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靈溪在次日天明才醒來。
緩緩睜開眼, 目是破舊不堪的屋頂,還帶著些蜘蛛網。
短暫的錯愕后下意識抬了抬手。
這是何?
“姑娘醒了。”
桑絡被細微的聲音驚醒,連忙抬起了頭。
穆靈溪聽見桑絡的聲音才緩緩轉頭。
因連著幾日被下了骨散, 的反應和作略顯遲鈍。
“桑絡?”
一些零散模糊的記憶涌腦海,穆靈溪仿若又聽到了那道悉而又焦急的聲音,
‘穆姑娘’
雖然當時意識不大清晰,但也能確定那并非穆一幾人的聲音。
且他們也不會喚穆姑娘。
“姑娘覺如何,可有何不適?”
桑絡的聲音的拉回了穆靈溪的思緒。
穆靈溪試著想要坐起, 卻被桑絡攔住,“姑娘現在需要靜養。”
“姑娘骨散過量, 力暫時還不能恢復,近幾日子也會比較虛。”桑絡替穆靈溪掖了掖被角, 神中帶著些自責, “姑娘上還有幾傷口, 屬下已經給姑娘上了藥包扎好了,昨日將姑娘救回來時,姑娘因傷口沒有得到妥善的理發了熱, 不宜趕路,便只能委屈姑娘在此休養。”
穆靈溪看出桑絡眼中的自責, 輕輕扯了扯角,“你們來的比我想象的快, 桑絡,謝謝你。”
桑絡忙道,“姑娘不必對我言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況且此次是...”
話還未完,便聽幾道敲門聲傳來。
桑絡頓了頓, 神復雜的看了眼穆靈溪,才起去開門。
如所料,外頭正是封霖。
他手上提著一個食盒。
風塵仆仆,發略微凌,顯然是一大早騎馬去了附近的城鎮買回來的吃食。
“穆姑娘醒了嗎?”
封霖將食盒遞給桑絡,“這是我去附近的城鎮買的粥和點心,不知道合不合穆姑娘的口味。”
桑絡接過來竟發現食盒外頭熱的有些燙手,愣了愣后看向外頭還燃著的小火堆。
封霖順著的目去,解釋道。
“天氣比較冷,帶回來時有些涼了,我便把它溫在了火旁。”
桑絡輕輕垂眸。
這才十月中旬,粥不至于涼的那般快,除非是從很遠的地方帶回來的。
默了默后不聲道,“敢問世子,離此地最近的城鎮騎馬需要多久,我想去置辦些東西。”
封霖,“姑娘需要什麼東西不如我讓人去買,這里最近的城鎮騎馬來回得要兩個時辰。”
桑絡眼神微微往后瞥了眼,道,“原來竟這麼遠。”
“那可不,世子怕姑娘吃不慣干糧,寅時不到就騎馬出去買粥和點心了。”穆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接了句。
桑絡忙頷首致謝,“多謝世子。”
說罷便轉進了屋。
在封霖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穆靈溪便約猜到了。
再加上桑絡那聲世子,便更加確定了封霖的份。
原來昨日是他。
桑絡進屋后不聲的看了眼面怔楞的穆靈溪,默默的從食盒中取出粥,上前將穆靈溪扶了起來,“姑娘,先喝點粥。”
穆靈溪瞥了眼碗里冒著熱氣的粥,輕輕點了點頭。
被關了大約五六日,影殺門的人每天就扔給幾個冰冷的饅頭和一個水囊,連食的熱氣兒都沒見著。
眼下聞著這熱粥的香氣,頓時就覺得胃口大增。
桑絡喂穆靈溪用了兩碗粥后,穆靈溪仍舊意猶未盡的看了眼食盒,正在桑絡再要去盛時,門外傳來了封霖的聲音,“桑姑娘。”
二人同時朝門口去,便見封霖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口。
他披著深綠的披風,手里抱著一個暖爐,將頭輕微的探進來,眼里像是帶著,明明早過弱冠,卻仍能從他上瞧出一年的朝氣和明朗。
與這幾日周泛著殺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桑絡下意識看向穆靈溪,穆靈溪收回目朝點點頭,桑絡這才往門外走去,在封霖開口前,頷首道,“姑娘請世子進去。”
穆靈溪一愣,不是這個意思...
是想說問問他有何事,待穿戴整齊后再見他。
現在半躺在床上,著實不太適合見外男,穆靈溪趕垂首看了眼,見著整齊,并無何不妥,這才稍微心安。
罷了,江湖兒不拘小節。
封霖也愣了愣,他只是想說...
他看了眼說完那句話就踏出房門垂首立著的桑絡。
封霖了手中的暖爐。
罷了,他不看就是。
果然,封霖進去后除了剛開始看了眼穆靈溪后,便一直輕輕垂目。
世子爺此時表現的很是規矩知禮。
穆靈溪本來還有些不大自在,見他如此心里那點兒不自在無形中就消散了,遂朝封霖輕輕頷首,真誠道,“多謝封世子救命之恩。”
實在沒想到,桑絡竟會去找了他。
封霖忙道,“不必不必,就是舉手之勞,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豈敢忘。”
而且已經不止一次了。
穆靈溪默了默后認真的看向封霖,“封世子需要什麼,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需要什麼...
這是不想欠他的,想報了恩后與他分的清清楚楚。
封霖沉思片刻后,抬眸別有深意的看著穆靈溪,緩緩道,“我前幾日看過一個話本子啊,很是喜歡。”
穆靈溪眨眨眼,“所以世子想要話本子?”
記得,云亭也深諳此道,沒想到這二人的好竟如此一致。
“話本子里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位子在上香的回來的路上,遇見一個從崖頂落下來的男子,便出手救了他男子,男子醒來后便問這位子,他該如何報恩,那位子便說...”
穆靈溪雖然沒看過這個話本子,但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
封霖輕輕彎腰,緩緩道,“公子以相許,可好?”
穆靈溪呆愣的看著封霖,“...”
門口的桑絡神復雜,“...”
封世子分明一正氣,行事磊落,怎麼會...
窗邊聽的穆二瞪大眼,“...”
夠勇,他喜歡!
穆二旁邊的王騫瞠目結舌,“...”
他家世子何時學會調戲姑娘了?
封霖在穆靈溪無措的目下,緩緩上前兩步,穆靈溪下意識了拳,卻只見世子彎腰將手中的暖爐放到旁,“但我是那樣的人嗎,當然不是。”
“此較為寒涼,這是給穆姑娘備的暖爐。”
穆靈溪復雜的目緩緩落在暖爐上。
“我們曾在紅鸞橋上說過,我們是朋友啊,既是朋友,出手相助是應該的,不過,如果穆姑娘覺得不報恩心中難安的話,我倒是有個請求。”封霖退至原位,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好像剛剛那個吊兒郎當的世子是所有人的錯覺。
穆靈溪下心中的怪異,點點頭,“世子請說。”
封霖雙手疊在前,輕輕歪了歪頭,高高豎起的馬尾隨著他的作在空中晃了晃,“我能不能不喚穆姑娘?”
一副明朗單純乖巧的年模樣。
窗外的王騫打了個冷,飛快的收回腦袋。
媽呀,皮疙瘩都起來了。
穆二不覺有異,偏過頭低聲音道,“你干什麼?”
王騫沒理他,轉走的飛快。
一定是他出現幻覺了,世子怎麼會調戲姑娘,還朝姑娘賣乖呢?
咦!
這天是真他麼冷。
“我是覺得我們既是朋友,就沒必要再這麼生疏,是吧?”
封霖坦坦道。
穆靈溪對上封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沉疑半晌后終是點點頭。
“我字慕北,阿瀅可以喚我慕北。”
穆靈溪剛點頭,封霖便正道。
阿...瀅。
穆靈溪子一僵。
倒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喚。
可是...
“阿瀅,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封霖眼帶疑道。
穆靈溪微微蹙了蹙眉,良久后才搖頭,“沒有。”
罷了,一個稱呼罷了。
江湖人不拘小節!!
“那阿瀅這恩便算是報了。”封霖咧一笑,岔開話題道,“阿瀅好好休養,我們明日一早便出發。”
穆靈溪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出發?”
要去哪里,他們一起?
“是啊。”封霖點點頭,“不瞞阿瀅,桑絡姑娘找到我時,我正帶大軍前往北戎邊境,眼下我們已耽擱好幾日,是以待明日天一亮,我們便出發追趕大軍。”
穆靈溪聞言面愧疚,“戰事當前,我一人命不足掛齒,若是耽擱了大軍...”
“阿瀅放心,有軍師與副將在,不會耽擱大軍的行程,只是...”封霖看向穆靈溪,正道,“如今各地都不太平,阿瀅子又虛弱,不如先去城中安頓下來,待戰事平了,阿瀅再闖江湖,如何?”
穆靈溪神一,忙問,“世子...”
世子爺歪了歪頭看著。
穆靈溪,“...慕北,可知朝廷此去派往北戎的將領是誰?”
封霖的手指頭歡快的跳了跳,下邊的笑意,道,“魏遠洲。”
魏遠洲!
穆靈溪神一頓,魏鈺。
瑜妹妹去歲的來信上跟說過,魏鈺字遠洲,且就是聞名天下的霍遠洲。
封霖從穆靈溪的神中看了出來,是知道魏鈺就是霍遠洲這事的,遂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沒想到褚家那位姑爺竟然就是霍遠洲,原本我還對此行沒有太大的把握,如今倒是心安了不。”
穆靈溪點了點頭,隨后看向封霖,“我有一個不之請。”
封霖當即就猜到了想要說什麼,面一變,鄭重道,“阿瀅,邊關戰,你不適合去。”
穆靈溪沒想到還未開口,他就已經猜到心中所想,先是怔了怔后,才道,“如今各地生,我也想盡綿薄之力,慕北,我并非手無縛之力的子,我也可以上陣殺敵。”
封霖還是不同意,“不行,太危險了。”
他還未想好該要如何打消這個念頭時,便聽輕聲道,“慕北,我的母親便是一位殺敵無數的巾幗英雄。”
封霖子一僵。
他自然是聽說過這位巾幗英雄的。
當年,穆將軍與夫人雙雙殉國,留下一對年的兒,長子穆野隨后參軍,將胞妹孤一人留在了穆家,而穆家后院極其復雜,除了穆二爺,其他幾位爺妻妾群,小輩眾多,用烏煙瘴氣形容穆家后院那都是輕的。
這些都是他在褚家的楓林遇上后去打探的。
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這位明艷的姑娘是在何種環境下長大的,那些年也不知了多苦,遭了多罪。
所以,才習武自保,所以才格外向往自由,所以離開了長安,與太子殿下做了了斷。
“我原本也是打算隨我兄長一同去軍營的,只是...發生了一些意外,我便提前離開了,如今有這個機會,我豈能不去。”穆靈溪是微微低著頭的,是以并沒有看見封霖眼中的復雜和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封霖才點頭,“好,我帶你去。”
這既然是想要的,那他就不該攔著。
反正只要他活著,就不會讓出事。
穆靈溪眼神一亮,抬起頭粲然一笑,“謝謝你。”
封霖被那抹笑容晃了眼,他心底的,面坦然道,“阿瀅,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同行,將來還是并肩殺敵的同袍,阿瀅若一直這麼客氣,便顯得見外了。”
穆靈溪見他神間確實沒有其他意思,便笑著點了點頭,“好。”
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對應該已經沒有那種意思了吧。
如此,倒是覺得放松了不。
“對了。”封霖從懷里取出兩樣東西,一樣是一塊完好的玉佩,另一樣也是玉佩,只是,是小半塊碎了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