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梁佟取向的人并不多，恰巧坐在車上的這兩個人都知道。

　梁佟還沒年就被他爺爺領進公司了，他爸是個不管事的，不做生意，還是個頭小子的時候就明確表示不會接手家族產業，有自己的人生要追求。

　老爺子又不能把刀架在兒子脖子上著他子承父業，所以梁佟出生后，老爺子就把一切希都寄托在寶貝孫子上了。

　生意場的水那麼深，上層階級哪有心思單純的，梁佟這樣的份背景，免不了要卷名利場上的是是非非，應付那些復雜的社會關系。

　梁佟二十歲那年，就有人急著來討好他了。

　他跟那些人太格格不了，同齡的世家子弟都有過的經歷，他卻連早都沒有經歷過。他記得那天并不是個特殊的日子，他當時被哄著喝了很多酒，但沒有醉到失去意識，那個被送進他房間的人就披散著頭發站在他的面前，是個很漂亮的人，年紀或許比他大。

　人說是第一次，因為不可能會有人送不干凈的人給梁家未來的接班人。

　等把全部褪去，而梁佟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時候，梁佟就明白自己對人沒興趣了。

　他讓人穿上服出去，之后在房間里吐了很久。

　從那以后，梁佟就一點的心思都沒有了，也沒有。再后來，或許有人看出了端倪，開始用男人討好他。

　討好的方式很低調，像是在特意替他瞞“梁家爺是同”的這個事實。

　可惜梁佟對那些庸脂俗本提不起興趣。

　想討好他的人大部分是有分寸的，知道見好就收，不過后來這陣風不知道怎麼就吹到了他爸耳里。

　當時梁懷玉找他談話，他沒多解釋，直接承認了喜歡男人，梁懷玉當時的臉其實不太好看，但沒說什麼重話。

　梁懷玉是個隨的人，格平和，況且他兒子替他接了老爺子的班，他就算想對兒子的人生指手畫腳，也沒那個資格。梁佟為他承擔太多了，幾乎沒過正常的年。

　他當時只跟梁佟提了一個要求：必須瞞著老爺子。

　老爺子縱橫商界，耳目眾多，按理說，這陣風怎麼著都應該先吹到他耳里，可是奇怪，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孫子沒辦法替他傳宗接代。

　至于梁舟安，是不小心點開了梁佟電腦里的付費網站，才發現梁佟的取向的。

　男人麼，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更何況梁佟正當年輕，力旺盛，又不是患疾。居高位，想找個解決需求的床伴這對梁佟來說很容易，多人絞盡腦想上他的床，但是他沒辦法跟看不上眼的人發生關系。

　當時梁佟剛洗完澡，穿著浴袍走進書房，就見梁舟安漲紅了一張臉，抬起頭跟他大眼瞪小眼。

　梁佟瞥了眼面前的電腦就猜到了大概，他的心沒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有點惱怒梁舟安看到了一些七八糟的東西。

　梁舟安人小鬼大，被梁佟教育了，還要回：“你看這個被我發現了你還教育我啊！”

　梁佟對梁舟安已經夠慣著的了，除了還有誰敢隨便他的電腦。

　梁佟冷笑一聲：“誰告訴你我是看的，再說我看這個又怎麼了。”

　看個片而已，如果他不想留痕跡，梁舟安怎麼可能會在他的電腦上發現這個網頁。

　他從未刻意瞞過自己的向，只是不想徒增麻煩，而且他跟他爸有過約定，別太張揚，尤其在他爺爺跟前。

　那會梁舟安還在上高中，現在的小姑娘接程度都高，同的小說漫畫看得樂此不疲，邊突然出現了這麼個活生生的例子，也沒有太大驚小怪。

　梁舟安雖然有時候鬧騰了些，但從來都是把這件事在心底的。

　不過今天特別興，哪兒像個剛打完石膏的人。梁佟不搭理，就一個勁兒地問“什麼大夫”。

　梁佟不耐道：“你能不能安靜一會？”

　梁舟安只好轉戰周源：“源哥，你說，快！滿足一下我的八卦之心。”

　周源不敢妄議老板的私事，含糊道：“就附院一大夫。”

　“什麼大夫？男大夫？”梁舟安很是急切，“是我想的那樣嗎？”

　梁佟問：“你想的哪樣？”

　“還能哪樣，你沒事打聽一個醫生干什麼，肯定對人有點那意思唄。”梁舟安只是有點跳，人還是機靈的。

　心里想著，都能讓哥都上心了，估計長得招人稀罕。

　梁佟不表態，梁舟安只當他默認，問周源：“源哥，帥嗎？”

　說實話，周源覺得很帥，雖然今天只匆匆一瞥，但之前那大夫去給老爺子查房的時候，他見過好幾面，是真帥，紅齒白，盤靚條順的。

　不過再帥也不到他來評價，這個話題太敏了，這是他老板私生活上的事，周源一點意見也不敢發表。

　周源在梁佟很年輕的時候就當他助理了，跟著他有七八年了吧，也是看著梁舟安長大的，平時梁舟安一口一個“源哥”的，兩人說話從來不端著，今天周源實在是諱莫如深，搞得梁舟安有點不高興。

　梁舟安嘆了口氣，看著窗外不說話了，周源一見小丫頭萎靡了，心里也過意不去，余瞥了梁佟好幾眼。

　“專心開車。”梁佟提醒。

　周源嗯了一聲。

　梁舟安徹底沒了活力，突然覺手臂又痛了起來，一個勁兒地嘆氣，最后還得梁佟來哄：“帥不帥的，你不會直接問我嗎。”

　梁舟安看了眼哥，臉上有了笑意：“我問你你也得說啊。”

　坐了一上午的門診，邱夢長的嗓子已經啞了，終于到了最后一個號，病人拿著CT片子走了進來，有些遲疑地坐在了椅子上，實習醫生把片子拿過來進了觀片燈里。

　病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把手里皺的病歷遞給了邱夢長。邱夢長抬頭掃了一眼片子。

　老太太手著桌沿，著一口外地口音的普通話說：“大夫，這片子是在我家那邊的醫院拍的，那邊的大夫說我是得了什麼、什麼捶瘤？”

　邱夢長看著CT片說：“垂瘤。”

　“哎，對，就是這個，垂瘤。大夫，是良的不？給我看病的大夫說我這個瘤子是良的，很小，不要開刀的。”

　良不良的邱夢長不能僅憑這麼一張片子判斷，他建議道：“大娘，您還得在我們醫院再拍個片。”

　老太太看了眼觀片燈上的CT片，“我這片子不是都有了嗎？怎麼還要拍？”

　邱夢長解釋說：“人的機能每分每秒都是在變的，包括您的大腦，您這張片子是在老家拍的，這期間您的況發生了什麼變化我們誰也說不準，我不能就靠這一張片子幫您判斷病，您說是不是？”

　“那我還得再拍啊……”

　“嗯，得拍，我給您開個單子。”邱夢長說，“而且也不是說腫瘤是良的就一定不用開刀，就算是良的，時間久了，增大了，迫到神經，可能也會影響您的大腦功能區，您看您這個瘤子，它的位置離視神經很近——”

　老太太皺眉道：“人家大夫都說不用做手的呀，怎麼到你這就變會影響功能區了，多做一臺手你們是不是能多賺一筆錢呢……”

　一旁的實習醫生聽不下去了：“每個醫院的大夫又不一樣，診斷結果當然不一樣，誰說良腫瘤就一定不要開刀了，什麼多做一臺手多賺一筆錢啊，大娘我們說話要講良心的啊。”

　邱夢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

　這種況邱夢長見多了，已經習慣了。神經外科是在腦袋上刀的科，科里的大夫普遍年紀都大，臨床經驗富，雖然也有新鮮，但能主刀的年輕醫生絕對是麟角。

　就算是坐診的大夫，患者也得看一看年紀，判斷一下資歷呢。

　邱夢長這麼年輕，人家心里當然有疑慮。

　這老太太在老家醫院檢查過，來省立的大醫院復檢無非是求個心安，結果聽到了完全不一樣的建議，有抵緒很正常。

　“大娘，您一個人過來的？家里人呢？”邱夢長翻著病歷問道。

　“都忙呢，他們哪有工夫陪我來啊。”

　邱夢長讓實習醫生把片子拿了下來，“您要是覺得我的建議不可行呢，您就找個時間讓你家里人陪著再來一趟，我跟他們商量，行不行？”

　“我這…我這也不是大病啊，怎麼還要跟我家里人商量啊？”老太太急了，說車轱轆話：“不都說了良的，不用開刀了嗎？”

　“開不開刀的還得等診斷了再說，您得先拍個片，而且現在垂瘤的切除一般都是微創手，不用——”

　老太太抄起病歷和片子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我不看了，怎麼什麼醫生都能看病了，瞎看，那個老大夫都說我這個病不用刀子，非得讓我再拍個片干什麼，花這冤枉錢……”

　老太太拿著片子走了出去，里嘟嘟囔囔的，實習醫生把圓珠筆按得啪啪響，怒道：“我靠，怎麼就是聽不進好賴話呢，要覺得那大夫看得好還來這里干嘛？”

　實習醫生張子翼，這周剛轉到神外科室，子比較耿直，別的實習醫生在邱夢長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只有他，什麼話都敢往外倒。

　“真能把人氣死。”張子翼嘆了口氣。

　邱夢長嗓子干得不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不在意地笑笑：“這就氣死了。”

　“我已經后悔選了臨床專業了，我覺得壽命至得減十年。”張子翼拿出了了手機，“邱老師，您下午還有臺手吧？”

　“有。”

　“咱中午吃什麼？”

　“食堂。”邱夢長走出了門診室。

　“就吃食堂啊？下午有手您還不對自個兒好點。”張子翼跟了上去，“我們點外賣吧，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