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讓我來的。”林芩回答。

“人呢？”

“那邊出了點事，來不了。”

韓覺一把拽住林芩的手腕，“出了什麼事？”

“你輕點，”林芩甩了甩，沒甩掉。看著韓覺那雙因張而有迫的眼睛，林芩只能先回答，“不是出事，是爸爸出車禍了。”

“沒事就好，”韓覺剛想松一口氣，慶祝一下，但突然醒悟到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消息。

“你手好冷。”林芩從手腕上摘下韓覺的手。說完，才想起，眼前這個作為影視界和音樂界明日之星的男人，在冷風里無怨無悔地等章依曼等了好幾個小時。就算最后沒等來，也不爭不鬧，聽到對方有事來不了就擔心的要死，聽到對方沒事就狠狠松了一口氣。

林芩繼續帶著韓覺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小曼本來已經往你這里來了，但是半路的時候醫院給打電話，說爸爸出了車禍，昏迷，就立馬趕去了醫院。”

“做得對。”韓覺說。

林芩轉頭看了看韓覺的眼睛，發現不是嘲諷，里面滿是認真。繼續說：“想要告訴你這件事，結果你手機沒電。急得不行，哭著我過來接你。我那時候在排練，所以過來得晚了一點。”

“謝謝你了。”

“好心來接你，竟然還被你打了……”

“好冷啊！我們快走快走！”韓覺大喊一聲，推著林芩的后背，小跑前進。

得知章依曼不是有意放他鴿子之后，韓覺的氣神都不一樣了。

到了車里，林芩發了車子，問韓覺：“你飯吃了沒？我們去吃飯？吃完把你送到哪里，還是去我排練的地方玩玩？”

韓覺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吃過了，你把我送去醫院吧。”

“去醫院？”林芩大吃一驚，覺得韓覺是去送死。

韓覺點頭，說：“章董事出了車禍昏迷不醒，小曼現在肯定很難。這種時候我如果不在邊上，我還算什麼男朋友啊。”

……

……

“說什麼要我路上注意安全，你看看你自己，一點都不注意安全！”

“就算坐在后排，也是要系安全帶的！”

“你運氣好！幸好只是右骨折和輕微的腦震，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不系安全帶了。以后我會讓陳叔叔檢查你每次有沒有系安全帶的！”

章依曼一邊給章耀輝削蘋果，一邊瞪著眼睛訓斥著章耀輝。

“知道啦。”章耀輝醒來的時候看到兒坐在床邊，以為兒會撲到他懷里痛哭，他都做好準備安兒了，結果兒把他一直教訓到現在。

真像媽媽啊。

“我剛才夢到你媽媽了。”章耀輝輕聲說。

章耀輝準備說點煽的話來緩和一下氣氛，然而章依曼沉默了片刻，皺著眉頭就問：“媽媽在夢里知道你坐車不系安全帶之后，有沒有打你啊？”

“……”章耀輝愣了愣，苦著一張臉，“你怎麼就跟安全帶過不去了。”

“我要說到你形條件反為止，以后上了車就系安全帶。安全帶，安全帶，安全帶……”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章耀輝苦不堪言，覺得昏迷會更好一點。

“小陳怎麼樣了？”

“陳叔叔右側肋骨骨折，肺出，手已經結束了，現在在隔壁的病房。”

“現在幾點？”

“晚上十點二十六。”

“十點……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放別人鴿子。”章耀輝嘆。

章依曼想到了什麼，抿了抿，說：“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想工作啦！”

章耀輝看著兒手中揮舞的刀子，只得老老實實休息。

“這幾天你就在這里養傷，拐杖已經買來了，我放在這里，你以后可以用。”章依曼指了指倚墻而立的一雙拐杖。

章耀輝絕地閉上了雙眼。

章耀輝住的這間病房是豪華病房，有沙發，有書桌，有臺，更有電視。此時墻上電視里正放著【艾都】首席執行出車禍的新聞。

畫面中的記者，站在醫院的外面，背后是同樣正在播報新聞的其他臺記者：

【二月十五日下午一點三十一分，在xx區x丁目與x丁目匯，一輛白小貨車違反規，與【艾都】娛樂首席執行章耀輝所在車輛發生相撞。章耀輝昏迷后被救護車送往當地醫院治理，需進行手，暫無生命危險。同車其余人士皆不同程度的損傷。據警視廳提供的報，肇事司機的中含有酒分……】

“嗡嗡嗡~~”章依曼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是林姐姐。”章依曼把蘋果切小塊，給章耀輝的里塞了一塊，其余幾塊自己全部吃掉，了手，拿起電話就病房外走去。

“喂，林姐姐，對，爸爸已經醒了，不嚴重……”

章耀輝咀嚼著蘋果，看著兒關上房門，過了一會兒，忍著上的劇痛，緩緩深吸一口氣。

章耀輝先是了雙臂，覺得沒有不妥，然后緩緩將自己撐坐了起來。

相比書小陳的肺出，章耀輝知道自己右骨折和輕微腦震，算是很幸運了。

右打了石膏，石膏上面除了有章依曼寫的【安全帶】三個字，還有【快點好起來】，以及小浣熊的卡通圖案。

章耀輝笑了笑，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后就到了些許尿意。他沒有護士，也沒有兒。他覺得自己還有自理能力，就不必躺在床上任由護士擺弄他。

他將懸掛在半空的搬了下來，取來拐杖，慢慢站了起來。

沒什麼問題。

章耀輝慢慢往廁所挪去，費了一番力氣排空膀胱之后，章耀輝又準備慢慢往床上挪。

只是從廁所出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病房的門。

直覺驅使著章耀輝慢慢挪到了門邊上。

然后他約聽見了“大叔”，“約會”之類的詞，也聽到了韓覺的聲音。

章耀輝雖然輕微腦震，但智商沒有影響，一下子猜到了這兩個人是來櫻花國約會的，之前那首《當已往事》包括后來的那套【聯系越來越】的說辭都是在演戲。

章耀輝氣極反笑，怒火攻心。

之前給足了面子讓你悄悄離開小曼，不僅奉違，還膽大包天拐了小曼一起演戲，不對，還有林芩。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現在還敢大搖大擺來醫院找刺激，這不是主撞到了他的槍口上送死那是什麼？

章耀輝獰笑著打開了一隙，就打算用拐杖當場棒打鴛鴦。

然后，兒的哭泣聲就隨著那隙鉆了進來。

“大叔……”

章耀輝的拐杖一下子頓住。

“大叔，我好怕啊……我，我差點就沒有爸爸了……他不系安全帶，他為什麼不系安全帶啊……醫院說他昏迷，我就，就一下子想到了媽媽……我好討厭醫院啊……”章依曼哽咽著把一句話支離破碎地說完。

章耀輝心口猛得堵住。

他醒來以后看到兒不哭不鬧，眼睛都不紅一下，揪著他就開始罵，教訓他，他以為兒長大了，變得堅強，不會哭。雖然欣，但也覺有點難過，覺得兒不可了。畢竟他可是出了車禍，撞到了腦袋，很可能就沒了命。

原來兒還是那個哭鬼，只不過那個哭鬼為了不讓爸爸擔心，把眼淚和弱全藏了起來，展示給了另一個男人看。那個全心全意準備相伴一生的男人。

當時看著小貨車從側面直直撞來的時候，章耀輝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小曼怎麼辦？】

如果他死了，小曼要怎麼辦呢？

小曼的心在圈子里能生存下去嗎？秦姐和譚念能護得了小曼的周全嗎？小曼還能快快樂樂地唱歌嗎？

還會有那麼一個人，能全心全意對小曼好嗎？

“我覺得所以阿姨在庇護著你和叔叔。今天是你的生日，叔叔車禍大難不死，這是兩件值得慶祝的事啊。對不對？還有啊，你以后要好好檢查叔叔有沒有系安全帶，如果他不聽，就一直在他耳邊念，煩死他。然后你自己以后也要注意安全，如果出車禍的是你，到時候痛苦的就是你爸爸……和我了。生命可是很脆弱的啊，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所以大叔你那麼怕死。”章依曼邊啜泣邊說。

韓覺低聲笑了一下，說：“對啊，就是因為我差點死過了，所以才變得怕死。現在有了你之后，更不舍得死了。”

韓覺說：“明天和意外，真的是不知道哪個先來。我們盡量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站在門后的章耀輝了牙齒，目復雜。

他之前一直擔心韓覺隨時死掉，留著小曼一個人承孤獨，沒想到先一步差點死掉拋下小曼的竟然是他。

“不過你怎麼過來了呀。樓下那麼多記者。萬一被爸爸發現了怎麼辦呀。”章依曼語氣里有些責怪韓覺。

“沒辦法啊，朋友的爸爸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總得過來看看。另外就是，我不想你一個人面對這些，想來陪你，然后我就來了。”

“嗯~~”

“不要哭啦。”韓覺小聲詢問：“對了，你飯還沒吃吧？”

“沒有……嗝。”章依曼眼淚，打了個嗝，頓時赧道，“我這不是飽嗝！我什麼都沒吃！……我就吃了半個蘋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韓覺笑笑，然后是塑料袋打開時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怕你沒什麼胃口，就給你帶了點粥，還有些清淡的菜，你快來吃點。”

“我本來沒有胃口，現在很有胃口。”章依曼小貓一樣地哼哼道。

“那就好。”

“大叔你呢？”

“我也沒吃，我陪你一起吃。”

然后走廊就傳來了兩道輕微的喝粥聲。

章依曼里嚼著菜，小聲說：“好慘哦，本來說好今天一起約會要去逛公園，吃那家深夜食堂的。”

“這樣也算約會啊，吶，這咸鴨蛋的蛋黃給你，蛋白我吃，”韓覺說，“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的話，就是約會。”

“嘿嘿~”

“別嘿嘿了，快吃，等會兒你爸爸要喊你了。”

“噢噢！（呼嚕嚕~呼嚕嚕~）”

“慢點慢點。”

“到底是快點還是慢點嘛……”

章耀輝沉默片刻，無聲地把門合上。

他佝僂著背，一點一點悄悄挪回到床上。

看背影，仿佛蒼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