊,還徒弟不,當年龍眾七主,倒是一個個命長,活的吃嘛嘛香,看見王祿的信肯回來的,就咱們四個半死的,那三個真是無所謂哈。再說龍眾的徒弟除了那個把宮斂財當正職的太監小子,就剩個在碎葉當乞丐混日子的小子了,還一副桃李滿天下的樣子——」
「呸!不吹咱能怎樣!」中間那個矮胖老頭坐在凳子上腳都夠不著地,氣的鼻頭通紅:「我能跟人家小殿下說當年頗有手腕,知道長安大半高機的艷現在就是個快關門的老花柳巷的老媽子麼?!還是說老秦這個天下第一劍客的師父已經瞎的連太都看不見了!不吹牛,人家看咱龍眾這個樣轉頭就走了!」
乞伏讓他說的一陣沒臉,手上卻不停的將傢擺回原位,弓著腰拿笤帚掃了掃地,跟個老僧人一樣念叨:「也不能這麼說,咱們珠月好歹手底下有幾個新姑娘,算是咱們裏頭事業做的最出的了,矮虎子,要是讓那殿下知道,你如今兒在興化坊邊買湯餅,咱龍眾的臉也不用要了……」
矮虎子只是個笑稱,那紅鼻頭矮老頭跟這個名號太契合,大家也就漸漸忘了真名。他從凳子上跳下來,搬著後頭幾張凳子上放的假人:「切,這事兒查出來之後給那小殿下,等他拿出來錢,我就花錢買徒弟去,當年的本事再教幾個徒弟出來,以後都是龍眾的人——」
想當年龍眾招徒弟都是層層選拔的死士,如今龍眾窮的伙食不好,俸祿別提,想要招徒弟,都要給人家塞錢求人家來,再經過審核,能有點樣子也保守的徒弟也就剩兩個了啊。
他們又幾乎都沒有家室,中宗不用他們之後也不給退休金保障金,這幫人當年有任務的時候,得錢容易,花錢也容易,到了後頭各個都拿不出存款來養活自己,又不能背叛皇家,只能找點小營生先過著日子。
沒想到這日子一直過到快老死,中宗死了沒靜,殷邛兒子都大了還是沒靜。
聽著王祿說小殿下來了,各個也是沒想到老死之前還能有這一天,心中英雄氣概,萬般豪都湧出來了,幾乎可以預見自己又能百般手腕縱橫長安。等到聽說王祿屁事兒都沒幹,這殿下還相當不好對付,一幫老頭老太太就蔫了……
先對付著這位殿下,別讓人家嫌棄的直接就當龍眾是個垃圾才是最重要的吧!
「哎,別廢話了。這幾個假人藏好,剛剛燈一點效果好的,跟真人似的。乞伏,你別穿著這好服幹活行麼!」珠月著扇子跳腳道,頭上的釵子:「老娘拿著押金借的,破了一縷緞,你都賠不起!你剛剛裝絕世高人倒是裝的爽,也是天黑那小殿下沒低頭,否則看著短一截出腳腕,豈不是笑掉大牙!」
「我說你真是浸風月場多年,心眼就是多,把地方定在這麼遠這麼偏的嘉會坊,這殿下一路過來估計被折騰的不行。你倒是順水推舟的說一句殿下以後不用來了,咱也不用再借房子租服了——」
「別鬧……別鬧,我這不著我的拐了,矮虎子,你快扶我起來啊……」
屋裏一團,等這幫三十幾年前的龍眾能人,換好服相互攙扶著走出這借來的府邸,也準備各回各家,矮虎子還要準備明早上賣的湯餅呢。
「你說,那個在西北當乞丐當上癮的小子,收了信能不能回來啊,否則就王祿一人撐不住場子啊……」老秦扶著珠月的手,瞎了也不忘揩兩把年輕時候揩不到的油。
「鬼才知道,他又不像王祿那麼聽話,當年反叛的時候,手跟乞伏干架那混蛋勁兒,我還希他別聞著錢味兒回長安,容易出事兒。」珠月擰了瞎眼老秦的屁一把,上卻嘆了一口氣。
四人這回真是意識到了當年的局勢已經過去的差不多,現實到眼前,誰都不得不嘆息,四人無言,矮虎子背著老秦,四個人站在嘉會坊無人的街頭,相顧一眼,各自影一閃,幾乎轉瞬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而另一邊,王祿有些心虛的背著殷胥往宮裏走,快到山池院的時候,一直無言的殷胥開口了。
「下次給你師父買條合的子,孝敬孝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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