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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軒2:沉默之詩》 第1章 第一章

 夏末。

 西北某省,一個如常的清晨。

 天半明半暗時,109省道穿梭山中的某一路段,行車極

 公路一側挨著山壁,另一側地勢稍矮,生著一靜謐茂盛的林子。

 林中傳出算不得婉轉的鳥鳴,時而還伴著不甚明了的悉悉索索。

 遠,一輛黑轎車沿著省道飛馳而來,許是見路上空,抑或是趕時間,車速極快。

 砰!不知從而來的一聲低響,短促沉悶地劃破了山間的沉寂。

 與此同時,轎車竟像是陡然失去控制,車一個右向打,車頭朝著山一側撞了上去,先是直撞上了防護欄,沖勢雖然得到暫時緩沖,但巨大的反沖力又使車被甩得橫了過來,左側車橫向狠狠撞在防護欄上,堅固的防護欄被撞得扭曲變形。

 伴隨著車禍事故的巨響,林中驚鳥飛起,數只鳥兒揮翅四散。

 朝初升,晨霧散去,晴空萬里。

 距此百公里外的該省省會,公安廳某個檔案室。

 小張是該檔案室的一名資深管理員,一早來上班,上樓后,一邊朝辦公室走去,一邊低頭刷著手機。

 本省新聞頭條,報道了今早發生在隔壁地級市的一樁嚴重通事故,事故車輛上有一對夫妻,男死傷。

 固然是人間慘劇,可是剛發生不久的通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中,這麼快就上了頭條?

 小張又多看了幾眼,明白了——這位傷者不是一般人,是本省響當當的名人。

 到了辦公室門前,他拿出鑰匙要開門,發現門沒鎖,便直接推門而

 辦公室里,一位上穿警用白、下著藏青警形高大的警,正在把熱水注泡面碗,兩道劍眉微皺起,一張帥臉上明白寫著: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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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辦公桌上攤開的卷宗資料。

 徹夜未關的電腦。

 桌腳垃圾簍最上面還有兩個被扁的東鵬易拉罐。

 ——種種證據表明,通宵加了班。心怎麼可能好?

 察言觀的小張立正,問好:“金隊早!”就差敬個禮了。

 被稱作金隊的警拿了個文件夾隨手把泡面一蓋,回道:“早,吃了嗎?”

 “吃了,您早飯就吃泡面啊?昨晚又沒回家嗎?”小張心默默數了數,這月眼看到底了,金隊在辦公室過夜的日子說也有二十天,上個月睡辦公室的天數和這月比,只多不

 里間那一張本來是大家伙公用午休的行軍床,現在都要了金隊的專屬鋪位。

 小張經過金隊辦公桌,朝電腦瞥去,道:“又通宵整理那一堆舊案子的檔案了?給舊案子建立電子檔案,是循序漸進的大工程,不急在這一時,不用這麼拼啊。”

 “回去也沒事,就隨便整理了一點。”金隊道。

 “不是……”小張看清了電腦上的文檔,震驚道,“您管這、這……整、整理了一點?!”

 靠,一通宵完了小張一個禮拜的業務量。

 廳里今年布置給檔案部門的任務,是積極順應時代變化,落實好數字化檔案管理的工作。

 他們所在的檔案室正在做的,是給全省進新世紀以來二十年里發生的刑事犯罪案件,建立相對完整的電子檔。

 數字化歸檔的工作量非常大,本省范圍達到刑事犯罪立案標準的案件,平均每年都數以萬計。

 包括小張在的管理員們夜以繼日兢兢業業,從年初搞到現在已經半年多了,太清楚這工作有多瑣碎和麻煩了,橫豎不是急活,就都有條不紊地慢慢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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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檔案室里工作,整天對著文案和卷宗,沒有太復雜的人際關系,上升空間也不大,可以算得上公安系統里最是歲月靜好的部門,小張同志職幾年來,從沒有過什麼做行業卷。

 直到,這個男人來了。

 兩個多月前,這位金隊長空降檔案室,為檔案管理員中的一員新人。

 檔案室一眾均是滿頭霧水,這位大佬,為什麼會調來他們這個被公認為養老單位的檔案室?

 金旭其人,在省廳是很有名的,用本省“警界新星”來形容他,毫不為過。

 從公安大學應屆畢業時,他就有機會進省廳,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主請纓到地級市做了基層刑警,之后數年里破案無數,立功無數,獎無數,一路仿佛開了掛,到今年初提進了省廳下屬國保總隊,擔任一名支隊長,“飛升”只用了不到十年。

 年有為的刑事偵查人才,近兩年負責過的都是專案偵查級別的大案要案……這麼一個人,給調來管檔案?

 才惜才、懷正義的檔案管理員們都憤憤不平了,紛紛上諫:殺焉用牛刀啊敬的領導!殺這種小事讓我們來,牛的同事該回去辦牛的事!

 檔案室有兩位主管領導,回復的說法卻各有不一:

 一位說金隊長在偵破國大案時了傷,組織安排他做文職順便休養;

 一位說金隊長犯了點非原則小錯誤,組織要求他做文職順便反省。

 眾人更疑了,而且這倆說法也站不住腳。

 首先金隊長一張俊臉面紅潤,八塊腹生龍活虎,一拳能打死六個小張,哪有傷的樣子?

 其次金隊長立功被表彰的照片還掛在樓下榮欄里,也沒撤掉隊長的職務,這是犯錯分子能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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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析不出金隊下凡來管檔案的原因,眾人大開腦,劍走偏鋒,還懷疑起了邊的人。

 莫非我們之中混進了被腐蝕的五十萬?金隊長怕不是奉命來鋤的吧?

 檔案室高度警惕起來,張氛圍簡直要超過與省廳隔了兩條街的國安廳。

 但無論如何,大家還是有著基本的共識:金隊長肯定在檔案室待不了太久,檔案室就不是一個有追求的公安才俊該待的地方。

 金隊長報到第一天,到了新同事們說熱也不完全熱,說冷漠又不完全冷漠,說尷尬倒確實是很尷尬的“歡迎”。

 當事人反應平淡,只說了句:“謝謝。”

 金隊長是位冷面帥哥,話也不多,當天只說了兩句話,第二句是:“有活嗎?分點給我。”

 同事們把他帶到待歸檔的刑案卷宗面前。

 那些檔案,舊得令人不忍直視,旁邊倘若放上一把鏟,馬上能開文展。

 金隊長沒說什麼,上前挑了幾卷,走了。

 那時也沒人敢信,金隊長的這一小步,竟是該檔案室數字化進程的一大步。

 現在,此時此刻,親眼目睹了金隊長傲人業績的小張回到自己工位上,還忍不住把敬仰的目投向金隊長,很想夸夸人家,但又實在是不敢。

 金隊長這人,長得雖帥但氣質冷且兇,總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勢,每天只是埋頭做事不說話,檔案室眾人對他就頗有種只可遠觀的距離,平時經過他辦公桌都要屏住呼吸加快腳步,生怕驚擾了他的節奏。

 關于他的私事,檔案室同事們也只是捕風捉影地聽過幾句。

 金隊長無父無母,沒房沒車,本單位收公開明,所以他存款必然也不多。

 但是人家有對象,聽說是警花,還很漂亮。這是為什麼呢?當然因為人家帥啊還能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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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聽說警花在北京工作,兩人不但值登對,還是公大同學,如果不是因為異地,應該早就領證結婚了。

 小張不敢當面夸人家,但可以在工作群里夸: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那個男人!他一夜搞定了三百多件案子!

 還在上班路上的同事們一起炸了鍋:啊!不愧是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不知道檔案室的同事們在群里議論他,他也沒加過檔案室的工作群。

 此時他正撕了泡面碗的蓋,一邊吃泡面,一邊拿起手機,給另個男人——他傳說中的警花對象,發去了纏綿悱惻的早安消息。

 他說:早上好,我在吃鮮蝦魚板面。

 對方回他:早上好,我在吃豬柳蛋堡。

 金旭又說:怎麼又吃洋快餐。

 對方:泡面黨還好意思說我?

 金旭:我有面還有湯。

 對方:我也有,我買咖啡了。

 金旭:喝咖啡。

 對方:知道了,攝太多咖.啡因不好,會注意。

 金旭:現在喝點可以,等見面就別喝了,苦的。

 對方:?也沒人你喝啊。

 金旭打了幾個字,又快速刪了,他是還冷著臉,但眼神暴了他刪掉不發的原因:還沒調出去,先把自己給調得不好意思了。

 金旭:哦。

 對方卻忽然明白了,說:一大早耍什麼流氓?

 金旭:沒有。

 對方不依不饒地開玩笑:報警了!金警,快把金警銬起來!

 金旭:報告領導,沒有手銬,也沒了配槍,金警現在只是個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檔案管理員。

 結尾還附帶了一個委屈臉表包。

 千里之外的北京。

 公安部下轄某研究所某調研室,主任辦公室。

 尚揚吃完了豬柳蛋堡,了一張巾在手,看到金旭這條帶有自嘲意味的消息,正想著要怎麼安他一下,那邊又發來了新消息。

 金旭:金警這麼慘了,能不能請領導撥冗來探視一下?

 尚揚還沒來得及回復。

 金旭很快又說:或者我去看你好不好?我馬上就能忙完手頭這點事了。

 尚揚本來正想,這周末如果沒事,就飛去西北看看他,可這周有點工作上的安排還沒說準時間,周末能不能出門也確定不了,如果說了再去不,害金旭白高興一場,還不如不說。

 而金旭大概是看他輸半天還沒完,等不及了,又發了條消息來。

 金旭:沒時間就直說吧,不用跟我解釋的,當然是你的工作更重要。

 尚揚只得道:這陣子是有點忙。

 金旭:要注意

 說著關心的話,可尚揚分明覺察到他的失

 他們這對異地人,因為距離遠工作忙,已經快兩個月沒見過面了。

 尚揚決定說幾句甜味話,于是道:我好想你啊。

 金旭卻突然表現得很酷:知道了。

 尚揚沒了趣,也不想說了,看看時間,道:我要去開晨會了。

 金旭依舊很酷:好的,領導再見。

 尚揚起,拿了開會用的筆記本電腦,另只手端了咖啡,出門去開會。

 在走廊里到兜里手機三連振,只是兩手都占著,騰不出手來看,尚揚猜想大概是金旭又發了什麼,大概率是些沒實質意義的話,例如他會吐槽同事,“小張”上班時間,“老王”假發戴反了,“小慧”高跟鞋卡在電梯里了,之類的。

 足以見得他在檔案室待得有多無聊,那雙鷹一般的眼眸,以前用來發現犯罪分子如何餡,現在每天用來觀察同事怎樣出丑。

 金旭和旁人待著,就是酷酷的,話還,好像除了工作,別的事一概不興趣,不了解的人乍看他,就很像是位桀驁不羈,不在乎生活里零瑣碎之事的冷淡帥哥。

 其實他對邊同事的腹誹可一點都不比尋常社畜,只是懶得對旁人說罷了。

 只對尚揚說,也算不上標準意義的吐槽,更多是和異地伴自己眼前所見的日常小樂子:你看,我的生活是這樣。

 他上是有點異地大師分在的。

 自認沒這天分的尚主任總是被熏陶得一愣一愣,時常發自心地覺得:和我的男朋友談,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

 進了會議室,尚揚和已經到了的同事打招呼,別人問他:“尚主任,今天怎麼穿制服了?”

 除非有重要場合,研究所眾人平時一般都是穿便服。

 尚主任平日也穿私服居多,今天見的穿了一制服來,英俊且氣神十足,令人眼前一亮。

 “我的持槍證該年審了,下午要去靶場考核擊。”尚揚道。按考核要求,必須穿公安制服。

 “聽說小尚槍法不錯的。”一位同事道。

 “一般,”尚揚笑道,“過年審倒是沒問題。”

 同事說:“咱們搞理論研究的,一年到頭也不到幾次槍……”

 另一位話說:“小尚起碼還經常去基層隊伍里搞搞實地調研,你我整天蹲辦公室,要我說,干脆以后取消咱們持槍證算了。”

 “那可不行。”

 “那怎麼可能?”

 “整天蹲辦公室那也是蹲辦公室的警察!沒了持槍證還能警察嗎?”

 眾人七八舌地參與這個話題,反正主持晨會的所長還沒來。

 尚揚無心聊天,出手機來看剛才收到的消息。一看之下不得了,一熱意從心口直沖上了天靈蓋。

 挨著他位子的同事注意到他的異常,關心道:“尚主任,怎麼了?臉這麼紅?”

 尚揚忙以手做扇揮兩下,虛偽地說:“今兒這天兒,太熱了,哈,哈哈哈。”

 被他倒扣著按進制服兜里的手機,屏幕上是金旭發給他的三條消息:

 金旭:我也很想你

 金旭:你工作再忙,也要保重

 金旭:等見了面,我對它可不會太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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