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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餌》 第130章 厭恨

雨勢越來越大,保姆去后院鋪好防水布,沏了一壺普洱茶,“二公子用過晚餐嗎?”

“用過。”

“雨下得大,您留宿吧?”

陳崇州手挨在壁爐上烘烤著,“母親睡了嗎。”

“二太太被剛才的霹雷驚醒了。”

他嗯了聲,“準備一間客房。”

保姆離去后,陳崇州繼續削果皮,十分平靜。

陳政審視他,“給你母親報喪,平息陳家這樁丑聞,你的條件是什麼。”

他玩笑一般調侃,“父親自詡是商場的老狐貍,應該猜出以什麼換。”

“主要董事局不認可你,你的出名不正言不順。”陳政嘬著煙,“你母親亡故,過繼給你江姨,你也算正,只是陳淵不依,我不好強行。”

陳崇州心知肚明,陳政待自己遠不及待陳淵,陳淵至分得陳家的半壁江山,而他目前仍是未知,取決于董事局的態度,陳政自始至終不打算力保他上位。從前的許諾,無非是安二房,防止他對長房下黑手報復。

他將蘋果擱在陳政面前的茶幾,“英雄不問出。津德的嫡系長子占盡天時地利,照樣廢,現在津德集團的掌門人也是外室。”

陳政沒興致那枚蘋果,“你大哥和津德的老大不一樣。”

他含笑,“大哥有城府,但不備立場和膽氣。江姨與我母親都不是賢良溫順的人,他制于江姨,舍不下江姨的安危,而江姨妒忌我母親,也怨憎您。如果算計陳家的財產,甚至算計您的命,大哥護母心切,一定包庇江姨,與父親為敵。而我只記得自己姓陳,先是家族的繼承人,再是為人子。”

陳政沉浸在震撼之中,“你不在意你母親嗎?生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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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容淡然,“父親也生養了兩個兒子,您在意富誠還是在意子嗣呢?您授意安橋挑撥離間,制造二虎相斗的局面,一心為陳家磨煉接班人,各大家族的接班人屢遭意外,大哥和我同樣生死有命,您何曾在乎?您只在乎勝出的人能否不負厚,使富誠一躍為全省的龍頭,制霸商場。”

陳政神凝固。

陳崇州俯,雙手撐住桌角,目炯炯,“虎父無犬子,我的抉擇當然和您如出一轍。”

陳政迎上他目,喜怒不明笑,“你子果然最像我,干脆,狂傲。”

他眉宇間諱莫如深,“母親縱然有罪,教導我為您分憂,團結世伯,是出于對您的意,對陳家的維護。”

陳政反扣住煙袋鍋,嗑了嗑煙灰,“你母親這一胎,確認是程世巒的嗎。”

陳崇州緘默。

答案顯而易見。

“人在什麼地方。”

他把刀尖進果盤上面的柑橘,“月初在大哥的天府1號,大哥了他,我發現后,他作籌碼脅迫我,放棄晟和的管理權。”

陳政蹙眉,“你大哥用他威你?”

“大哥一貫敦厚有禮,對于他的險,父親意料之外也正常。”陳崇州朝鼎爐又添了一匙香料,“父親難道不懷疑,我為何匆匆出晟和。程世巒在大哥手里,是陳家潛在的危機,我不順他意,萬一他曝母親與程世巒的地下,您是富誠的董事長,這樣的奇恥大辱傳播開,富誠會太平嗎?”

良久,陳政呼出一口氣,“你大哥有些之過急了。”

他面無表,“利益當前,狼子野心都會昭然若揭。”

“你有嗎。”

陳崇州不加掩飾,“一個被世俗輕視的外室,野心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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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政慨,“你夠誠實。”他指節彎曲,敲擊著茶杯的青瓷花紋,“你會篡你大哥的位子嗎。”

他起,站在巨幅的壁畫前,八仙過海的彩墨圖。

一言不發的暗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坐不坐得穩,篡不篡得,憑自己的道行。

陳政也打量那幅圖,“你大哥是原配長子,你搶了他的位子,你也許臭名昭著。”

王敗寇,只要凌駕于所有人,過程不彩,結局也彩了。父親混到如今的地位,最深諳其中的道理,遵守規則并不能獲取實際的東西,不如打破陳規。我讓大哥一局,對手會讓他嗎?誰坐那個位置不是父親關心的,富誠顯赫永不衰落,是您最看到的。”

陳政放下煙袋,“我會通知你大哥,轉出2%的額到你名下。”

陳崇州笑了一聲,直奔主臥。

盡頭的天窗敞開一道,此時,天際雷雨加。

何佩瑜坐在床尾,環抱住胳膊,涼徹骨。

“你父親呢。”

陳崇州松了松勒領,“在書房。”

嘶啞,“他知道實了。”

“知道。”

何佩瑜仰頭,“我去哪?”

“我在嶺苑國際購置了一套房,您的名字。”

蒼白,“拿我當墊腳石,謀奪董事局的席位,你策劃很久了吧。”

“我提醒過您,萬事慎重,可惜您不。”陳崇州掏出銀行卡,放在手邊,“我在地下錢莊贏了一點錢,您先用。我很快吞掉周秉臣的產業,以后會有源源不斷的錢,供您食無憂。”

何佩瑜瞥了一眼,“陳翎一直在肅清這些場所,你還敢撞槍口。”

“我既然敢去,自然有我的用意,陳翎暫時奈何不了我。”陳崇州挲著腕表,“我會聯系醫院,不聲不響了結您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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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腹部,“你撇清干系了嗎。”

他逆而立,影無限拖長,“倘若我沒把握保全自己,這盤棋不是太虧?我怎麼甘心您白白犧牲呢。”

何佩瑜深吸氣,“是我對不住你,沒手段取代江蓉,否則以你的果決和能耐,要是托生在正室的肚子,富誠早就屬于你了。”

陳崇州注視,“您是責備我心狠手辣,不顧母子義嗎。”

不語。

不責備是假的,這相當于親手推垮臺,再無翻的余地。

陳崇州有一萬個不得已的理由,也寒心。

“陳淵哪天敗在我手中,必定因為他對江蓉太愚孝。”他走過去,抻平何佩瑜的睡袖,“無法共平安,就狠下心及時止損,不論對方是誰,您也不希全軍覆沒,對嗎。”

栗了一下,著實不死心,“老二,還有沒有轉圜?”

陳崇州停住,“這次災禍,不是您的眼淚能解決。”

“我可以引產!理得干干凈凈。”拉住他手臂,“晟和幕你不是一清二楚嗎?你以此要挾陳政,他肯定會妥協...”

“母親。”他沉聲打斷,“您倒了,連累兒子一起倒嗎。”

何佩瑜后半句哽在嚨。

是了,忘了。

當初江氏集團老爺子的繼任夫人收到風聲,自己的兒子落選,已故原配的二兒子繼承家產。為力挽狂瀾,決定鋌而走險,收買傭人把抑制高的藥換了普通的VC膠囊,老爺子發病之際,由于控制不住,險些喪命。

幸好,保鏢察覺到問題,撿回一條命。江老爺子惱了,運送繼任夫人去緬甸,關押在一個貧瘠的村寨中,喂各種激素折磨得要死要活,又錄下視頻,給繼任夫人的兒子觀看,結果嚇得神失常,至今未康復。

權貴高門,最忌諱親近之人的暗害,一旦有苗頭,寧可冤枉扼殺,絕不手

所謂倫理綱常,在金錢勢力的照妖鏡下,統統無所遁形。

何佩瑜從臥室出來,隔壁書房亮著燈,張理守在門口,鎖定這邊。

無視張理,手擰門把,他當即攔住,“董事長不愿見您。”

“他不愿見我?”何佩瑜預設了全部結局,唯獨沒預設陳政拒絕面對

“董事長憐憫您幾十年的青春,又育二公子,不追究您的過往,我奉勸您不要得寸進尺。”

一把推開張理,哭喊著拍門,“陳政!你念在我無名無分為你養育崇州,你原諒我...”沿著門板跌,“我和程世巒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他后期威脅我,我擔心你生氣,氣壞了子,才瞞你,我太糊涂了...”

書房一片死寂,仿佛荒蕪的廢墟。

張理蹲下,試圖攙起,“您這是自尋難堪,董事長肯原諒您,他的份能接一個野種嗎?”

打著勸的幌子,實則刺激,五個多月的肚子,本經不起任何一擊,稍不留神便一尸兩命。

何佩瑜用力搪他,“張理,你對江蓉的心思,你覺得我瞎嗎?”

他默不作聲直起腰。

“陳政信任你,可你蒙蔽不了同是人的我。”何佩瑜獰笑,“你保證沒有覬覦江蓉,也沒有半推半就答應和你做野鴛鴦,你發誓啊!”

張理面不改,“您是急火攻心,瘋言瘋語了。”

何佩瑜沒有同他糾纏,再度撲向那扇門,“陳政,你怨恨我損傷你的面?這世上最沒有資格怨恨我的男人就是你!”何佩瑜嘶吼,“我十八歲跟你私奔到這里,你承諾會娶我,我深信不疑。后來,你回家半年,我住在工地的窩棚,去煤場打零工,艱難度日。80年的春末,你回來那天,撂下一千塊,讓我打掉孩子回老家,你親口告訴我要娶江蓉,你說拗不過父母,拗不過江家世伯的迫,我苦苦哀求你,我為了你和娘家撕破臉,哪有臉皮再回去?你將我安頓在一棟破舊的平房,又消失了四個月。這四個月,你有了妻子,接管了糧店和布店,你想過我的境嗎?江蓉找到我的藏之所,抓著我的頭發撞墻:何佩瑜,你這種賤貨不配嫁給陳政,我更不允許你在我前面生下他的長子。”

陳崇州佇立在不遠的天臺,著這一幕。

“多麼顛倒黑白的毒婦,搶了我的男人,明知你有人,卻倚仗娘家橫一腳,江蓉清楚我沒有依靠,陳政,我到底有什麼錯?為什麼陳淵擁有完整的家庭,擁有明正大的人生,我的兒子只能背負私生子的名義,長達二十年不見天日?是你們男人懦弱,造孽!是江蓉恬不知恥,這一切的恩怨,你們是始作俑者!”

張理眉頭微,“您自己多行不義,還信口雌黃污蔑陳夫人嗎。”

何佩瑜掙扎著爬起,抄起裝飾臺上古董花瓶,對準他下一掄,“你只是伺候主人的狗,江蓉是你的主子,我也是,不到你喚。”

張理門牙的腥,“很憾,您這個主人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我起碼尊貴過,而你,永遠都是狗。”

他冷笑,沒有回應。

何佩瑜盯著閉的門,“陳政,你指責我背叛你,你不曾嘗過我的磨難和絕,你活該戴綠帽子!我不過是臟了你的臉面,而江蓉是真正恨了你,早晚有一天,你會死在你妻兒的手上。”

發泄最劇烈時,門悄無聲息拉開,一截灰視線,何佩瑜戛然而止。

“鬧痛快了嗎?”他居高臨下俯瞰的狼狽,眼角溢出一和厭恨。

陳崇州匿在木雕屏風后,熄了煙。

何佩瑜噙著淚,“你終于肯見我了。”

“你這副面目,我實在沒必要見了。”陳政拇指與食指掐住面頰,渾然繃,“佩瑜,除了婚姻,我待你不薄。偏,子質,風,你缺過什麼?”

他拂過,何佩瑜年逾五十,保養得格外致鮮麗,這份麗吸引其他男人拜倒,也葬送

“想要保你兒子嗎?”

瞪大眼,直勾勾看著陳政。

“老實些,我不會遷怒你的兒子。不然,你了解我的脾氣,毀一個就毀一個,總歸老大還在。”

何佩瑜完全窒息住。

陳政撒手,背對書房的落地窗,雨幕沖刷過玻璃,窗外世界糜爛而混沌,像這場越彼此一生的歲月,錯綜復雜,千瘡百孔。

在地,氣吁吁,“陳政,你真這麼絕嗎?”

陳崇州丟掉煙,扶起來,“父親已經仁至義盡了。”

他手指發力,示意何佩瑜,急切拽住陳政,“那我兒子呢?崇州是你的骨,他親生的大哥死了,我只剩他了。你虧待我們母子半輩子,你與我恩斷義絕,我兒子無辜。”

陳政凝視著窗戶。

何佩瑜在他后聲嘶力竭,“你耽誤了我數十年,就算我自作自,終究是你欠我,我要求你補償在我兒子的上。”

“母親。”陳崇州虛與委蛇制止,“父親自有安排,您別手。”

何佩瑜不罷休,“陳政,你那點見不得人的,我不是全然無知,魚死網破的地步,于你于我都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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