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趕到懷城國際機場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四十, 距離起飛時間只剩下二十分鐘，織星順利通過了民航局和其他相關國家機構先后為期三天的終測試，現在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待正式的起飛命令。

　各方早就到機場搶占了最好的拍攝位置, 因為不能干擾正常飛行, 除了幾家特殊的國家級之外, 拍攝設備基本都集中在候機廳，隔著巨大落地玻璃窗取景，進行著各個平臺的實況直播。

　云織被秦硯北牽著，走的是專用通道, 遠遠看見窗邊圍擁的人群，過偶爾出來的隙, 短暫瞥到了織星的一點真容。

　通純白的機，只在頭部和尾部有簡潔的LOGO, 以及恰到好鋪在機上的……大片桃林。

　噴繪的圖案, 只是匆匆一眼就知道，跟畫布上的幾乎百分百復刻。

　他真把的畫大張旗鼓覆在了飛機上, 給無數雙眼睛, 以及天空和流云去看。

　核驗完份，秦硯北拉著云織走過廊橋, 廊橋兩側是明玻璃，云織終于能把飛機全景看得更清楚，忍不住趴過去，看兩眼，再轉頭盯秦硯北一會兒, 眼睛里亮得滿是星芒, 緒高漲得有點語無倫次。

　“硯北, 怎麼它看著就是比其他飛機要貴了很多，是我有濾鏡嗎？”

　“這個白底調得也太好看了吧，我的桃林應該再畫一點，左邊花瓣下來的地方如果再提高點就更好了——”

　漸漸又張起來，跟他確認。

　“這個圖案，上面的反饋怎麼樣，合格嗎，會不會給飛機減分？”

　“你今天帶我過來，真的不麻煩？我待會兒上去要不要躲著點人，我不想讓別人議論你強行帶家屬……”

　溫煦，穿玻璃，染亮云織的睫，細細的手指上戴著戒指，按住金屬欄桿，好像怕他真會臨時改變主意，送掉頭回去。

　秦硯北彎下背跟平視，也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盯著，直到云織開始臉熱，他才出其不意吻下來，自責似的說：“是我做得不好，讓我老婆還有這種懷疑。”

　云織眼簾了，突然余注意到斜側方向的那一大片候機廳落地窗里面，居然不人在朝這邊瘋狂招手示意。

　愣住，這才反應過來廊橋可不是什麼私地點，雖然離得遠，但這會兒架著一大堆高清攝像機，一拉近就能清晰看到。

　不止是拍素材，這搞不好已經現場直播了！

　云織抓住秦硯北手臂：“快點走，被拍到了！”

　秦硯北完全不著急，反手扣下，帶著笑再次明正大親了親，才意猶未盡拉著老婆往機艙走。

　云織心跳暴漲，出手機來迅速刷了一下微博首頁，不出所料已經被剛才的直播截圖和各種尖語氣詞刷屏，手指了，挑最高清的兩張圖悄悄保存下來。

　構圖特別好，地面是龐然飛機，廊橋上隔著玻璃，是跟他在里接吻。

　機艙門前二次核驗份，云織遞上牌的時候，看到里面已經有很多人，前排的幾位只在新聞里見過，其他也都是民航領域有頭有臉的大佬，所有人穿正裝或者制服，只有還是參加比賽頒獎的黑小禮服，好像不夠正式。

　但等再一扭頭，才發現不單單，秦硯北沒那麼嚴肅，甚至服是跟特意配的。

　在外面不覺得什麼，等走進這個環境，才意識到，秦硯北就沒打算讓專門改變自己，去適應這場飛行。

　云織還有些踟躕，不確定該不該上前的時候，秦硯北已經跟十指相扣，一起走向含笑的人群，側過鄭重介紹：“剛結束比賽的最年輕金獎冠軍，給織星繪制機圖案的著名油畫家，被我請過來了。”

　機艙里所有人，無論份，都在鼓掌。

　云織攥秦硯北的手，指間的汗燒得人又熱又麻，有什麼東西哽在嚨里，在前所未有地定下心，從容得跟大家道謝打完招呼之后，化滾燙的甜，往里流，貫穿四肢百骸，似乎給塑了更堅韌不摧的骨架。

　永遠不需要再自我懷疑。

　可以在任何場合，任何人面前坦然站在他邊，被他無底線地照耀，也鍥而不舍用自己去映亮他。

　秦硯北繼續慢條斯理說：“也是我唯一的家屬，從青梅竹馬那個年紀就開始惦記的人。”

　這下氣氛豁然輕松，云織笑著了他，等到了位置落座后，秦硯北垂眸看，把手遞過去，悠悠道：“疼了，不然我還有一堆頭銜沒說。”

　云織信了他的邪，把他手握住仔細按了按，他緩緩彎，目追著，側過頭低低耳語：“比如——”

　“開視頻老公，完就跑，沒膽子承擔后果的云織同學。”

　“看人洗澡看得眼睛發直，還死活不承認的未婚妻。”

　“想我想得要命，見面了就只是抱一下，都不知道應該公開擁吻的——”

　云織從耳朵一路紅到鎖骨，手捂住他的。

　他又存心招！

　就真的，得他沒邊兒了。

　幾分鐘后，起飛時間進倒數，對講機被送到秦硯北手里，傳出機長正在待命的口令，他注視著分秒流逝的時間，握著云織手指，在跳到兩點整的一刻，清晰利落地下了起飛的命令。

　飛機在跑道上行，起飛騰空，懷城的廓在視野里逐漸變小，窗外開始有起伏的云層。

　明知是萬無一失的，但機艙里還是發出呼聲，混著很多人的哽咽和沙啞，云織也眼眶灼熱，想扭過頭趕把眼尾干的時候，秦硯北俯過來，輕輕吻住。

　這趟試飛航程是從懷城起飛，到明城降落，歷時一小時五十分，沒有延誤，準時抵達。

　飛機降落在明城機場的時候，這邊早已等待的數百鏡頭齊刷刷對準，記錄下歷史的一刻。

　云織知道網上肯定已經如火如荼了，沒看手機，專心跟著秦硯北走完全部儀式流程，結束的時候是傍晚。

　聽到晚上在明城有大型慶功宴，以為秦硯北肯定會參加，但他并沒有，而是兩個人單獨吃了飯，帶回提前安排好的酒店。

　云織一進門，看到床上繡著灰調暗紋的床品，就猜到不是酒店的正常標配，八特殊換過。

　專程換這個……

　來不及細想，答案已經送到眼前，男人滾燙的手從后環過來，扣在腰上，低下頭問：“織織，不是答應要給我慶功嗎，用什麼慶？”

　云織在他手臂的錮里轉過，抱住他仰起臉，半合的眼瞳里水流淌，溫聲說：“今天給獎勵，要什麼，我老公都可以自己拿。”

　稱呼，言語，神，，都是赴湯蹈火般的給予和索取。

　云織啞著嗓子，數不清前前后后了他多遍，嶄新床品也已經皺含，但秦硯北并沒有過分，及時克制下來，一次就安睡覺。

　云織其實不困，被他哄著也就小睡了一會兒，很快醒過來，腰的酸緩解了不，睜眼時意外看到他穿戴整齊坐在床邊，在夜里不厭其煩地著。

　可能數不清的晚上，他都曾經這樣安靜地凝視過。

　秦硯北把攬起來：“還累不累？”

　云織搖頭。

　他哄般問：“今天晚上織星返航，起飛時間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這位乘客，要去驗嗎？”

　云織激坐直，還以為返航要等明天，沒想到是今晚。

　迅速起床去整理，才發現沒什麼可收拾，秦硯北都已經提前準備好，拿起一件長到小的薄風把一裹就可以出門。

　云織想著返程也應該是跟下午差不多的陣容，來時候的隨機人員晚上多半都在，但事實上等到登機后，機艙里除了必要的機組人員之外，竟然是空的，商務艙那邊拉著門，看不到里面，也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兩個人在經濟艙前排坐下后，艙門就直接關閉了，艙音響在提示著準備起飛。

　云織更意外：“回去只有我們嗎？”

　秦硯北點頭，沒有直接回答，等飛機平穩進云層后，他解開安全帶站起，在云織頭上了：“我去檢查一遍商務艙，五分鐘就回來。”

　云織自然認為是秦硯北放心不下飛機的航行狀況，要去例行檢查，起初沒多想，安心坐在原位，看著他拉開商務艙的門又關上，好像開了里面的燈，昏黃里帶著許閃爍的線溢出并未合的門。

　直到這個關頭，也還沉浸在能跟他單獨飛行的不可置信中，仍然沒有，只是著那道門，等他出來。

　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是云織等得有些急，商務艙里又聽不到任何聲音，無意中看時間，發現已經過去十分鐘。

　他說過的五分鐘，不會無緣無故拉長，就算有事，這麼近的距離，他也會告訴。

　云織心提起來，等不下去了，松開安全帶扣，快步走到商務艙前敲了敲，又了兩聲，沒有第一時間聽到回應，心切地一把拉開門。

　隨即怔在原地。

　整個商務艙里，目之所及，以及更深更暗，半掩在影中的遠，都填滿層疊錯落的花海，中央線最亮，束在一起的白玫瑰只能當做底托，高高架著一枚從未見過的鉆戒。

　不是從前被摘下不要的那一枚，更不是如今手上珍戴著的，鉆石雕水滴，融著四面八方圍聚過來的，和機艙窗外不知經過哪個城市，照耀著云層的晚景。

　云織說不出話，指甲深深進掌心，心在不斷往里收，一團，在見到男人的形走出影，手指間看似隨意地抓著一束結滿小巧桃子的枝條時，又忽然肆意地脹開釋放，順著睫向外溢。

　他故意定了五分鐘。

　就是在等超時以后，能來找他，主拉開這道門。

　門里是他的余生。

　甚至他什麼都還沒有開口，已經在用盡力氣回答。

　愿意。

　都愿意。

　秦硯北看著說：“起飛的角度沒辦法，固定再好也會有點錯位，只能盡量恢復原樣，機上其他人都安排了別的行程，就是為了今天晚上不被打擾。”

　他結生向下著，邊卻帶笑：“織織，試飛是國家的，但回家的返航只歸你。”

　“我其實……已經沒什麼能再給你，能不能懇求你，縱容我再最后癡心妄想一次，”他眼里有，在輕微的顛簸里山呼海嘯般震，“不止是訂婚，不止是未婚妻，可以嗎？”

　他在萬米高空之上，穿過云霧星河，膝蓋扣在最鮮活的夜里：“云織，我想跟你結婚。”

　結婚。

　有家。

　不再畏懼這個世界的荒蕪或者孤獨。

　無論現實的三餐四季，還是虛妄的生死回，只想要手里那紅線勒進他靈魂，漫長沒有盡頭的捆綁，烙滿的印記。

　這一場夜航，他一生將永無休止，披星戴月奔向他唯一的歸途。

　作者有話說：

　到這里就完結啦~

　帶太子和織織謝大家。

　真的謝，鞠躬，謝謝一直在。

　最近一直不是很好，所以番外不能保證會有，先休息幾天看看，然后下一本不出意外是九月底左右開，《非分之想》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