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義勝看蔣春華忙起來了，原本也是要離開的。

但原國營廠技科科長太熱，拉著他不停的聊，后來越來越多人知道了馮老板回了工廠，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廠房，新來的這位胡志寧。

和尹長江完全是兩個類型。

尹長江是那種能卷起，下泥田站著和老鄉聊幾個小時的人。

但胡志寧不認識，氣宇軒昂，無論走哪里都一定要讓別人覺出他是干嘛的。

這會在廠房里召集了所有的工人站著聽他訓導。

無非都是一些非常方，非常虛無縹緲的大道理。

蔣春華過來一看，機都停了，全在聽他講話指導。

心里很不舒服，每次都這樣，只要胡志寧一來，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在廠里召集員工訓導開會。

哪次不是整個工廠因為他來停工？

很是不喜。

更令他有些憋的是，剛一過來，胡志寧在上頭指了指他：“蔣主任，你們廠里很多地方都需要升華一下啊，尤其是這思想道德建設方面。”

“你這行為也不對，我十分鐘之前讓人去通知你過來開會，從你辦公室到這邊走路最多就兩分鐘。”

“那麼多余的時間你干嘛去了？”

蔣春華憋著：“我辦公室里來了客…”

“這都不是理由嘛。”胡志寧開始了訓導：“所以說你們廠里的神面貌有很大的問題。”

“現在國家搞改革開放了，我們有些同志已經忘記了初衷，擅長使用各種借口來解釋他們一些不合理的行為。”

…

蔣春華原本還想解釋，但一看對方嘰里呱啦個不停，深吸了一口氣，又忽然懶得去解釋。

覺得這種解釋毫無作用。

下面的工人也聽的很不耐煩，但人家是縣長，誰都不敢得罪。

十來分鐘后，有一個工人從外面急急忙忙的走進來。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下面原本昏昏睡的工人們一下神了。

開始了這樣的議論：

“真的假的，你沒看錯吧！”

“怎麼可能，我親眼看到的，我可能不認識馮老板嗎？”

“好多工友過去打招呼去了！”

“不行，我也要去，咱都念馮老板的好，估計是回來過年的，咱們必須要給馮老板去拜個早年。”

…

一時間，這種議論聲在人群中徹底發酵不可控制。

剛開始還沒有人離開。

但后來他們看胡志寧這嘰里呱啦的姿態，估計沒有個兩個小時沒法完。

萬一馮老板走了呢？

于是開始有人壯著膽子開溜。

后邊的人一看，他們的蔣主任和其他人也沒有阻攔。

于是徹底控制不住了，不停的有人離開。

偌大的廠房，原本有兩三百人在接“思想政治課”的。

結果僅僅只有十幾二十分鐘，里邊竟然就剩下了十幾個。

這十幾個是回力過來的基層管理人員，所以沒有離開。

胡志寧在臺上演講可能沒有看到這種況嗎？

當然不可能。

只是他在講話，不好阻攔。

下邊就十來個人了，還訓導個屁？

臉有些不太好，著下面的蔣春華：“蔣主任，你們工廠里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蔣主任一頭霧水的往后邊看了看，原來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全部都跑了。

回了句：“廠里風平浪靜的，今天沒有發生什麼事啊。”

胡志寧一臉嚴肅：“那就是你工廠里今天來了什麼聯合國干部？”

蔣春華腦子里立馬通。

他主管這家工廠大半年了，自然知道這家工廠工人對馮義勝的。

這會馮義勝已經到了工廠里。

想都不用想，這些工人肯定是聽說馮義勝過來了，所以全跑過去看他們的老東家去了。

著頭皮說：“我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胡縣長，您消消氣，里邊先等會兒。”

說著準備往門外走。

但胡志寧從上邊走了下來，一臉鐵青：“不用了，我親自去看看這個聯合國干部是誰吧。”

蔣春華腦子一陣發疼，趕跟在了后頭。

馮義勝此時此刻想走，但他本就走不了。

工廠里最已經來了兩三百號人，還有一些人從宿舍區那邊往這邊走。

這麼多人圍著，各種招呼，各種詢問，馮義勝走得了嗎？

所以沒辦法，只能在人群中各種回答工人的問題了。

其實這些工人都想開口說和馮義勝走，一起去深市。

馮義勝也想挖他們走。

這個團隊講人，雖然他們做的都是最低級的工作，但馮義勝知道，只要一個人的品行沒問題，能力完全可以后天培養。

況且這麼大的一群人，以后總能發現幾個才能出眾的人吧。

但他不能做，很多做了就是把蔣春華給釜底薪了。

所以也沒有開口，只是和他們講南方的開放，南方人的斗意志等等，兩三百號人聽的神。

就在大家相聊甚歡的時候，胡志寧從邊上走過來了。

派頭不小，笑哈哈的說：“每次我來你們工廠講話，下面每次都是死氣沉沉一片，還有那麼幾個工人同志還總喜歡打瞌睡。”

“可這又是哪里下來的領導，讓你們如此熱烈回應？”

聲音不大，但很快讓這邊兩三百個人陷了沉默，全回頭看著走過來的胡志寧不敢講話。

蔣春華也特別的尷尬。

胡志寧一眼就看到了馮義勝，知道這是這群人圍著的核心。

盯著看了半天，腦海里把自己悉的人過了一遍，實在沒想起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個人。

保持著領導式的禮貌，微笑著出了手：“請問這個小兄弟，怎麼稱呼？哪個單位下來考察工作的？”

馮義勝看了看他邊上的蔣春華，蔣春華眉弄眼下。

馮義勝馬上明白了，和他握手了下，笑著開口：“胡縣長您好，我不是哪個單位下來的，我們通過電話，我們理應該認識。”

“哦？我們認識？”胡志寧奇怪的了蔣春華：“一時半會，我還真想不起這位小兄弟是誰。”

“來，給我介紹下。”

蔣春華準備開口介紹，但是被滿帶笑容，氣質無比篤定的馮義勝打斷開口：“馮義勝，原寶勝制鞋廠的老板馮義勝。”

“拜您所賜，我們迫不得已把工廠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