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是短短幾步的距離,可是那時候沈西泠卻覺得很漫長。看著白鬆,也看著他此刻倚靠著的那扇木門,又似乎過那扇門看到了心心念唸的那個男子,一時心裡竟慌起來,如同此刻這幾竹子,被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
終於走到白鬆麵前,覺得應該跟他問個好,可是那個時候心裡很,有種墜夢寐的飄渺之,一時竟想不出什麼能與他寒暄問候的話,一出口竟然就說:“他……在裡麵嗎?”
白鬆半低著頭看,點了點頭。
沈西泠的心極快地跳起來,白鬆耳力甚佳,聽到在他點頭後的那個剎那,連呼吸都了。他看著的眼神於是便地出些憐憫,他斟酌了一下,對說:“公子醉了,已經歇下了。”
沈西泠愣了一下,然後極快地點點頭,又說:“我,我可以照顧他。”
白鬆歎了一口氣:“青竹已經在照顧他了。”
沈西泠聽言點了點頭,又笑了笑,說:“他笨手笨腳的做不好,還是我去。”
說完,便抬手要推開那扇門,那時的手在發抖,非常明顯、非常劇烈,白鬆看得清清楚楚,而自己卻冇有發現。
的手剛到那扇門,就聽到門裡傳來那人的聲音。
“門外可是燕國公夫人?”
沈西泠釘在原地。
其實已經很久不曾聽見過他的聲音了,但是這麼說也有些不確鑿,因為午夜夢迴之時常常能夢見他,夢到的多是一些往日的畫麵,他同說話、與溫絮語。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他的聲音,一麵覺得與夢裡所聞一般無二,都是溫和又平靜的聲音,很是好聽,另一麵那一聲“燕國公夫人”又讓心裡一刺,彷彿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的手依然抖得厲害,著那扇門,但冇有推開它,沉默了很久,說:“……是我。”
答完以後,白鬆看見極淺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那個時候沈西泠在想什麼,也費解想到什麼才能讓出那樣的神,沈西泠自己卻知道。
幻想過那麼多次他們再次見麵時會是怎麼一番景,也許隻是在人群中遙遠地瞥見,也許是在某場王公的宴飲上偶遇,也許是在上京城的某條街巷上他二人的馬車相互錯過。也許運氣好一點,他們能說上一句話,屆時他或許會問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或許會簡單地跟說說他的近況,也或許會隨便說些什麼不相乾的事……想了那麼多那麼多,但還是冇有想到,他會問,是不是燕國公夫人。
忽然有點不敢聽他要說什麼,於是搶先問:“前些日子聽說你病了,不知是不是已經大好了?”
很了不起,即便整個人都在發抖,但聲音聽起來居然很平靜,顯得很得。當然了,那人隻會比更平靜更得,聽見他說:“我很好,勞夫人掛念。”
沈西泠低低地應了一聲,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拚命忍著淚意,問:“我,我能進去看看你嗎?”
我能進去看看你嗎?
那個時候其實有很多想說的,有些話積攢了五年,還有一些話是當時當刻忽然跑到腦子裡的,多的數不過來,但是等到張口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句“我能進去看看你嗎”,甚至連最想告訴他的那句“我很想念你”,都冇能夠說出口。
真的已經非常努力了,白鬆看見的臉蒼白得嚇人,兩隻手得很,指甲深深地刺進皮裡。可能希自己可以顯得更加冷靜一些,起碼不要顯得太弱,但是說實話,在他看來,那時候瞧上去實在有些可憐。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樣子,讓他覺得可憐一般。
這世上的人,任何一個人,但凡見到了此時的模樣,定然便無法拒絕的所求,無論求的是什麼都會想儘辦法給。
可這些人裡卻絕不會包括齊敬臣。
“你我如今份如何能再見?”白鬆聽到門的人說,“夫人走吧。”
他忽然有點不敢看沈西泠的樣子。
沉默,很長久的沉默,隻有竹葉沙沙的聲響。
沈西泠忽然變得很平靜,的不再抖了,隻是眼眶有些燙,似乎有眼淚從眼眶裡出來,已經不太能分辨。覺得耳邊轟隆作響,一時仿若失聰,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但還是很平靜地說:“我不會給你添麻煩,隻是見你一麵而已。也許今日過後我們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而我今日好不容易來了,就見一麵,行麼?”
等了很久,但門再也冇有傳來任何聲息。
白鬆看著,耳中聽到遠傳來步履之聲,知道有人來了,雖不願這時話,但不得不對沈西泠說:“有人來了,若被人看見你在此,對你和公子都不好。”
沈西泠冇有說話,隻是眼神十分空地朝他看了一眼,過了好半晌才彷彿終於醒過神來,的臉上有淡淡的淚痕。
還在力持冷靜得,甚至還對白鬆笑了笑,說:“好,我走就是了。”
白鬆有些不忍聽。
似乎想了想,終於還是又手了那扇薄薄的門板,很輕很輕地說:“雖然你可能並不大想知道,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過得很好,聽說你也過得很好……”
頓了頓,隨後出一個悲傷又滿足的笑:“……或許這樣就很好。”
說完,轉朝外走去。
走的時候神態頗為平穩,但腳下卻不甚有章法,白鬆耳力卓絕,直到拐過轉角連影都瞧不見,還依稀能聽見淩的步伐聲,隻是過不多久,就被門一陣又一陣沉悶的咳嗽聲遮蓋。
他忽然覺得有些悶。
又過去許久,半個時辰或者一個時辰,青竹從房中出來。白鬆問:“如何?”
青竹答:“吃過藥,剛剛睡下了。”
白鬆點點頭,青竹下去了,這時他聽見門傳來極低而極深的一聲夢囈。
很模糊,他不得不側耳凝神去聽。
“文文……”
——是那人隻在夢中纔會有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