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村國營皮鞋廠。

這個工廠也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在計劃經濟時代也風過，只是時代流滾滾，雙軌制經濟之下，這個工廠同樣沒落了。

一共兩百多個人，都在盼著上面的補下來吃飯。

不過，最近縣國資委那邊下了一個通知下來，那就是他們工廠已經被人承包了。

這則消息猶如一記晴天霹靂，瞬間打了工廠的節奏。

普通工人還好，給我工資就行。

但工廠里的干部不這麼想，工廠以前是國家的，那我就是國家干部。

現在了私人的了，那我不了給別人打工的了？

尤其是呂傳山，又往縣里跑斷了。

縣里一個態度：“你們工廠做好迎接準備，合同已經簽了，沒得談。”

父子倆最終放棄，但他們怕新老板過來會斷了他們的利益。

所以呂傳山從倉庫里調走了兩千多雙皮鞋謀私。

這天，他又在辦公室里絞盡了腦的想明目，想把工廠倉庫里的最后三千多雙皮鞋給搞走。

不但是品，還有半品，包括機都已經找好了下家。

貪得無厭的呂傳山這是要掏空整個工廠。

正焦頭爛額的想著做賬理由時，兒子呂向文跑進了辦公室：“爸，我搞明白誰是承包人了！”

呂傳山猛的愣神抬頭：“說，是不是鞋廠的段老四？”

“這狗東西年輕時就跟我不對付，肯定是他背后搗鬼！”

呂向文趕道：“不是不是，段老四那邊今天也被接收了。”

“這孫子夠狠啊，一沖過去就直接下了人家所有工廠里的干部，包括段老四全部掃地出門了。”

“那你廢話什麼，到底是誰！”呂傳山緒很是張了起來。

呂向文趕道：“河山鎮的新廠長李建國！就是他承包了我們縣里的這五個工廠。”

“他？一個黃小子他有這個本事？”

呂傳山在聽到是李建國后，臉無比的譏諷。

李建國被任命為河山鎮國營廠廠長的事，當時在縣里都討論過。

都覺得上頭瘋了。

二十出頭，沒點資歷，憑什麼？

呂向文趕道：“爸，你別不當回事啊，這孫子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角，段老四和你斗了一輩子，他本事你是知道的。”

“人家沖到廠里說把人家下了就下了。”

“而且我懷疑馮義勝那畜生柜臺里的皮鞋，全是他們牌的。”

這已經在江河縣不是什麼了。

這也是李建國被人鄙視的原因之一。

一個國營廠廠長，竟然甘愿給一個倒爺牌生產，沒被人詬病。

呂傳山臉凝重：“去廠里號召下，既然上面沒得商量，那行，我們用我們的方式來抵這些資本毒瘤。”

“這個工廠是我一手創辦的，誰也別想拿走！”

“還有，你馬上跟小張那邊講下，現在就把倉庫里的那些東西拉出去，以防萬一。”

“，我這就去辦。”

呂向文剛走。

外邊就有一個清瘦，穿著布鞋，帶著眼鏡的小老頭走了進來。

一進來就質問呂傳山：“老呂，倉庫那邊怎麼回事？”

“怎麼前天被拉走了兩千多雙皮鞋，但沒有錢進來？”

這人曾發國，是這個工廠財務科的科長。

顯然，兩人在工廠里似乎也一直不怎麼對付。

呂傳山很不耐煩的講了句：“貨已經賣了，錢過幾天就會到賬。”

“賣了，那行，你把對方電話給我，還有你們的票據也拿出來。”

“我好賬。”曾發國毫不含糊。

呂傳山忍著火氣，很是虛偽的笑道：“老曾啊，你看你這火氣。”

“咱們共事了幾十年，難道你這點都不相信我嗎？”

“相信？”曾發國冷笑了下：“我要認為你是個可以相信的人，今天就不會到你辦公室來。”

“兩千雙鞋子，價值八千多塊錢，我曾發國這個財務科科長還擔不起這個責任，別給我來這一套，把對方電話給我！”

“你！”呂傳山剛準備來脾氣：“你就不能好好講話，一定要這麼較真？”

“真以為我不敢開除你？”

于是兩人在廠長辦公室里發出了巨大的爭吵聲。

外邊有不人聽到，但卻沒有一個人當回事，因為這麼多年他們也習慣這兩人的爭吵。

…

馮義勝是大概十點多鐘到的這邊。

和曾才洪一起，只是李建國他們上午剛接收了一個工廠，所以耽誤了點時間，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這時的稻花鎮國營廠已經懶散的不樣子。

保衛科的人在宿舍睡大覺，工廠大門都沒有一個人。

至于其他工人們，打牌的打牌，打羽球的打羽球，懶懶散散，好好的一個工廠了一個養老院景象。

以至于馮義勝他兩個進來都沒有人搭理。

馮義勝一進工廠就想起了妹妹出生那天的事。

母親忽然發作送醫院，他爸去隔壁縣里工地上做事了。

他和姐姐馮芳兩個人把母親送到了醫院，醫生說：“你們趕去錢，孩子要生了。”

那時候兄妹倆作了一團。

最后讓馮芳在醫院里守著，他跑出來借錢。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外公。

那天下著大雨，他渾了，服還滴著水，在呂傳山的辦公室里跪著，求他借三十塊錢去醫院繳費，等他爸回來了就把錢還上。

呂傳山冷冰冰的，非但沒有借一分錢，而且還把他給辱了一頓。

什麼你馮家的種敢站我辦公室來借錢？要不要臉？

還無節制的侮辱他爸和他爺爺。

他不了侮辱，就頂了一句。

結果等于頂炸了一個炸藥包，舅舅呂向文從邊上沖出來，一腳把他給踹倒在了地上瘋狂的打。

呂傳山也拿了一竹竿子在他上。

他差點被打昏死過去，后來回了醫院，姐姐馮芳看他一的竹條傷痕，抱著他，心疼的哭了很久很久。

此時，闊別了“幾十年”再站在這個地方，馮義勝猛然發現，原來當年那些承的恥辱，一直未曾忘記。

忽然又想起了姐姐馮芳。

他在等一個人出現，只要這個人出現，他覺得一定有姐姐和父母的消息。

這是后話。

甩掉了一腦子的雜念后，帶著曾才洪進了倉庫里。

一進來，里邊有三個青年正在打牌，頭都不抬一下。

其中一個道：“又跑我們財務科來干嘛？說了賬上沒錢，你要工資找縣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