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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請自重》 第103章

第103章 倒數第二章

紀衡遣盛安懷去告知閣與太后,說他有要事要辦,他自己未帶一人,便追出了京城。

季昭一行人運著棺槨,不能走太快,紀衡很快便追上了

兩人分別才不過兩旬,再見時倒像是經年未見,彼此間的態度竟然有些陌生。

紀衡心想,必定是知道了什麼。他此刻想解釋,卻更加開不了口。

季昭無數次想張口質問他,可是怕,怕一旦開口便無法挽回。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一旦知道了,該怎麼辦?

兩人就這樣自欺欺人地彼此小心維持那脆弱的平靜,他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到後來幾乎一整天相對無言。但是他的視線又總是纏繞著,無法遠離。他放棄騎馬,與乘同一輛馬車,困倦的時候,他抱著睡覺,也未曾拒絕過。有一次在馬車上做夢,夢到了他對著一遍遍地說對不起,狂風捲起猩紅的落梅,染紅了他的眼淚。

醒來時,發現自己眼睛酸,眼前他的了一片。

其實已經沒必要開口了。把所有的事連在一起,足可以拼湊一個完整的事實。他不斷地跟說對不起,他派人追殺那些刺客,那個網之魚的臨終言,準確地找到山裡的森森白骨……這些事表明,或者他是真兇,或者他在維護什麼人。

有什麼人值得他下這樣的力氣維護?又有什麼人會為了維護他而暗殺爹?

大概只有那位太后娘娘了。

可是太后並非掌權之人,當年在深宮之中頗貴妃掣肘,更有陳無庸暗中監視,太后想派人搞暗殺,何其艱難?就算功了,他這當兒子的也很難一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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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機、最有條件、最有可能的兇手其實只有那一個。

季昭問不出口。在用一層薄紗把真相包裹起來。只要不開口,它們就永遠不會見天日。

心想,就算知道了真相那又怎樣,他的份太過特殊,本下不了手去報仇。

然而不管他是真兇還是幫兇,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既然選擇了逃避,就無法天天面對這樣一個人。

他,可是和他之間隔著海深仇。儘管這仇恨被刻意地模糊之後,變得不那麼錐心刺骨,但……這終究是此生永遠無法邁過去的壑。

季昭在姑蘇停留了半個月。安葬過父母之後,無事可做,亦不知該去向哪裡。

把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在一個黎明,悄然地離開了。沒有與他辭別,所謂心照不宣,也就是難以啟齒。

然而紀衡卻偏偏等在了離去的路上,守株待兔一般。

低著頭沉默良久,終於說道,“我們就此別過吧。”

​​果然什麼都知道了。紀衡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也早就料到的選擇。可是如今聽親口說這樣的話,他的心臟還是疼得擰一團。

他沒有回答的話,而是拉著一路狂奔,跑到了季先生夫婦的墓前。

紀衡跪在墓碑前,對季昭說道,“時至今日,一切孽債都是因我而起,你若想尋仇,只管來。”說著,出隨匕首,遞給季昭。

季昭卻是不接,苦笑道,“你何必如此。”

“阿昭,你懂我的意思,”他固執地舉著匕首,抬 ​​頭看,“我想和你好好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下殺父之仇,跟你回去?”

“阿昭,我的意思是……我想用一生來補償你,可以嗎?”他看著,語氣含著淡淡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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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一生,只此一刻便好。紀衡,你別以為我不敢手。”季昭說著,果然接過匕首,往他鎖骨下方一刺。雖力道不大,然而這匕首本是上好兵刃,這樣一刀下去,也刺進去寸許。

紀衡悶哼一聲,只覺傷口一陣疼痛,心臟雖未被刺上,卻比傷更疼。他捂著傷口,顧不上滲出指的鮮,抬頭沖笑了一下,“若不解恨,還可多來幾下。”

“不用了。”季昭沉著臉,看著他指上漫開的刺目鮮紅,真不知道他和誰更狠一些。

“如此,你可願跟我回去?”

季昭彎腰從他上翻出一瓶金瘡藥來,有些放心,“你死不了,”說著,把金瘡藥又還給他,“紀衡,從現在開始我與你恩斷義絕,往後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季昭說完,轉便走。

紀衡沒想到真的絕至此,他想也不想一把抱住,“阿昭,別走,求你別走……”行之間牽了傷口,又流出不,他卻也顧不上了。

季昭想把他掙開,然而他雖傷,力道卻大,抱著死命不放手。又不忍心下死力氣踢他,兩人便這樣僵持著。

聽著紀衡一遍遍地苦苦哀求,季昭眼睛酸,終於落下淚來,“紀衡,你不要人太甚。”

“阿昭,別走。”他的流失得多了,漸漸發白,像是落了一層霜。他跪在地上,固執地抱著,臉上。哪怕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這姿勢都有些卑微,何況他一個帝王。

季昭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說道,“你殺了我的父母,卻想讓我嫁給你,這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紀衡像是被一道驚雷當頭劈了一下,他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殺季先生?這是從何說起?我怎麼可能殺季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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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殺的,是你派人殺的。”

“不是,不是我!阿昭,季先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麼可能害他?”

季昭蹲下來,直視他,“那好,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要派人暗殺當年的兇手?為什麼你明明早已找到我父母的骨,卻一直對我遮遮掩掩從未提起?為什麼又要煞費苦心地想找人假裝嚮導帶我去找那個山?”

紀衡飛快地想了一下,就大概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跟季昭說了他的壞話,而且編謊話的人說得半真半假,證實之後不得不信。紀衡深諳騙人之道,這種虛虛實實的假話讓人最難提防。他眸一閃,說道,“我確實不是幕後真兇,這個我一會兒向你解釋,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那個山的。”

“你不是真兇,還能有誰?你娘? ”

“是——”他剛說了一個字,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真是好一場戲。”紀徵從附近幾株樹的後面走出來,笑道。

千方百計地想要阿昭誤會他……紀衡看著紀徵,這事兒也就紀徵幹得出來了。

季昭看到紀徵,有些奇怪,“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紀徵看著季昭,目

季昭知道他的心意之後,便不太適應他的溫了。側臉躲開他的目,視線恰好落在紀衡的傷口上,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這傷口不算致命,現在已經流得了,可是這樣看著,難免讓人心疼。

“阿徵,別白費力氣了,”紀衡說道,“你一定不知道阿昭真正的殺父仇人是誰。”

“就是你,我的皇兄。”

“不,是我們的父皇。”

季昭都驚訝地看著他。

“很難以置信對不對?”紀衡苦笑,“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

紀徵冷笑,“你為了逃避責任,竟將此事栽贓到父皇上,簡直無恥至極。”

“你為了得到阿昭而故意污衊陷害我,真正無恥的是你吧?”

季昭看看紀衡又看看紀徵,相信紀徵是手此事了,要不然紀衡派去的人也不會憑空消失。但問題是紀徵到底知道多事?撞到面前的刺客是否是他派去的?倘若是,那麼所有證詞都可以是偽造的。如果兇手真的是先皇,那紀衡瞞著做那麼多事,也是可以解釋的了。可先皇真的會做出這種事嗎?那似乎比太后買兇殺人還不真實……

心中疑竇叢生,一時左搖右擺,不知該相信哪一個。

“所有當年參與暗殺的人已經全部死了,現在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宋海。我手中也沒有充分的證。你若不信,我亦無法,”紀衡對紀徵說了這話,又轉過頭看著季昭,“但是我覺得你會相信我。”

季昭其實一開始就是相信他的,只不過後來被許多事實向了一個謊言。把事從頭到尾想了一下,突然問紀徵道,“你應該是早就已經到了,卻遲遲不出現,偏偏在我和他討論真兇的時候才出來。為什麼?”

紀徵拉下臉來,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事實。”

“阿昭,他其實一直在調查你,他早就知道了你的來歷,可能比我更早,所以他有條件在遼東佈置一切,”紀衡口道,又轉而看向紀徵,“紀徵,你是我的親弟弟,我一直以為當年之事你也是被人利用,因此從未苛責過你。如今看來是我對你容忍太過,你與你的生母一樣虛偽狡詐、冷酷無、不擇手段。”

“你住口!”紀徵惱怒,突然拔劍指向他。

季昭擋在紀衡前,“紀徵!你想殺自己的親哥哥嗎?!”

紀衡冷道,“他連覬覦長嫂的齷齪事都做得出來,弒兄篡位想必也不在話下。”

紀徵握著劍的手

季昭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說道,“他若是死了,我會殉。”

“阿昭,得你此言,我便是死也值了,”紀衡笑了笑,“不過你放心,他殺不了我。”紀衡捱的那一刀並不致命,傷口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他其實還有不力氣,只不過方才要博得季昭的同,才裝得那樣虛弱。

季昭並不知這些,扭頭讓他“閉”,這個時候不適合激怒紀徵。紀衡看著以那樣弱的軀無畏地護在他前,他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在你們眼中,我到底有多窮兇極惡。”紀徵面無表,收回了手中劍。

季昭提起來的一顆心也放下來。

“季昭,我只問你一句話,倘若你最先遇到的是我,與你日日相對的也是我,你會喜歡我嗎?”

“我也只問你一句,那個刺客到底是不是你派去的?”

“你自己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問我。現在回答我,如果最先遇到的是我,你會不會喜歡我。”

“不會。如果一個人會以喜歡我的名義做傷害我的事,那麼我永遠不會喜歡他。”

紀衡在後暗自慶幸,幸好他沒有因為喜歡而迫過阿昭。

紀徵聽到此話,神一黯,低頭道,“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瞎了眼。”

​​的本意是自己眼神不好沒認清事實真相,可是聽在紀徵耳朵裡,便是遇人不淑的誅心之言。

他沮喪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季昭不再理會紀徵。把紀衡扶起來,扶著他離開了。

***

“所有事就是這樣,對不起,阿昭,我欺騙了你。”紀衡剛被包紮好,就迫不及待地跟季昭解釋這一切,“對不起,我,我怕你離開我……”

季昭幫他躺好,給他蓋了條薄被,“你先休息一下吧。”

他抓著的手不放,“告訴我你的答案,你會跟我回去,對不對?”

“先養好傷。”

“告訴我。”

“我你。”季昭說道。

紀衡像是突然被一支燃燒的箭擊中口,熱燙中帶著酸酸的疼痛。

“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我沒辦法嫁給我殺父仇人的兒子。” ​​忍著酸的眼睛,低頭去掰他的手。

紀衡本來似是一隻繃滿勁的弓,聽到這話,弓弦像是斷了一般,他全松下來,手上力道也流失了。就這樣輕易掰開了他的手。

他其實早就知道會這樣回答。

季昭再也無話,出去幫他煎藥了。

紀衡躺在床上,兩眼無神。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他雖然權傾天 ​​下,卻無法左右的想法。是個中帶的人,一旦認定了某些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何況在這件事上,他本來就理虧氣弱。

過了幾天,紀衡的傷口癒合得差不多了,季昭也該告辭了。

走的時候紀衡去送。春天已經來了,城外草青青,柳樹綠云如煙。紀衡站在垂柳下,踩著一地的青草與野花同話別,兩人像是普通的友人一般。

季昭轉離開時,紀衡突然瞇眼,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左上拍了一下。季昭走出去幾步,忽聽到後似乎有微弱的聲音在喚轉過,恰好看到紀衡倒在地上。

連忙跑過去,他倒在地上,臉蒼白,角掛著跡。不可能就這樣丟開他,只好帶著他又回到寓所。

回到寓所時,紀衡又咳了兩口。季昭請了原先那個大夫來看,大夫說他這是心病。給開了些藥。季昭無法,又照顧了他一些時日。

紀衡時不時地在自己心口上補一下,他這心病時好時壞,倆人就這樣拖了有將近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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