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的出租車在餐廳前面緩緩停下。
穿制服的司機下車小跑,繞過半個車,用戴著白的手幫章依曼打開了后排的車門。
章依曼坐進車子,門被小心關上,把窗戶降了下來。
章耀輝在窗戶上,說:“那爸爸就先走了,你跟林芩好好玩著。”
“知道啦!”章依曼揮手。
“要注意安全,在路上被人認出來也不要慌,走不掉的話就打電話給……”章耀輝叮囑到一半,沉片刻,說:“算了,我讓小陳留下來跟著你好了。”
“不用啦爸爸!”章依曼使勁揮手。
“有問題記得找警察,玩的時候拍下的照片記得發給爸爸看看,還有……”
“好啦,爸爸你快走吧!飛機要來不及了!”章依曼推著爹的頭就要往外趕。
章耀輝往后稍了稍,用櫻花語拜托了司機把他兒送到目的地,路上小心開車。
司機立馬側過來鞠躬,幾乎要把頭杵到副駕駛的坐墊,說他一定會把令千金安全送到目的地。
章耀輝站直了子,笑著朝閨揮了揮手。
車子慢慢起步。
章依曼笑容明地用力告別了爸爸,甚至還轉通過車子的后窗目送爸爸的影越來越小,直至徹底看不見。
“跟爸爸關系真好啊~”司機笑著用不算標準但算流利的華夏語慨了一聲。
章依曼出了一個憨厚樸實的笑容,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小紙條,遞給司機:“去這里。”
司機:“……”
司機靠邊停下,接過紙條,然后又默默地開起了車。之后再沒講話。
章依曼拿起電話,語氣愉快道:“大叔!我剛和爸爸吃完午飯,現在過來啦~!”
“從路口進去,前面的路牌下面是吧?好的!”
“手機快沒電了嘛?那我們等下要不先找個地方充充電?哎呀,不是那個充電啦!~是給你手機充電!……啊,有的,我包里有充電寶!好,好。”
“好的,等我噢!”章依曼掛斷電話,呵了呵手指,看著窗外的冬景,心里卻哼著歡快的《夏天》。
……………………
【艾都】為世界五大唱片之一很久了,唱片行業的格局基本已經固定,很難再有大的變。之前的首席執行想要把手向偶像領域,做經濟,但收效甚微,人脈有,資源有,錢也有,但偏偏就是一個偶像都捧不紅,被推一個紅一個的【藍鯨】、【星研】這些公司打得落花流水,灰溜溜收回手。
章耀輝為公司掌舵人之后,他想要做的,不僅僅是鞏固【艾都】在唱片行業的地位。他也想要帶領公司獲得更多的市值,在公司留下屬于他的個人印記。
進軍影視行業,是章耀輝的目標。
“華亞影業的人已經訂好了餐廳,在華德酒店。”
“嗯。”
“東海影業的董事長邀請您晚上參加一個酒局。”
“說我沒空。”
書捧著平板,匯報著下午的行程。
章耀輝這次去京城,就針對前幾個月的考察,進行一次收網。該收購的已經確定了要收購,該買份進行布局的就買下份,另外幾個其他影業的高管也談攏了,隨時可以挖過來,各種各樣的事,讓章耀輝再想留下來陪兒過完一個生日,但他也只能去忙工作。
他升職之后雖然像章依曼說的那樣,變得比以前更閑,但該忙的時候,沒法推不掉的。到了首席執行這個位置,一些業務就算很容易簡單,但也是非章耀輝出不可,因為現在章耀輝代表著公司,是無人可替的。
章耀輝的野心不算強,之所以要力爭上游,可以說是因為閨。
如果章依曼只是個按興趣出道的小歌手,那他做到董事的位置就已經差不多了。有了錢,有了時間,在家養養狗,陪陪兒,偶爾幫兒促和其他藝家的合作,日子就很幸福了。
然而兒音樂天賦極強,老天爺賞飯吃,天生就是唱歌的料,顯然是朝著天后的路走去的。章耀輝知道兒唱歌,他總不能說“閨啊,你別唱那麼好了吧,不然該當天后了”,因此為了繼續給閨遮風擋雨,截下圈的齷蹉和齟齬,讓閨安安心心唱歌,他只能隨著閨的往上行走,跟著一起往上爬才行。
書的匯報工作結束了,車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章耀輝突然對書講:“現在我跟小曼聊工作上的事已經不會喊無聊了。剛才吃飯的時候,還跟我聊了經濟學的容。”
章耀輝說到這個,語氣不免炫耀起來。
書笑著聽完,嘆:“小曼長大了。”
書跟在章耀輝邊工作有十年時間了,清楚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是啊,小曼長大了。”章耀輝說。
章耀輝清楚閨的改變是因為什麼。
在某種程度上,是韓覺給閨帶來的影響,讓閨變得更好。
章耀輝也覺得出來,韓覺也是珍貴著小曼,小心翼翼不讓外界傷害的。
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韓覺。可惜了他們。
如果韓覺沒有那個令他不敢托付的顧慮,韓覺簡直就是一個不錯的婿了。
 
;聽閨說,最近他越來越地給閨打電話,兩個人的聯系越來越,章耀輝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點不愿承認的失。
這就退了嗎?
只喜歡到這種程度嗎?
章耀輝問書:“韓覺現在在哪里?”
“韓覺工作室有發他的照片,最新的態是一個小時之前發的,在小都會博館看展。再上一條,是韓覺在一家書店挑書,手里拿著的是約翰·鄧恩(john donne)的詩集。”
章耀輝思忖片刻,想了起來:“哦,那個結個婚都得結的詩人。”
書佩服章耀輝的博學。
章耀輝說:“他在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娶了個十七歲的孩,職業全毀。所以說啊,如果……”
“小心!”
“嘭!!!”
……………………
“前面就到了。”開著出租車的司機從后視鏡瞥了一眼后排。
章依曼分別用華夏語和櫻花語對司機說了謝謝,換來司機大叔赧的笑容。
章依曼拿出鏡子最后檢查了一下自己口罩和著裝,特別是確認完自己紅的頭發全藏進了針織帽里之后,才揣著帆布挎包,目雀躍地跳到車外。雖然知道韓覺等的位置不在外面,但就是忍不住找尋著韓覺。
一想到馬上可以見到韓覺了,手指就【吧嗒吧嗒】在挎包上彈著曲子。
【等下要做什麼呢?先吃點東西吧。中午的時候特意留了肚子沒吃飽,就是打算等會兒跟大叔一起再去吃點東西。哎呀,吉他沒有帶,不然去公園玩的時候可以唱歌給大叔聽。可惜不是春天,不然櫻花盛開的時候來,就會很好看……】
到地方了。
“客人……”司機在路邊的停車停下車,轉頭。
章依曼握的手機響起了輕微的聲響。
“嗡嗡嗡嗡嗡~”
章依曼本想下了車再接電話,但看到司機已經截住了后面的話頭,笑著示意他可以等章依曼打完電話再說話,章依曼便微微鞠了躬,快速接起了電話。
“喂?”章依曼戴著口罩,說話聲音悶悶的,像隔著一層門。
電話對面的人是個人,用平靜而輕地語氣說著話。
對方說得是櫻花國語言,章依曼聽不懂,“啊,對不起,我聽不懂。”
正當想拜托司機先生幫翻譯的時候,對面窸窸窣窣了一陣,幾秒后,換了一個年輕男人過來說話,他用華夏語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您好,這里是順天堂大學附屬順天堂醫院!您是章耀輝先生的兒嗎?”
“啊,對的對的,我是他兒,他怎麼了?……”
“令尊現在出了車禍,正在進行急救。他手機里的急聯系電話顯示的是您的號碼,所以冒昧打給了您,請問您現在是在……”
章依曼舉著手機,微微張,一瞬間跌進了年。
白的墻壁,白的床單,藍的床簾。照進來十分充足,看著卻總是蒙著灰。空氣里混雜著消毒水和尿的味道,咳嗽聲、談話聲和護士匆忙的腳步聲總是織在一起。
關于人生中最早的回憶,章依曼能記到四歲的時候。
零星幾個沒法分辨時間前后的記憶碎片里,都出現了媽媽。
媽媽的面孔如果不看當時的視頻,是記不清楚的。只記得媽媽的腦袋是的,人很瘦,看起來小小的,如果媽媽的學生來探的時候,媽媽就會戴上帽子。
在章依曼的記憶里,有一次去看媽媽,給媽媽講稚園里發生的事,誰誰誰想娶當老婆,誰誰誰想當男朋友。
媽媽只是開心地聽著,也不說話,總是聽著聽著就眼淚流了出來。
當時什麼也不懂,以為媽媽是疼的,就湊到媽媽干枯的手邊,輕輕吹著上面正在輸的針眼,說不痛不痛。
媽媽就笑。
然后才放心地跟著笑,給媽媽去眼淚。
“男朋友和老公要好好找。”
“我找跟爸爸一樣的!”
媽媽噗嗤一笑:“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可不怎麼樣。”
“那我要找比爸爸還好的!”
媽媽的眼淚越越多。
又連忙去給媽媽吹針頭。吹了一會兒,問媽媽:
“媽媽你什麼時候好呀?”
“馬上就好啦。”
“那馬上是什麼時候?”
“馬上就是……”
當時媽媽是怎麼說的,章依曼已經記不清了。銜接著這段記憶的,是被換上了黑的子,坐在媽媽的照片前面守夜。倉皇地看著媽媽的學生和朋友們過來的頭,然后對著媽媽的照片哭。
沒哭。當時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那令人心悸的恐慌、不安,章依曼始終記得。
現在這種覺又來了。
章依曼捂著心口,深吸了一口氣,用抖的聲音告訴對方在東京,并且馬上過去。
“對不起,司機先生,能把我送去醫院嗎?”章依曼掛掉電話,抹了一把眼淚,渾輕著用哭腔地拜托了司機,”麻煩您了!還請快一點!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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