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準，他偏要勉強◎

　二十九

　林枝春翻開習題冊,開始寫上堂課結束時老師布置的作業。

　可才沒兩分鐘，就轉著筆把書給合上了。

　一向清靜的大腦來來回回地充斥著，陸在野最后說出的那句話,

　——你就這麼想跟我撇清關系？

　甚至記得年解下校服外套，驀地往上一甩的稟然,嗓音又冷又勁,不等作聲回答，冷淡瞥了一眼后,就徑自離開了教室。

　林枝春低垂著眼,悄然嘆了口氣。

　比之前兩日的“冷戰”狀態,現下的況貌似更復雜了……

　別的不敢說，但能肯定就今天“換座位”這件事，陸在野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而且,這個誤會似乎是有的一部分原因在的。

　主要是陸在野一開始問話時,他倆似乎就隔著一層信息差。

　于是,林枝春懵懵地回答給他的幾句話，無形之中點燃了沉寂多日的導火索。

　和墓園那日不同,和那句同樣沒有回音的“不如我問你,為什麼要躲我”也不同。

　這次,陸在野似乎毫不避諱地將心中緒顯了出來。

　去淡然無瀾的偽裝,好像有說不上來的生氣與在意,撕開心上那層完好無缺的口子，倏然一點一點地冒了出來。

　林枝春抿著,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確有必要同陸在野好好解釋一句。

　跟他說李舟舟那句要和坐同桌的戲言,來源于在辦公室見到的,老余隨手涂過的一張座位表。

　但是那張座位表十有八九是不作數的。

　畢竟,我們老余一向崇尚自由發展。

　他思來想去后，還是覺得座位這種人人關心的民生大事，應該由學生們自己來決定。

　那排好的座位表當，他自己都沒當一回事，甚至還悠哉游哉地在上面吐著瓜子殼玩。

　只有李舟舟同學看到，那張可憐到墊在瓜子殼下邊的白紙時，對上面的名單提起了興趣……

　總之，林枝春確實還沒生出直接換同桌的想法。

　可惜，的解釋還沒來得及開口，考試就先來了。

　下午最后一節課的時候，老余進班通知所有同學把桌椅按考試標準擺放。

　林枝春掃了一眼旁邊的空桌，陸在野還沒回來。

　低下頭，先將自己的桌椅移到后方，然后陸在野那張課桌走了過去。

　指尖才剛落在冰涼的桌面上，耳邊就響起一句，“我來搬吧”。

　林枝春聞聲抬頭，看見的卻不是陸在野的臉。

　也是，聲音響起的第一刻就不太對，沒他那種散漫張揚，又冷又酷的勁，

　他說話的調調，旁人學不來。

　“林姐林姐，我來搬吧。”

　聲音再度響起，是王敢，“這課桌還重的，怎麼能讓你一個生手呢？”

　“還好，我搬得起。”

　林枝春沒讓他手，提起課桌沿著墻角往外挪，纖白的脖頸在校服外頭，像初春開出的第一枝芽。

　可愿意搬，王敢哪敢真讓代勞啊。

　別說陸哥的桌椅了，連林枝春的，他都想直接上手幫搬了。

　“林姐你放下吧，這個真的我來就行，您就坐一邊等行嗎，五分鐘，不，兩分鐘，我肯定幫您搬完。”

　“你幫我搬干什麼？”，林枝春一臉奇怪，干凈澄澈的杏眼里滿是不解。

　王敢一時語噎，“我，我……”

　我了好半天，也沒我出個什麼明堂來。

　他總不能說，因為陸哥不在，這事當然得我幫你干了。

　還好林枝春也沒過多糾結于這個問題，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后，轉而問道，“你知道陸在野去哪了嗎？”

　又像是怕這句話引起什麼誤會似的，忙添補了句，“快放學了，明天又有考試，所以我才問問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王敢著自己的頭腦，模樣有些無助。

　他陸哥向來不同人湊熱鬧，尤其是心不佳的時候，通常是一個人翹了課出去，或是在場打籃球，或是去天臺風。

　總之，行蹤不定，誰也不準。

　“要不，我幫你問問陸哥？”，王敢末了建議道。

　林枝春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決定等考試完親自找陸在野說清楚。

　……

　-

　考試定在了周二周三，對于大部分同學而言，這是套悉的流程，包括但不限于悉的監考老師，悉的語數英，悉的做不出來的題目……

　“枝春，借我下手。”

　離開考還有十分鐘，李舟舟同學已經對“一早上掌握語文書的華”這件事不再抱有希，試圖從邪門歪道中殺出一條路。

　握著林枝春的手，虔誠得像寺院里跪拜諸天神佛的僧者。

　里不住念念有詞，“多的我不要，給個平均分就行，平均分，平均分！”

　林枝春：“……”

　好心提醒了句，“舟舟，老余就站在門口。”

　站在門口看著你。

　？！

　李舟舟同學緩慢且艱難地轉過頭去，然后果不其然地瞧見老余朝走來。

　老余恨鐵不鋼地罵道，“李舟舟啊李舟舟，多背幾分默寫有那麼難嗎，你看看你這是在干什麼？”

　“給我回座位去，不要打擾林枝春同學復習。”

　林枝春翻頁的手忽地頓住，倒不是為老余口中五班同學早聽過八百遍了的車轱轆話所停，而是忽地瞥見前門多了個高瘦人影。

　昨天下午，陸在野沒有回教室，課桌上只一個孤零零的黑挎包。

　那時著那個挎包猶豫了好久，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默不作聲地給他收進了課桌。

　眼下倏地見到挎包的主人，倒是有些恍若隔世的心緒難平。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考試開始前的預備鈴響了起來。

　林枝春合上書，一抬頭就瞧見陸在野踩著鈴聲進了教室。

　步履不疾不徐，下微微揚著，昨日的失態仿佛已全然斂起，眉眼清雋如初，冷淡如初。

　老余正在講臺對照考試安排表，沒有閑心留意門口的靜，陸在野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從他邊經過。

　林枝春清楚看著他站在老余旁，比老余高出一截的高差，看著他渾不在意抄在口袋里的左手，還有冷白的耳垂倏地多出的一枚耳釘……

　為了保護同學們的視力，即便是白天，教室里也仍然是亮著白熾燈的。

　陸在野那枚銀白的耳釘因此在燈下熠熠發，折出來的璀璨，同他本人的冷淡氣場無疑是很配的。

　林枝春沒再看下去，因為他人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

　準確來說，是因為他的考試位置就在的后面。

　“你，你等一下。”，在陸在野即將與而過時，林枝春忽然輕輕開了口。

　陸在野腳步頓了下，最后還是停在了的桌前。

　“有事？”，話里倒聽不出什麼別的緒來。

　林枝春從課桌里掏出他的準考證，另外附帶水筆及2B鉛筆，一起朝他遞過去。

　見他愣在原地，沒反應，又輕聲說了句，“給你。”

　“給我？”，陸在野倏爾低聲笑了句。

　他這同桌，人是真好，都要和別人坐了，還不忘給他準備一份考試工。

　“謝了。”，陸在野散漫地應了聲。

　也沒再說別的，接過筆和準考證，就徑直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考試很快開始，林枝春也沒有力再去細想陸在野今早上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直覺告訴，陸在野似乎仍舊不太高興。

　林枝春握著筆，認認真真地分析著語文的閱讀題，工整的字跡一行行寫在試卷的空白。

　等作文也寫完，腦子里關于和陸在野解釋清楚的念頭愈發的強烈了起來。

　嘆了口氣又將試卷翻過去，進行著第二次檢查。

　……

　老實說，語文考試于陸在野而言就四個字：冗長，無趣。

　而他恰好不喜歡在無聊之事上浪費時間。

　可今天，陸在野卻破天荒地沒有趴在桌上睡覺。

　他手隨意地擱在窗臺上，眼一瞬不移地朝前方瞥去。

　前方是他再悉不過的纖細形，生脊背直，薄若刀削，黑白校服套在上，是讓穿出種“春風吹又生”的倔意。

　倔一點沒什麼。

　不和他同桌找別人就有了。

　陸在野懶洋洋地轉著筆，不自覺地又想到這個問題。

　像是想明白了，心境豁然開朗。

　漆黑的眉骨微微上挑著，他心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答案

　——他不準，他偏要勉強

　……

　恰在此時，有風刮過。

　教室里的窗戶為了通風都是開著的，綠的厚窗簾搭在兩旁的窗戶上。

　原本相安無事，偏這個時候風刮得比較強勁。

　林枝春頭頂的綠窗簾眼看就要掉下來，砸在上。

　陸在野眼疾手快地將窗簾撈起，是在分秒之間靜然無聲地完了這一作。

　長而厚實的窗簾竟然連林枝春都不曾挨過。

　而陸在野干完這一切后，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些什麼。

　心底兀自暗嘲了句，怎麼回事啊，連給人擋窗簾都了條件反。

　他散漫靠回椅背，長支在課桌上，狹長的丹眼里頭緒深深淺淺，教人瞧不出在想些什麼。

　倒是左耳的銀白耳釘，沒了白熾燈的過度曝，顯出它真正的形狀來

　——一個巧無比的數字“7”

　……

　-

　淞城一中的考試一向結束得快，兩天跟火箭似的“嗖”地一下就沒了。

　而一般而言，考試績也會在第二天下午出來，淞城一中老師的改卷出分速度顯然是比火箭更快的存在。

　往常出績的下午，五班教室天空早就云布，一片慘淡之象。

　但今天卻很反常，包括我們李舟舟同學在的一眾同學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枝春，快別寫作業了，咱們班有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林枝春茫然地抬頭，輕聲問詢道。

　李舟舟興高采烈得手舞足蹈，語速飛快地說道，“就是我們和十一班到底哪個班去市里參加合唱比賽的事定下來了，是我們班！”

　說到這個，李舟舟臉上的集榮譽簡直滿得要溢出來了。

　林枝春也跟著笑道，“真的嗎，那太好了。”

　不怪五班如此激，合唱班級的事學校早一個月前就讓專管這方面的廖老師籌備。

　廖老師挑細選后，決定從五班和十一班中選出一個班級代表學校去市里比賽。

　十一班有不學藝的同學，知道是和五班競爭后，普遍態度是是嗤之以鼻，諸如“五班，那個會念書，全是書呆子的班級，也配和我們班比”這樣的言論更是比比皆是。

　這一下就激起了五班同學的勝負。

　人不爭饅頭還爭口氣呢，你們瞧不起誰呀？

　自此，五班同學在十一班同學不屑的目下勤學苦練。

　現在結果出來了，是他們代表學校出戰，這逆襲改命的熱漫番劇本，誰看了不激？

　班長羅慧慧揚眉吐氣地站在講臺上宣布，“大家晚上一起去音樂廳訓練，廖老師給咱們班準備了新的演出服！”

　臺下同學紛紛與有榮焉地鼓起掌來。

　李舟舟更是不知道哪里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居然抱著林枝春轉了個圈圈。

　旁邊附和著鼓起掌來的陸在野，見此此景，冷淡視線稍稍往李舟舟上一瞥。

　他那目恍若有實質般，竟還真背對著他的李舟舟背上一涼，轉圈的手慢慢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問了句，“枝春，我怎麼覺有人在看著我？”

　林枝春不懂為什麼這麼問，不確定地接了句，“沒吧……”

　“那我心慌什麼，奇怪。”

　……

　喧鬧的五班教室里頭，陸在野著正和李舟舟談的林枝春，忽而在嘈雜的背景音下，漠然出聲，他喊了句，“林枝春。”

　聲音不大，但勝在嗓音辨識度極高。

　反正，林枝春是轉瞬就聽到了的。

　驀然回頭，對上陸在野低低沉沉，像藏著些許話的目。

　正說話，卻忽然被什麼靜也沒聽見的李舟舟同學拽走，“枝春，我們先去音樂廳，現在可以挑選演出服，還可以試！”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枝春只來得及匆忙和陸在野說一句“等我一下，很快就回來。”

　……

　很快回來?

　在林枝春走后的陸在野，散漫地將斜擋在前的椅子踢開，收回搭在課桌上的手，隨意地站了起來。

　理袖口的時候，雙眼微闔，也沒別的作。

　就明明只是站著不說話，冷淡又強勢的氣勢就那麼凸顯了出來。

　“王敢。”

　陸在野鮮主喊過王敢的名字，所以王敢甫一聽到自己的全名從他里冒出來，慌得跟個什麼似的，趕忙跑了過來，“陸哥有什麼吩咐？”

　“你慌個什麼勁？”

　陸在野覷他一眼，冷淡的眉眼稍稍緩和了些，“去音樂廳。”

　？？

　去音樂廳干什麼，本次合唱比賽是全生陣容，五班男生不用參賽的。

　王敢一頭霧水，“去那干什麼陸哥，待教室里開黑不好嗎？”

　陸在野懶懶掀了掀眼皮，不發一言地往前走去。

　干什麼？

　當然是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