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疫在京城蔓延, 雖朝廷有意瞞,放出消息疫已得到控制,染者日益減,痊愈者與日俱增, 但永安侯府好歹有一些人脈, 知道二月初發的這場時疫,實際死亡人數遠比公布出來的多幾番。
因此, 在時疫發的初期, 紀夫人和紀云窈就做決定把永安侯府名下的所有鋪子給關了, 讓鋪子里的全部伙計安心待在家中。
其實, 把鋪子關了不做生意的不止永安侯府,城里除了糧鋪、鋪、鹽行等鋪子,其余大部分都關了。
然而,問題就出在了這上面。
被染了時疫的患者,通通都要被帶走關起來,防止病蔓延, 引發更嚴重的問題。
見要被帶走,有些患者惶惶不安, 擔心關起來是去等死的, 會被悄無聲息地理掉,這些人就東躲西藏,要麼躲在自己家里, 要麼躲在城里那些關了門的鋪子里, 不敢現。
這樣的況不是數,因此, 朝廷下令徹查, 揪出那些瞞而不報的人。
這些事紀云窈是知道的, 而在夢里,兩天后的上午,一支軍隊會打著搜尋時疫患者的幌子,闖進永安侯府名下的那間制坊——水云間。
水云間早在二月份的時候就不做生意了,即便有患者藏匿其中,也和永安侯府沒有關系。
可是,那些士兵中有三皇子派去的人,夢中,裴朔派去的侍衛把水云間里里外外搜查了幾遍,比別的鋪子嚴格幾倍,不像是要揪出染的患者,倒像是要借此機會找一個逃犯。
那些人搜查的時候,不知為何還發生了打斗,水云間里擺著的銅鏡、瓷、花盆被砸毀不。
紀云窈本打算去青石巷看沈暮朝的,但時隔多日又做了預知夢,夢醒后,紀云窈皺眉沉思,利用搜查的機會,三皇子特意派了人去到水云間,說明三皇子其實是要找一個人。而發生的那場打斗,可以推測三皇子要找的那個人,就在水云間藏著。
難道是那個逃犯和三皇子有仇,借著時疫蔓延的機會巧藏在了水云間,被三皇子的人發現了,三皇子以為是永安侯府故意包庇那人,才會在一年后對永安侯府下毒手?
永安侯府從不曾得罪過三皇子,也從未和三皇子打過道,以前沒有,以后更不會有,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說的通,不然,們母幾個是不會惹來殺之禍的。
紀云窈神凝重起來,若夢中之事是真的,不知道那個逃犯是何份,也不知道那人是因何得罪了三皇子,但有一點,絕對不能讓三皇子發現那個人就在水云間里藏著。
那人躲在水云間,就會被三皇子認為永安侯府和那人是一條繩上的人,永安侯府包藏禍心,給那人提供了藏之地。
紀云窈當即吩咐,“明綠,你讓阿大去高嫂子家里,把高嫂子過來,說我有生意上的事要和商量。”
高嫂子就是負責打量水云間的那位掌柜。
高嫂子很快來了,聽到紀云窈要把水云間打掃一遍,高嫂子不解,“小姐,雖然時疫好轉了些,但我看其他鋪子還沒有開門做生意,咱們現在就開始,是不是早了點?”
紀云窈笑了笑,“有備無患,先把水云間打掃干凈,等開始做生意了,也不必因此耽擱。再者,庫房里那些布匹,也該拿出來晾曬、檢查一番。”
高嫂子:“小姐說的有道理,我這就找幾個伙計去打掃。”
紀云窈代道:“多找幾個,里里外外都打掃一遍,尤其是庫房和樓上的包間,那麼久沒開門,定是生了不臟污。”
三皇子要找的人,就藏在水云間,紀云窈本想過去一趟,但不過打掃衛生而已,一個大家閨秀親自去盯著,很不合常理。
再者,三皇子的人明天就會去水云間搜查,若今天也去了水云間,反而更惹人懷疑。
讓高嫂子和水云間的伙計過去是最合適的,打掃衛生里外都得翻一遍,聽到靜,那個逃犯定然會離開水云間。
只要那人不在水云間,三皇子便不會懷疑們永安侯府。
當天下午,高嫂子來侯府回稟,“小姐,水云間各已被打掃干凈,庫房里的布匹也都翻出來晾曬了。”
紀云窈狀若無意地道:“這兩個月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我聽說常有盜賊翻窗進到各大鋪子,不僅竊東西,還會膽大妄為在里面住下,水云間可有這種況?”
高嫂子:“小姐您放心吧,別說是盜賊,就是一只老鼠,咱們鋪子里也沒有,打掃的時候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沒有發現有賊人進來的痕跡。”
紀云窈眉心微皺,沒有賊人進來,那便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三皇子要找的那個逃犯不在水云間,另一種可能,則是那個逃犯非常的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和線索。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可就棘手了。
一個逃犯聰明又謹慎,不僅三皇子會很難找到他,紀云窈也會難以發現更多的線索。
小善進來落云院,見紀云窈一手撐在扶手上,正扶額深思,“姐姐,你想什麼呢?”
紀云窈回過神,笑了下,“沒事。”
時疫發的這兩個月,不斷有人死亡,出門逛街都得帶上面紗,以防被染。
整個京城的都在恐慌低沉的氛圍中,紀云窈不想再讓家里人為夢中的那些事而擔憂。
小善沒多想,“姐姐,我明天想去莊子看外祖母,你要不要去?”
有段時間沒去看岑老夫人了,紀云窈道:“我也去,但我明天得去青石巷,要不,推遲一日,后天我們再去莊子上?”
悶在府里近兩個月,小善覺得自己上都快長草了,“姐姐,我等不及了,明天我先去,后天你再去,行不行?”
紀云窈沒有直接答應,“你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的。”小善小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我多帶幾個小廝就行了。”
別說小善覺得悶,紀云窈也是同樣的覺,只是,去找沈暮朝已經推遲了一日,不能再繼續推遲,“好吧,那你明天早點出發,路上注意安全。”
紀云窈本以為沈暮朝會和一樣待在家里快發霉了,沒想到,時隔兩個月沒見,沈暮朝沒發胖沒有一頹廢和憔悴不說,甚至還比之前更白了些。
日落在年的面上,年側臉如玉,泛著溫和的。
突然見到紀云窈,沈暮朝有些意外。
人的春中,年輕閨秀亭亭玉立,帶著面紗,出盈盈的春水眸。
雖只出一雙眼睛,沈暮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紀云窈,“你怎麼來了?”
進到堂屋,紀云窈把面紗取下,“當然是來看你啊,你一個人住,連個書都沒有,我不來一趟,我娘親都不放心。”
打量了沈暮朝幾眼,“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不嫌無聊嗎?”
“還好。”沈暮朝勾了勾,“無聊的時候,可以隔著院墻和隔壁鄰居說話,還能數數地上有幾只螞蟻、樹上有幾只鳥、墻上有幾塊磚。”
紀云窈噗嗤一聲笑出來,“誰讓你不找個書,要是有個書或丫鬟陪著,你也不會這麼無聊。”
“就是有書也很無聊,兩個大男人天天打照面,哪有那麼多話要說?”沈暮朝道:“倒是這兩個月,我好幾位鄰居都懷了孩子,到時候滿月席估著都是挨著辦的。”
紀云窈剛想問為什麼,話還沒出口,就反應了過來了。
紀云窈臉微微一紅,輕咳了一聲,沒有出聲。
人家了親的夫妻,被關在家里出不去,還可以做些生孩子的事,沈暮朝孤一人,自然是什麼都做不了。
沈暮朝很快也反應過來,這種話不適合當著紀云窈的面提起,紀云窈不會覺得他是個登徒子吧?
沈暮朝了下鼻尖,“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有別的意思,紀小姐別誤會。”
紀云窈“嗯”了一聲,轉移著話題,“會試延遲到月底舉行,你這兩個月,復習的怎麼樣?”
沈暮朝實話實說,“剛開始還有心思看書,時間長了,就懶得看了。”
紀云窈道:“你都看不進去,其他人更看不進去,好在還有時間,你這幾天努力溫書就行了。”
沈暮朝看一眼,“那些書我都看過好幾遍了,想去書肆買書,書肆又沒開門。”
紀云窈愣了愣,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書房里擺了那麼多書,你都看過了?”
沈暮朝“嗯”了一聲,“后來實在閑著無聊,我就躺床上,把那些書倒著背了幾遍。”
紀云窈:……以為沈暮朝是頹廢了兩個月,人家把書上的容倒背如流了。
紀云窈幽幽地道:“沈暮朝,這些話你千萬別對你的同窗和那些舉子們說,不然,我覺得人家可能會想打你。”
被的話逗笑,沈暮朝桃花眸浮出笑,“好了,你也快回去吧,雖說時疫比之前輕了不,但還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紀云窈“嗯”了一聲,“我明天會去莊子上陪我外祖母住幾天,小善也會去,接下來我就不來看你了。”
沈暮朝點點頭。
馬車平穩行駛在青石地面上,小善整個子靠到了窗欞邊,一眨不眨看著街道兩旁。
萬復蘇、花紅柳綠的時節,被關在府里那麼久,如今有了出來氣的機會,溫和的春落在上,暖融融的。
丫鬟手里拿著一條白的面紗,“二小姐,您把面紗帶上吧!”
這段時間,京城的百姓外出都帶著面紗,防止被染,宮里的醫以及醫館的大夫也是這樣建議的。
小善不想帶,但擔心染了病過給岑老夫人,于是接過來帶在了臉上。
路上,見糕點鋪子開門了,小善又下車買了幾包點心,才重新上車。
出了城門,侯府的馬車速度快了些,朝著岑老夫人莊子的方向駛去。
小善在車里和丫鬟們邊吃紅豆糕 ,邊有說有笑,然而,穩穩當當的馬車突然晃了一下,一陣嘈雜的說話聲隨之響起。
伺候小善的那個丫鬟名字青青,青青猝不及防朝前面栽去,磕到了腦袋。
小善急忙扶著車壁,坐直了子,“沒事吧?”
青青捂著腦袋,“二小姐,我沒事。”
小善皺著眉,掀開窗欞邊的竹簾,打量著外面的況。只見馬車前面圍了一群衫襤褸、面黃瘦的中年男。
小善剛找阿大問個清楚,還沒出聲,名“阿大”的小廝急匆匆過來,低聲音,“二小姐,咱們遇上了一群流民,那些流民堵著馬車,不讓咱們過去。”
這兩個月,時疫不僅有在京城出現,也蔓延到了京城附近的幾個地區。
京城乃天子腳下,到的影響不是很嚴重,而京城周圍的地區人力財力都比不上京城,面對時疫的蔓延,反應沒有京城及時,應對的措施也沒有京城有力,死傷的百姓不計其數。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封城的兩個月,糧食、食、藥草等東西價格飛速翻漲,一斤的價錢,比之前翻了幾番,大戶人家家財萬貫,不影響,但許多市井人家沒了謀生的活計,的連飯都吃不上了,甚至還出現了死了人的況。
百姓賺不到錢,又吃不上飯,若是被染了時疫,除了等死,就得花高價吃藥看病。
于是,京城周圍還有京郊等地聚集了一批流民,男老都有。
這兩個月,小善一直待在府里,消息封鎖,倒也不知京郊的況這麼嚴重。
小善一一看向那些流民,大致數了一下,約莫有二十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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