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上宗亮閃爍的眸子，我就知道自己的易容被看穿了，蕭蕭不是解雨，而我又沒帶人皮面，宗亮在十二連環塢臥底十年，十有八九是個通形匿蹤、易容化形之的大行家，自然瞞他不過。

　　就在疑和猶豫漸漸參雜進了他那咄咄人的目中的時候，我微微一笑：“宗先生，可否賞個臉，大家一起吃頓飯？”

　　聽到我不加掩飾的聲音，他眼睛陡然一亮，長笑道：“正要叨擾！”我便吩咐小二，將兩桌并一桌，宗亮也不推讓，大馬金刀地坐在了我和蕭蕭的對面。

　　“想不到，宗某竟然在這里遇到。”

　　一壺兒紅下肚，約流在我和宗亮之間的拘謹氣氛才漸漸消散，畢竟我和他暗中曾兩度手，雖然都是藏頭遮尾的，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我敏銳地察覺到，宗亮往日的從容似乎消減了許多，他一反常態的金戈鐵馬的氣勢只不過是強打著神撐出來的，一句慨更是讓我聽出些許往日不堪回首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齊三爺對武林茶話會有些誤解，我怕會影響齊盟主的判斷，只好趕去杭州解釋一番了。可方才聽伙計和大江盟弟子的意思，似乎齊盟主出了點事…”

　　“的消息不會這麼閉塞吧”宗亮微微一笑。

　　“果然瞞不過宗先生。”我笑道：“小過，我得到的報是，唐門在瀟湘館擊殺了叛徒唐天威，代價卻是家主唐天文重傷，武——唐棠的夫婿被迫從幕后走向前臺，至于齊盟主…”故意緩了一下，我才接著道：“聽說，那天宗先生也在場。”

　　“只是恰逢其會罷了。”宗亮飛快地道，旋即低聲自言自語：“唐天文重傷？難怪…”

　　“莫非齊盟主真的傷了？”我真有些詫異了：“唐家主一心二用，竟然能傷到齊盟主，他的武功未免高得讓人難以置信吧！”

　　宗亮是個聰明人，又是江湖頂尖的高手，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齊放究竟沒有傷，去了杭州，一起自然了然于心。不過，大江盟和大江同盟會的確都發出了急通告，說由齊小天代攝盟主之位。”

　　齊小天代攝盟主！

　　我心里這才真的吃驚起來！在和慕容世家對壘的要關頭，把一個尚不滿三十歲的年輕人推上江南武林盟主的寶座，難道齊放不怕此舉會搖軍心，甚至引起同盟會的分裂嗎？

　　看看嘉興這些同盟會弟子的表現，我不難想像出這個消息所帶來的震撼究竟有多大。就算是像齊小天這樣的年輕一代終究有一天會取代他們的父輩，可眼下絕非最佳時機啊！

　　莫非齊放真的有什麼難言之？

　　我再度到了一種無力，在我最需要報的時候，浙江的線人網卻是一星半點都指不上，而李岐山孤一人打大江盟，即便能得到消息，想傳遞出來，也絕非易事，何況把他當作線人也未免大材小用。

　　“小天代攝盟主，對我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我和他總算有點，他大概不會忍心看著我一個人在茶話會上唱獨角戲。”

　　這是我所能想到的齊放突然退的僅有的兩大理由之一，因為主事人的更迭，無論大江盟最后何去何從，是繼續力武當也好，還是改弦更張支援我也好，進退的余地都比以前廣闊了許多。

　　當然，我和齊小天的真算起來卻復雜得很，一旦他惦念著魏，恐怕比他老爹還難說話。

　　“哦？”聽我直言不諱，宗亮微微一怔，沉了片刻，才道：“那敝門風流云散，豈不是更合了的心思？”

　　“鐵劍門完蛋了？”我聞言心中一喜，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大意啊！萬里流這個忘恩負義之徒，活該落得如此下場，他該謝謝老天爺，讓他上了唐門，倘若換作我，哼，真妄我一片誠心待他！”

　　可我心中卻是狐疑不定，宗亮他們辛辛苦苦地瞞份投鐵劍門。辛辛苦苦地把鐵劍門上了十大門派的寶座，怎麼如此輕易地就放棄了呢？那萬里流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就算死了，對鐵劍門的影響也是相當有限啊。”惡人自有惡報，相公理那犬豕之徒作甚！”蕭蕭輕輕扯了我的袖，目卻落在了宗亮的上！似乎再說，你和萬里流，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不得對宗先生無禮！”我瞪了蕭蕭一眼，心中卻暗贊聲，好聰明的人，完全明白我發怒的用意，適時地給了宗亮一點力。握住的小手捻了幾捻，算是對的獎勵。

　　“這位是蕭四夫人吧！”宗亮似乎才注意到蕭蕭，雖然蕭蕭極在江湖走，但他很快就判斷出了的份：“蕭夫人，萬門主縱有萬般不足，至他敢作敢為，而尊夫要用心提防的也不是他這種明目張膽對你張牙舞爪的敵人，而是背后冷子給你一刀的所謂朋友！”

　　這話雖然是顛覆不破的至理名言，可由眼下的宗亮說出來，我很快就明白他說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顯然，鐵劍門的變故大有幕，而宗亮黯然出走，也和這個幕有關。

　　在鐵劍門新所在地寧波，共有新老三大的江湖勢力：大江盟，鷹爪門和鐵劍門。鷹爪門是老牌的坐地戶，因為老盟主況天和齊放深厚，一力擴張自己勢力的大江盟并沒有進寧波這個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

　　況天死后，司馬長空重建鷹爪門，雖然他的重心已經放在同盟會上，甚至連本門旗下鏢局寧波號的舊址地產都轉讓給了宋廷之，不過，在寧波它仍然保留著一間武館，依靠況天的老關系，對寧波道上的朋友繼續發揮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大江盟自從接手瀟湘館之后，才迂回進了寧波。宗設集團覆滅后，海上四大貿易港口之一的松江漸漸有落我控制范圍的跡象，讓大江盟不得不放棄松江的經營，而泉州向來是南林的天下，廣州又鞭長莫及，大江盟揮師寧波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因為宗設集團的覆滅，江湖各大門派已經領教了軍方的威力，過度走私引起朝廷不滿，滅門之災頃刻而至。

　　大江盟放下白道段，經營利潤極其厚的*院賭館，就是為了讓幫中的資金有著相對合法的來源。

　　大江盟和鷹爪門關系極其切，兩家的業務沒有一點沖突，甚至鷹爪門武館的弟子還比別人更有機會在瀟湘館找到一份不錯的護院工作，兩家配合得相當默契。

　　隨后，鐵劍門總舵遷移至甬，表面上寧波道上風起云涌，但我卻約看出三者之間的關聯。

　　鐵劍門對外宣稱，自己的總舵由杭州遷至寧波，是因為大江盟在杭州擁有龐大的勢力，自己沒有了發展的空間。

　　這話本就有點勉強，萬里流好歹也是杭州知府文公達的小舅子，文公達雖然看他不順眼，可對大江盟同樣沒有什麼好，一旦兩家有沖突，就算大江盟的后臺是丁聰，丁聰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文公達的。

　　不過，既然萬里流選擇出走，那麼總舵放在寧波倒是許多人意料之中的事，一來大江盟沒有在寧波建立分舵，二來鐵劍門十大門派的名頭，也讓它在聲勢上了鷹爪門一頭。

　　不過讓人到費解的是，一向對大江盟頗有微詞的鐵劍門并沒有從事萬里流相當興趣的風月行業直接與大江盟競爭，而是在寧波開設了一家武館與鷹爪門強飯吃。武館并沒有多大賺頭，一年的凈收充其量不過兩三千兩銀子而已。萬里流宗亮他們個個都是大手大腳慣了的主兒，這點銀子本不夠用，甚至連維持十大門派的臉面都有些捉襟見肘。

　　鐵劍門和當年的春水劍派還不一樣，全武林的人都知道，無瑕是個簡樸的人，像齊放五十大壽這樣的武林大事，也不過送上二十四兩賀儀罷了，換作鐵劍門，就算是加倍，大概也會被人恥笑的無地自容了。

　　鐵劍門肯定另有賺錢的途徑，和鷹爪門的競爭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如果我的判斷無誤，鐵劍門和大江盟果真是丁聰的左膀右臂，那麼鐵劍門在寧波干的勾當就呼之出了，而大江盟經營的瀟湘館則是鐵劍門的掩護，這種運作的方式幾乎就是當初宋廷之宗設聯手走私的模式的翻版。

　　丁聰雖然深蘊場之道，可他并不懂得經營，就像我雖是武學的天才，甚至琴棋書畫無一不，可兩軍戰排兵布陣，我不如沈希儀、宋素卿是一個道理。

　　為了殺人滅口而得宋廷之反水，是丁聰最大的失誤。當然，這也是機緣巧合形勢人，倘若不是因為宗設覆滅的太快，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讓他不知道我們究竟從宗設那里得到了多報，從而慌了手腳，被迫作最壞的打算，他完全有能力通過其它手段保住宋廷之。

　　缺了宋廷之這個經營天才，丁聰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賺錢途徑，除非他完全放棄走私，否則，宋廷之設計的經營案對他就始終擁有強大的力，關鍵是宋對他有多大的威脅。

　　但宗設的棺材本被人取走一事，很容易讓丁聰理解為宋廷之只有金錢方面的愿和要求，而朝廷的向也支援宋廷之沒在場上扳倒他的企圖這一判斷。

　　宗設一案基本上已經結案了，留了點尾卻是我和沈希儀沒有冒領戰功的與他丁聰毫無關系。

　　這種況下，丁很有可能再度走私，畢竟，自己掏腰包養活鐵劍門的一干大爺和自己的保鏢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朝中的王公大臣也需要銀子打點，而注重聲的他，又不可能在浙江橫征暴斂，收賄賂。

　　可鐵劍門為何此時卻突然土崩瓦解了呢？無論是走私也好，對付我也好，鐵劍門都是有著相當大的作用啊！

　　“宗先生，就算萬里流敢作敢為，他也不過是個莽夫而已，或者，他更像一個可憐的傻瓜。說實話，我看不出他又什麼才能能籠絡到像宗先生你這樣的高手，所以我懷疑，拒絕參加武林茶話會八是你們——你和練達、齊默等人的意見…”

　　“此言差矣！”宗亮打斷了我的話頭，正道”萬門主乃是一門之主，我等自然是以他馬首是瞻！”

　　“哦？那我且問你，萬里流死了嗎？”

　　宗亮搖搖頭。

　　“萬里流既然沒死，鐵劍門和來風流云散？！是你和練達這兩大高手，就足以支撐鐵劍門直至萬里流康復了！”

　　宗亮頓時啞口無言，吭哧了半晌，才道：“萬門主已經沒有復原的希了！”

　　“啊！”到我吃了一驚，老南下手雖重，卻尚未達到致命的程度，甚至唐天文的傷都遠比他嚴重，按照我原先的估計，雖然他即便改了主意也肯定無緣參加武林茶話會，但兩三個月后，無論如何也該復原了，怎麼能說他沒有復原的希了呢？

　　“看來得到的報并不詳細。”宗亮緩緩道：“瀟湘館一戰，唐門不僅派出了唐天文婿這一武…”說道這里，他停了一下，特意多看了我幾眼，那眼神似乎在說，我有很大的嫌疑，就是唐棠的神夫婿。

　　知道我抬起了眉頭，他才接著道：“更讓人吃驚的是要唐門籠絡到一位武功不在我之下的高手，此人正是名人錄上的神人——魚言！”

　　“魚言？名人錄排名第二十五的那個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