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升不知道從他爹那兒討到了什麼主意，整日里地去明月樓惹是生非，可也不大鬧，就像只蒼蠅似的嗡嗡地圍在易湄兒邊，趕之不走，揮之不去。

　　易湄兒又不能真像對待只蒼蠅那樣一掌把他拍死，就這麼個無賴，竟把堂堂一個名人錄上的高手弄得束手無策。

　　這正給了蔣逵護花的機會，加之他本就是蔣家諸子中人最風流的一個，沒幾天就和易湄兒打得火熱，很快，子胡同就傳出了清河侯世子是明月樓后臺老板的消息。

　　不過，我沒有多心去理會蔣逵的風流戰績了，因為距離離京的日子已是一日近似一日，我幾乎把全部的力都放在了得意居的人上。

　　寧馨結婚的喜悅漸漸消退，離別的緒越來越濃，孕期的反應也越來越大，緒更是越來越難以捉。

　　好在陸昕早在教坊司練就了一副充耳不聞的本事；蘭月兒又常懷敬畏之心，倒還能忍的脾氣；而解雨嫌緒反覆無常，干脆就和許詡整日里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盡量減和寧馨見面的機會。

　　四各有心事，我只好盡力安，上午解雨帶著許詡提前離開京城去滄州等我，竟讓我覺得稍松了一口氣。

　　'寧馨兒，我走之后，你還要和蔣遲幾回面，大約十天半個月后，皇上會下旨讓李佟去某地公干，之后，你就可以安心在家保胎了。'只要在我邊、只要不提起離京，寧馨的心就會像明的一樣，可一提起離京，心就頓壞：'過幾天李依也要走了，陸昕又要忙著摘星樓，就我和月兒在家，悶都悶死了！''你可以和南平、宜倫們幾個不時聚上一聚啊！蔣遲十月中大概也要離開京城了，南平也是閑得很。再說，'我輕憐地著寧馨微微隆起的小腹：'今兒聽蔣遲說，南平也懷孕了，你們倆正好做個伴兒。''是嗎？！'寧馨驚喜道：'南平姐姐可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哪，這回總算得償心愿了！'可高興勁兒沒持續多久，緒又低落下來：'一大家子人百多口人，熱熱鬧鬧的，就算蔣遲那個混蛋不在家，南平姐姐也不會寂寞……''哦，相公我才明白，敢你是嫌得意居太小啊！'我打趣道：'別急，沈籬子不是有咱們一座大宅院麼，那院子可不比宜倫、南平家小，到時候你買上幾十個丫鬟小子的，也就不寂寞了。'可說著說著，心里卻是靈機一。

　　寧馨子活潑，就像解雨一樣。解雨在我離開蘇州赴京之后，人就閑不住了，不是去秦樓兩手賭技，就是跑到源藤壺那兒跟學鑄劍，甚至遠赴海上去幫素卿重建妙之丸，最后耐不住相思，就索來京城找我。

　　而我去山東，就帶著許詡在京城左近游山玩水，把京畿風看了個遍。真要把圈在家里，除非有我相伴，否則就會像失去照耀雨滋潤的鮮花一樣，很快就會枯萎了。

　　'寧馨亦是如此吧！'我心里飛快地拿定了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孕中多疑，寧馨竟把我的話當了真，撅起小兒氣鼓鼓地道：'三哥，你就知道胡編排人家！'說著，竟哭了起來。

　　'冤枉了相公不是。'雖然這樣的場景這幾天我幾乎天天看到，可我心里還是大起憐意，輕輕親去臉頰上的淚珠，哄道：'相公知道你悶，所以才想把沈籬子、車四胡同的后續工程全部給你來打理呀！''沈籬子胡同的房子不都建好了嗎？'寧馨一怔，眼淚頓收：'甚至，該賣的也都賣了呀？剩下那些家擺設的，我又不懂。''不懂可以和公輸起學嘛！他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營園大家。'我道：'不過，這不是重點，你的任務是推四大胡同的進一步改造。'見寧馨一臉迷，我解釋說，四大胡同的地價雖然已經飆升了三倍，可再進一步改造的話，依舊有利可圖，而我的目標是把沈籬子和車打造另一個盛兵馬司，說著，我嘿嘿笑道：'咱們寧馨郡主府總不能座落在貧民窟里吧！''那是！'寧馨立刻就心了，但旋即皺起了眉頭：'可人家怎麼推四大胡同的改造啊？''相公給你留下五萬兩銀子，至于銀子怎麼運作，去請教隔壁的唐老先生吧！他會用心指點你的。''請放心，郡主聰慧過人，能有這麼個學生，老朽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宋廷之誠懇地道，他的神比我在京初見他的時候強多了，病也在解雨的努力下有所緩解。

　　'一切以安全為上，今后要借助先生的地方還多得是。'我笑道：'京城不是你我久居之地，四大胡同那邊只是讓寧馨有事可做罷了，還先生明察。'宋廷之會心地點點頭，道：'其實宗設帳號被封后，如果丁大人消息靈通的話，他必然會認為老朽已經潛回江南了，所以在京城老朽很安全。'我漫應了一聲，可一段心事卻被宋廷之勾了起來。

　　前兩天接到六娘用語所書的函，才知道并沒有按照我的計劃直接將宗設在三大錢莊的帳號給府，反是使出了渾解數，用了極端的手段，據宋廷之提供的報偽造出了份、印章、錢莊押等所有文件，將宗設在三大錢莊近百萬的存銀提出了近一半，在錢莊有所察覺之時，又從容銷毀了所有證據而去，宗設帳號這才暴出來，余銀則被沒了府。

　　六娘告訴我，沒有把這四十萬兩銀子的巨額款項投秦樓、織染鋪子及相關產業，而是極其小心地在松江城及沿海村莊購買地產及田產，說是'以備他用'。

　　我明白，六娘定是從素卿重建妙之丸一事上悟到了什麼，遂開始配合我的計劃。而由于我刻意瞞了一些報，特別是沒有和提到過我和邵元節、蔣逵之間的同盟關系，或許認為我在京城的境況很不樂觀，進而覺得單單用秦樓的資金來營造后路不僅力有不逮，時間上恐怕也不允許，這才鋌而走險。

　　幸運的是功了，不然的話，我怕是連人都要悔死、腸子都要悔青了。

　　'最難消……'心里正百集，卻聽宋廷之關切地問道：'可是有什麼難心事？''啊！我只是有點擔心寧馨的安全，畢竟劍下曾有倭寇伏法，所以想請韓兄多多照拂了。''怎麼，擔心寧馨的安全？'蔣遲奇怪地著我：'你丫不是聰明的麼，怎麼突然變笨了？讓住我二伯家呀！當初進京，不就住在那兒的嘛！我就不信，有誰敢去長寧侯府生事！'我心里一陣苦笑，這是我在兩個月前就想到的方案，可現在早被我否決了，我怕形了一種慣例，只要我一離京，寧馨就被變相地在長寧侯府里，屆時想離開京城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住在得意居一樣沒人敢生事，我是怕子胡同遇刺的故事再度重演。''是這樣啊！'蔣遲并沒多想，隨口道：'那我干脆先把韓文借你用段時間，反正我隨后也要離京了，又不能帶他一同上路，他那兩把刷子，在京城還湊合，在江湖上就是一白給的。'我心中頓喜，唐八的武功不在韓征之下，在京城的確有對手，有他護衛，寧馨自然安全多了，可臉上卻大不以為然道：'去去去，別把那龍君往我邊塞。''咦，韓文現在不就是一太監嘛！難道寧馨沒用過太監？

　　！''這話說的也是。'我順水推舟道，只是想起唐八，我心頭卻流過一莫名的恐懼。這個年從心理上已經完全變了人，而從他約出來的信息，我知道唐家有著令人窒息的可怕傳統，落在唐八上的這種惡毒詛咒在唐家絕非僅有，我現在只能祈禱上蒼，日后解雨給我生的最好都是兒。

　　'說起來，宮里的太監還真沒一個能比得上韓文的。'蔣遲一邊慨，一邊無聊地左顧右盼，狹長的甬道里空的再沒有旁人，在夕掩映下，那宮墻看起來越發朱紅如。

　　'那你怎麼不把他獻給皇上？'我將了他一軍，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副靡的場景－－若兒臂的龍蠟燭、搖的床榻和掀開杏黃床幔的小手，那姣得如同婦人似的年也如婦人似的小解，隨后床榻又搖了起來。

　　蔣遲訕笑了兩聲，剛想說話，宮門'吱扭'一聲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都是悉的面孔，正是皇上駕幸顯靈宮的全班人馬。

　　'卿明日就要離開京城了吧？''萬歲明鑒。'我提起六識，細查著車廂兩人的心跳與呼吸，年心跳之速幾乎是我的三倍，與七月初次見面的時候并沒有多變化，可卻比平素尤快了兩分，我心跳也不快了起來，饒是時近十月，天氣已涼，可手心卻微微沁出汗來。

　　'卿此去江南，除了辦好武林茶話會外，沿途之上，要替朕留意各地雨水多寡、收好壞、米價高低，明春回京之時，朕要聽你奏報。''臣遵旨。'我恭敬地道，心頭卻是一凜，這差事可著實不好干啊！

　　皇上要我留意的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地方吏要如實上報給朝廷的，但在場浸久了，我知道天下十三布政使司沒有一個藩司、三百多州府沒有一個知府知州當真每一項都如實上報的。

　　在貪手里，一個雨水多寡就能變出無數花樣，雨多澇、雨則旱，無論旱澇，朝廷都要撥款賑災、減免稅糧，而實際上百姓的稅糧并沒一粒，朝廷撥款也不是用來修繕水利，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貪自己的腰包里。

　　至于清……這朝廷上下還有清嗎？

　　我若如實上報，自然對皇上對朝廷有利，但有朝一日皇上想除掉我的話，他只要出我負的這項使命，則朝中遍是我的敵人；可若瞞不報，更是欺君之罪，何況蔣遲很可能也得到了相同的圣命。

　　'卿好自為之，勿負朕。''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以報萬歲知遇之恩！'年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后和蔣遲嘮起了家常。這半個月來，他開始重修十三經，幾乎每隔兩日就要在顯靈宮召見我來講解示范，反倒是蔣遲近來不曾伴駕，于是年便問起他三個舅舅的近況來。

　　蔣遲事無鉅細都一一道來，什麼大伯蔣云松心痛長子病故，越發放浪形骸；什麼二伯蔣云竹兩個小妾爭寵，打得頭破流；自己的老爹一心想長生不老，天天煉丹不輟，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口才甚好，年聽得津津有味，車廂里不時傳出他的笑聲。只是蔣遲說到他妻子徐菡已有孕，年的緒似乎低落下來，只'噢'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蔣遲額頭頓時現出汗來，目不由得轉向我，一臉哀求的模樣。

　　我明知道這時說話，一旦說錯，后患無窮，可看張佐正在馬車另一側警惕地巡視著四周的狀況，似乎本沒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石家四兄弟更是目不斜視，也只有我能幫他一把，心底沉片刻，輕聲笑道：'小侯爺，你還真是孔圣人的忠實弟子哪。'蔣遲雖不明白我話里的意思，可知道我這是在救他出窘境，乖巧地配合道：'此話怎講？''圣人說，'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在下記得小侯爺的生日還沒過，算算正是二十而冠的歲數吧！'蔣遲頓時無聲地笑了起來，他明白我這話其實是說給皇上聽的，皇上今年不過十八，按孔圣人的說法，他現在沒子嗣正常的很，而等他過了二十，離現在正好三年，與邵元節'三年必有子嗣'的判斷完全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