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卓一秒進了“狀態”。

　——扮演討人喜歡的、外向好相的“凱特·羅文”的狀態。

　沒有誰的家庭背景能對同齡人完全保。單親家庭的孩子從小就難免到各種有意無意的關注,卡珊卓的應對方式就是扮演待人熱友善又有些特立獨行的好學生角。

　來到這個國家的另一端上大學后，這里沒有卡珊卓高中同校舊識，原本已經打算舍棄這個習慣,面對阿波羅時也沒有刻意去扮演什麼。

　可當一雙雙眼睛探究地落定到上,卡珊卓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嘿，”向阿波羅出燦爛的笑容,“你等很久了嗎？”

　他明顯因為的笑臉怔了一下：“沒有,我也剛到不久。”他沒能繼續和卡珊卓說話，畢竟周圍還有其他人,必須先與狄亞和的人們簡單寒暄。

　有好幾個人明顯也是第一次和阿波羅說話，又是一自我介紹。終于結束后阿波羅向卡珊卓低頭問：“你想喝什麼？一如往常的氣泡水,還是別的？”

　他絡的態度和“一如往常”所含有的暗示意味惹來了更多注視。

　這是個好信號,阿波羅也想將他們在約會的事公開。卡珊卓順勢說：“我今天想喝點特別的。你來挑？”

　“那麼熱可可？還是茶？”

　看著周圍人手里的冰鎮飲料失笑：“怎麼都是熱飲？”

　“你的手很容易發冷。”這麼說著阿波羅就走到一邊去拿飲品了。

　他前腳離開，對卡珊卓的打探后腳就開始了。

　“你和阿波羅很？”

　“前不久認識的，”卡珊卓朝狄亞看去,“托的福。”

　狄亞配合地料：“然而我昨天才知道你們在見面。”

　的聲量不低,周圍的人肯定都聽到了。

　有人直接好奇追問：“你們在約會？”

　阿波羅這時提著兩聽果味氣泡水過來,有些憾地說：“很顯然，在這樣的派對是不會有咖啡機,也不會有茶包的。給你,常溫的。”他低頭確認口味,把橙味的遞給卡珊卓。

　在山上散步約會那次,卡珊卓從自售貨機里選的就是這個品牌這個口味。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他說著打開易拉罐。

　卡珊卓笑笑地說：“在聊我和你是不是在約會。”

　阿波羅揚起半邊眉，反問：“我們不在約會嗎？”

　很無辜地答：“我并沒有否認啊。”

　他聞言笑了一下,認真喝飲料。

　在人多的場合,阿波羅頗為寡言。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不可避免地會有人和他搭話,或者試圖把話題往他那里引、尋求他的首肯或是反應。卡珊卓那邊也不清靜，作為與阿波羅在約會的“新面孔”，等待的是一又一的寒暄。

　大部分來搭話的人只是純然的好奇，但也有約讓人不快的對話。

　比如“你的外套真可，是哪里買的？……噢，我聽說過，但總覺得價格有點低，實質肯定不會太好。啊，不過你穿著很合適。”

　再比如“聽說你和阿波羅在約會？你見過他的家人嗎？我到他們家去吃過飯，每個人都非常友善。——我沒說嗎，我們上同一所高中。”

　卡珊卓覺誤三流電視劇，古怪極了。原來現實里真的會有人那麼簡單暴、毫無技巧地針對初次見面的人。

　不至于被這樣的挑唆炫耀激怒，但不斷被審視、被評估帶來的疲倦累積，沒過半小時，就想回家了。而且仔細一想，結果和阿波羅都沒怎麼說上話。

　“你明天還有課吧，我送你回家？”阿波羅突然低到耳邊

　，“我需要新鮮空氣，人群要讓我窒息了。救救我。”

　卡珊卓沒繃住，噗嗤笑了。

　這可能是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來吧。”他很自然地替拿過手包，而后拉起的手。

　狄亞剛剛消失了一會兒，現在正以東道主的姿態巡場，見卡珊卓他們打算開溜，立刻拉住：“等等，卡珊卓，你還沒見過伊阿宋。我得讓你們認識一下。來，他在上面。”

　阿波羅聞言蹙眉。

　“把卡珊卓借我五分鐘，或者你一起上去？”

　“我在這里等就好。”

　于是卡珊卓跟著狄亞往復式公寓的二層去。

　“似乎順利的，不是嗎？”狄亞走在前面，沒回頭。

　卡珊卓沉默須臾后才說：“大概吧。”

　狄亞倏地回頭，卷發發梢飛起，掃過卡珊卓的鼻尖。反地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上去疲力盡，確實該回家了，”狄亞拍拍的手臂，“和所有人心里的王子殿下約會難免會這樣，別在意。等你完全拿下他，有些人就該懂得閉了。”

　卡珊卓搖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麼。

　※

　“伊阿宋，過來，這是卡珊卓，我和你說過的，我的室友。”

　卡珊卓對伊阿宋先為主，把他想象了一個輕浮花哨的公子哥。狄亞社件上發布的合照也給這樣的印象。

　伊阿宋本人確實懶洋洋的，明明是他家開派對，主人卻穿著連帽衫和人字拖，歪在豆包沙發上和人聯機打噴游戲。投影的反將他的金棕頭發和五照得五六，但依然看得出英俊。

　“伊阿宋。很高興認識你。”他站起來，高讓卡珊卓吃了一驚，不愧是賽艇隊隊長，手長腳長人高馬大，是標志著戶外活的健康淺金。與健格略微不搭調的是他偏秀氣的五，大概在不人眼里這是他獨特的魅力。

　伊阿宋的握手很有力，開啟社模式后態度爽朗：“把這里當你家就行，不用拘謹，歡迎常來玩。”

　明知道這可能只是唬人的偽裝，伊阿宋上散發著天然的領袖氣質，實在讓人很難和他當面翻臉。

　“我明天早上還有課，就先回家了。派對很棒，謝謝招待。”

　狄亞還想和男友膩歪一會兒，卡珊卓就先撤退了。復式上下的樓梯有兩邊，下樓才發現走錯了邊，便憑著記憶往剛才與阿波羅分開的方向去。

　復式樓梯下方的空間開辟出一個迷你吧臺，面對樓梯那側豎著磨砂玻璃格擋制造調。卡珊卓辨認出阿波羅的形和聲音，循聲過去，卻驀地駐足。

　“你真的在和那個紅發約會？”說話的人態度隨意，似乎和阿波羅很。

　杯的聲音，兩個人都在喝酒。

　阿波羅背朝半靠在玻璃上，另外那人則歪在吧臺邊上，都沒注意到玻璃后有人聽得到他們的對話。不知道出于什麼心態，卡珊卓默默地退回了樓梯邊的影里。

　“嗯。”阿波羅回答得很簡潔。

　“為什麼？我沒想到你喜歡那種類型。”

　“哪種？”

　對方顯然喝了點酒，大著舌頭emmm了好幾秒才說：“很難搞到手的那種？”

　阿波羅似乎笑了一下：“我和搭訕的那次，我只是離開五分鐘，就和朋友消失了。對我確實沒有把握。”

　“來，”那人捶了阿波羅側一拳，“這種生我也過，一旦到手之后就索然無味。你懂的吧？”

　阿波羅沒說話。

　對方不打算放棄話題：“要不要打個賭，幾天會向你臣服，你又過多久就會——”

　滿臉酡紅的年輕人忽然張開，下個單詞卡殼。

　阿波羅循著他的視線回頭，與從玻璃后走出來的卡珊卓四目相對。

　“這是奧利弗，我的高中同學，有兩年沒見了。”阿波羅這才意識到卡珊卓神不對勁。

　幾乎是無表地看著他，一眨不眨。吧臺燈下，淺灰的眸顯得格外冷。

　“凱特，我——”

　卡珊卓忽然笑了一下，從阿波羅那里出手包，半句話沒說，直接從他邊走過去。

　“等等，凱特！不是你想得那樣！”

　聽到阿波羅低聲咒罵，步子邁得更快，不去看周圍人什麼反應。

　電梯還停在頂樓，走進去，先關電梯門再按底樓。

　高級公寓的電梯安靜而快速，卡珊卓只是一眨眼，轎廂門就再度打開。視野有些模糊，憑著印象穿過公寓大堂，沒有理會前臺問詢是否需要幫忙車。

　一頭扎進夜晚，太下山后空氣里就全是冬天到來的預兆。

　卡珊卓麻木地打開車件，發現最近的車大概需要五分鐘抵達。太久了。五秒鐘都待不下去。

　來的時候是狄亞開車，也不知道公寓方向是往左還是往右。隨便選了一個方向，總之先離開這里。

　越恐懼的事就越會真。

　疾奔的腳步聲敲擊人行道，在夜中回，與頂層飄落的音符節拍全都錯開。

　“凱特！凱特——卡珊卓！”阿波羅聽上去有些氣。

　卡珊卓第一反應是懷疑他等不及電梯，直接走樓梯跑下十幾層樓。

　第一反應居然就這。的牙齒險些氣得打，被自己氣的。

　阿波羅跑得快，轉眼就追上來。他一把抓住的手臂，試圖繞到面前：“我可以解釋。讓我解釋。不是你想得那樣。”

　“繼續。”卡珊卓朝阿波羅的反方向別開臉，語調尖刻，都嚇了一跳。

　阿波羅扣著的手指不覺用力，他的語速很快，怕再慢一點就會用意志封閉上耳朵：“奧利弗的雙親是我父親換屆競選的重要贊助人，我必須和他維持友好關系。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我和他說話不代表我認同他。”

　卡珊卓嗆了一下，又輕聲笑：“換屆競選……我都忘了，你是議員的兒子。”

　“我知道奧利弗的話冒犯到了你，很抱歉讓你聽到那些。凱特，不要這樣，我——”

　打斷他：“直接告訴我吧，為什麼是我？我有什麼能讓你興趣的地方？因為我是你沒有征服過的類型？因為我‘很難搞到手’？還是什麼別的？”

　卡珊卓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希自己閉。其實并沒有打算一口氣拋出那麼多問題。發的嗓音顯得歇斯底里又自卑。

　如果有觀眾，他們大概會覺得小題大做，過度反應，因為積蓄了一晚上的力，也因為猜疑的伏線早就埋下。

　明明在遇到阿波羅之前不是這樣的。把家庭問題甩在另一側海岸，才自在地度過了幾個月，了幾個新朋友，為什麼自己又會變討厭的樣子？

　卡珊卓并不想阿波羅回答，可他真的沉默，幾乎要忍不住的淚意又瘋狂襲擊。

　阿波羅的臉慘白，語調僵：“都不是。我不是因為你中途消失才對你興趣的，不是因為你對我沒那麼興趣，我才想讓你喜歡我來證明我的魅力。完全不是那樣。卡珊卓，在那之前，在我和你說第一句話前就——”

　他了口氣，仿佛下定極大決心。

　“是一見鐘。”

　卡珊卓腦子里嗡地一下。

　“我知道這很瘋狂，會把人嚇跑，可是就是那樣，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被俘獲了。”

　天方夜

　譚，又似乎合合理，不該聽下去，可忍不住想要聽更多。

　“而且越和你相，我就越確信那并不是神錯的幻覺。”

　阿波羅轉到卡珊卓面前，吞咽一記，聲音低下去：“看著我，求你了。”

　“我不能看你。”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

　他幾乎是委屈地低語：“為什麼？”

　“看著你……恐怕不論你說什麼鬼話，”卡珊卓終于抬起頭，眼眶很紅，“我都會相信的。”

　阿波羅忘了眨眼，呆呆地盯著。

　卡珊卓仰起頭，試圖掙開他，一邊給自己下指令般喃喃：“這太快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該相信什麼了。我需要時間，我必須冷靜……先讓我回家。”

　阿波羅不放手，兩個人不像樣的角力只持續了數秒，他干脆抱住。

　立刻僵住，帶得他的也僵起來。

　“保證你不會和我切斷所有聯系(p;&)，我就放開你。”

　“……”

　“我知道被人當作一個獎杯展示是什麼覺。我不可能那麼對待你。”

　夜里阿波羅的呼吸灼熱得讓耳朵發燒。

　卡珊卓閉了閉眼：“我現在沒法思考……”

　“那就不要思考了，”阿波羅遲疑了一下，了的頭發，“給我一個機會證明剛才說的都是實話。”

　心臟像是合耳跳，震直抵腦髓。卡珊卓盯著他的眼睛：“這是讓約會階段結束，認真繼續下去的意思？”

　阿波羅眼角微彎，攬住的手臂更。

　“對，我希為你的男友，正式的，公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