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自從東苑雨中一別,雪昭與桓崇郁許久都不曾見面。
今年桓崇郁生辰,嘉延帝特地吩咐宮中為其舉宴,邀請了很多當年在咸若館讀書的世家子弟、貴宮相伴。
雪昭稱病未出席。
眾人也并不奇怪,雪昭雖然從小就格溫和,但和誰都疏遠,也就只與齊寧走得稍近些。
十二殿下更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不來殿下生辰宴,實在是很尋常的一件事。
沒多久也到了雪昭的生辰,今年依自己的意思是不辦算了,自家人一起吃幾碗長壽面便是。畢竟明年這個時候就及笄了,估著婚事也快要定下,明年再大辦就是。
晉國公府里也都知道雪昭喜靜,都依了的意思。
偏偏嘉延帝想起了雪昭的生辰,要進宮來過生辰,并且吩咐宮中,以公主的規格為做壽。
這下子,不辦也得辦了。
雪昭只好在家里天天試嶄新的頭面和。
譚若貞看了好幾套,為擇定了紅寶石頭面和一條莊重的紫。
雪昭出眾,穿什麼都好看,首飾、裳又都是為量打造,哪有不合適的?既然母親都選好了,自己也沒有意見,很快定下了宮的行頭。
到了雪昭生辰那日,宮的不止是雪昭曾經的同窗,還有皇孫們,不遠千里,從京外宮來覲見嘉延帝,順便參加雪昭的生辰宴。
這場宴席辦得盛大又熱鬧,略得臉些的皇孫,全都面面出席,絢麗的焰火在咸若館頂空炸開。
雪昭打扮致,坐在嘉延帝邊,看頭頂那一方墨黑的天空。
觥籌錯間,雪昭瞥見了桓崇郁。
一個是今日宴席的旦角,一個是為數不多留京的皇子,他們兩人其實座位離得不遠,中間不過隔著三五個座位,若舉起酒杯遙祝,大聲些甚至能聽到對方說話的聲音。
但殿下不會說話。
他們也不會舉杯遙祝。
齊寧和雪昭舉杯了。齊寧坐得遠,但兩人關系親近,哪怕離得遠,對方舉杯,另一人也看得見。雪昭也朝齊寧舉起酒杯。
桓崇郁端起酒杯,飲下一口酒。
垂下的眼睫,半遮余,那一抹紫,格外耀眼。
雪昭的生辰宴,嘉延帝喝得很盡興,有了醉意之后,吩咐宮人攙他回乾清宮。
嘉延帝一走,雪昭邊就熱鬧了,皇孫或者貴們,一窩蜂圍過來。
嘉延帝連郡主都沒放在眼里過,卻為晉國公的孫辦生辰宴,還特地召皇孫回宮,意義不言而喻。
娶譚雪昭,有賺無賠。
雪昭被人團團圍住,連齊寧都不進去,其余人,更只能遠遠看著,悄聲議論。
“雪昭姑娘將來有大福氣。”
一小郡王,著酒杯慨。
有人應道:“這不是天注定的嘛?可是晉國公的孫。”哪怕不得皇帝看中又如何?還不是這京城中數一數二的貴,輕易高攀不起。
“晉國公爺可疼他這孫,皇上也疼極了雪昭姑娘……得了,都別想了,喝酒喝酒。”
“來。”
桓崇郁握了握酒杯。
-
嘉延帝回到乾清宮里,喝了點醒酒茶,人就差不多清醒了。
他問邊心腹太監:“你覺得今夜朕的皇孫們表現如何?”
太監笑著忖量,自然是不敢說皇孫的壞話,只說各有千秋。
嘉延帝著夜空興嘆,道:“朕老了。”
太監連忙跪下說:“皇上萬歲無疆,您怎麼會老!”
嘉延帝搖搖頭,說:“朕都知道。”
縱幾十年,今年新宮的淑人,得能掐出水,他極了,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種況已經有幾年之久,得他不得不服老。
所以今年才讓皇孫們宮。
當年相面的道士也病死了,但他說的話,嘉延帝始終還是記在心里,而且他也的確很喜歡譚禹亮和他的孫,選這丫頭做自己的孫媳婦,倒也很好。
只是皇孫里頭,他還沒拿定注意,究竟選哪個。
人終究還是不服老的,尤其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嘉延帝起脊背,眼神振,似乎這樣就顯得自己神百倍、像個年輕人,他笑呵呵地說:“不急,十五六載的壽元總還有的。”
太監笑道:“正是呢。”
心里掐了掐嘉延帝的年紀,已是立國以來,活得最久,極最久的一位……再有十五六載,幾乎沒可能。
“奴婢伺候您洗腳。”
“嗯。”
-
嘉延帝回乾清宮之后,咸若館里也漸漸散了。
雪昭喝了不酒。
平常都很克制,可能今天生辰宴盛大,多喝了幾杯,人還沒出宮,胃里就難。
“齊寧,我想吐。”
雪昭捂了捂自己的口。
齊寧住后宮,對這里悉,四周看了一圈,說:“先去貴妃宮里借一下地方吧。”
帶著雪昭去了永寧侯府賀貴妃的宮中。
但是貴妃已經安枕了,只有偏殿的房里還亮著燈。
里頭住著誰?
齊寧一下子還真想不起來,著宮過去問了,才知道是靜昭儀,十二殿下的生母,這些年了,也才從靜婕妤升了小小昭儀……在后妃遍地的宮中,實在不打眼。
雪昭忍著難,蹙眉說:“不要叨擾昭儀,我們回去。”
齊寧有所猶豫,雖也不想和靜昭儀有所牽扯,但雪昭這樣難……
靜昭儀推門而出,著兩個小姑娘,笑容和善:“姑娘、縣主,請進。”
站在門口,誠摯相邀。
眼見推辭不過去,齊寧挽著雪昭進了昭儀的屋子。
雪昭果然吐了,漱口之后,嚨里還火辣辣的。
靜昭儀小心照顧著雪昭,還親自給遞茶,說:“喝點兒解酒茶就不難了。”
“多謝昭儀。”
雪昭起行禮才接過茶水,飲下之后,果然舒服了許多。
時候不早了,兩個小姑娘也沒有逗留太久。
靜昭儀這里清凈、簡潔得像佛堂,平常也不來人的,也沒有挽留兩個小姑娘,只人提著燈送們出去。
齊寧要回寢殿了,不能送雪昭出宮,等出了靜昭儀寢宮的大門,兩人便分道揚鑣。
雪昭走在靜昭儀的宮后,夜風吹拂的擺,影落在甬道上。
前面忽來一道修長拔的男子影。
宮跪道:“殿下。”
桓崇郁從黑暗中現,凝著雪昭。
雪昭跟著宮福:“殿下。”
桓崇郁從宮手中拿過燈,便打發了靜昭儀宮里的宮,站在雪昭面前。
雪昭緩緩仰頭,看見他在說:“我送你。”也凝視著桓崇郁,搖了搖頭,低著頭道:“殿下,我認得路。”
桓崇郁轉,提著燈往前走,犀牛角燈的溫黃,籠在他的擺上涌,似泛起水波。
送到不能送了,兩人才分別。
他連一句分別的話都沒有,悄然來,悄然去。
雪昭出宮,坐上了家里的馬車,在搖搖晃晃的路途中,心也跟著搖搖晃晃。
殿下,您為什麼要送我出宮?
不怕今晚又下雨嗎?
桓崇郁送完雪昭,先回了一趟靜昭儀的寢宮,還燈。
靜昭儀難得見客,又是見年輕討喜的小姑娘,心很好,跟兒子也多說了幾句話:“齊寧縣主和雪昭姑娘晚上過來了,小姑娘喝醉了,在我這里借了一杯茶水。”
桓崇郁靜靜地聽著。
靜昭儀說了半天,屋子里一點聲音都沒有,自己也覺得說得無趣,就閉懶得說了。
桓崇郁這才起告退,回了十王府,睡前吐出了麻核。
翌日,鄭喜伺候桓崇郁洗漱,再把一枚新的麻核遞給主子含上。
這玩意含在里,一點聲音都喊不出來,原是給極刑的犯人所用。
桓崇郁年也曾有忍不住想說話的時候,便含此止語。
只是已多年不用,而今又重新啟用。
鄭喜眼見著桓崇郁含麻核。
心中默道,殿下,再耐心些,好日子已經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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