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珍笑噴。

　杜春分：“看見沒？伯母都笑你們。丟人不？”

　李慕珍的笑聲戛然而止。

　“伯母不笑啦。”甜兒坐在小板凳上晃悠, 一臉得意。

　杜春分冷嘲熱諷：“人家懶得笑你。”

　甜兒下意識看李慕珍。

　李慕珍可不敢解釋，笑的人是杜春分：“甜兒，再不吃蝦就被你娘吃了。”

　甜兒手把盆拉過去分蝦。

　平平和安安擔憂不安地看杜春分, 十分為難。

　杜春分拿一個蝦, 邊吃邊說：“讓分, 分了吃不完我揍。”

　甜兒頓時不敢分。

　杜春分又倆, 三兩下剝干凈, 平平和安安各一個。

　“吃飽了告訴娘, 不許憨吃。晚上還有好吃的。”

　平平和安安胃口小，低頭看看肚子，微微搖了搖頭。

　甜兒和小貪玩, 打小不缺吃, 也不這口，一見倆飽了, 倆也不吃了。

　杜春分給四個孩子干凈手和臉，就把孩子趕去院里, 換吃。

　邵耀宗那麼瘦, 肯定沒吃過好東西。

　杜春分吃著餅就幾個蝦，就把余下的放柜子里。

　李慕珍倍意外地看了看, 以為就杜春分剛剛的口氣，會把剩下的吃完。

　怕問到不該問的, 李慕珍轉移話題，“妹子, 下午不上山吧？ ”

　“邵耀宗不許我去。他說別回頭再弄只野, 陳月娥羨慕, 又跑上山撞上野豬群。”

　李慕珍想說, 哪那麼巧。一想山上野遍地走, 弄只野跟玩似的，“又不是你讓去的。”

　“多一事不如一事。”

　挑孩子的籮筐空出來，杜春分就挑個最破的裝垃圾。蝦殼扔框里，堂屋收拾干凈，就去廚房。

　李慕珍拿著鞋底跟過去，邊納鞋邊跟聊天，“下午干啥？”

　杜春分想了想，服洗好，青菜明天吃的時候再洗，晚上吃帶魚和餅，餅夠吃兩頓，明天再做也不遲，“收拾一下我的漁網。”

　“漁網？”李慕珍以為聽錯了。

　杜春分：“以前問邵耀宗部隊在哪兒，都有啥。他啥也不說。我懷疑在深山老林里，買啥都不方便，在濱海買菜籽的時候就買個漁網自己捕魚。”

　李慕珍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咋知道這邊有河？”

　“他說可以去河里洗服。”

　李慕珍不說：“難怪。啥時候去？”

　杜春分端著臟水出去，“看姜玲啥時候有空。”

　說曹曹到。

　姜玲出現在門口：“嫂子找我？”

　“哪天有空幫我看一下甜兒們幾個。”

　姜玲：“我今天就有空。”吃了人家的，不還回去心里總不是滋味，“嫂子有事盡管忙去吧。”

　“這可是你說的。”李慕珍從廚房出來。

　姜玲很意外：“李大嫂也在？出啥事了？”說著想找杜春分，出去了。

　李慕珍道：“春分妹子以為咱們這邊是深山老林。”

　“就是深山老林啊。”

　李慕珍噎了一下，不得不說：“是，是。誤以為買吃的不方便，就從家帶個漁網。我們想去河邊試試。”

　“抓魚？”

　李慕珍點一下頭。

　姜玲又想找杜春分，一見回來了，“嫂子還會抓魚？”

　“我不會抓魚，我會網魚。”

　姜玲不懂：“有啥區別？”

　“區別大了。抓魚得我親自抓。網魚把網撒下去。”

　姜玲懷疑杜春分敷衍，看李慕珍。

　李慕珍：“漁網撒下去不用管。”

　姜玲想想杜春分的格，幫忙看孩子，肯定不會虧著，“那，那嫂子快去。回頭就不用買魚了。”

　杜春分看李慕珍。

　李慕珍立即放下針線。

　杜春分把廚房收拾干凈，用布蓋上案板，免得爬老鼠，就去拿漁網。

　李慕珍幫把漁網弄開：“這，太大了。”

　杜春分：“掉小的，年年有魚。”

　李慕珍沒料到這麼年輕也懂，不看了看。

　平時面對杜春分，李慕珍總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現在知道了——的長相太有欺騙。只看的臉，很難不讓人誤以為是哪家大小姐。

　李慕珍附和道：“大妹子說的是。”

　甜兒從地上爬起來。

　“你們在家。”杜春分道。

　甜兒皺了皺鼻子：“為啥啊？”

　“離這邊五里路，你們能走這麼遠？”杜春分不待開口，“娘就一個車子，帶不完一二三四五個人。”指一下四個孩子和李慕珍，“還得拿漁網和盛魚的水桶。”

　小蹲在地上，歪著頭問：“娘啥時候回來？”

　“抓到大魚就回來。”

　甜兒：“我不想吃魚。”

　“那就抓田螺。吃過沒？”

　小孩吃過，但是去年秋，早忘了。

　四個孩子同時搖頭。

　姜玲想想每年秋老家人抓田螺，“田螺春天也能吃？”

　李慕珍想說，啥時候都能吃。一想杜春分是大廚，對于食材的了解肯定比懂，就把話咽回去。

　“清明螺，賽老鵝。聽說過沒？”杜春分問。

　兩大四小同時搖頭。

　杜春分：“這時候的螺了一冬，剛剛醒來，無子還沒啥泥腥味。再想吃得到秋。”

　姜玲明白了：“原來只有幾天。”

　杜春分見網捋齊，就把網扔水桶里。

　那天早上邵耀宗弄的樹枝多，還是鮮樹枝。

　杜春分搭好黃瓜架還剩幾個，沒法燒火就扔在菜地里，反正菜沒出來，不死。

　挑兩長的，跟李慕珍一人一個。

　李慕珍疑不解：“這是干啥？”

　“打蛇。要是能弄條菜花蛇，晚上就吃蛇羹。”

　李慕珍想到南邊和西邊荒草連天，難保有蛇在里面過冬，“大妹子心真細。你還會做蛇羹？”

　“嫂子，春分嫂子啥都會做。”姜玲忍不住顯擺。

　李慕珍懊惱：“瞧我的記，又忘了你是濱海市國營飯店的大廚。咱們走吧？”

　杜春分轉向四個孩子：“吃的東西在柜子里，有糖有餅干，了自己拿。搪瓷缸里有水，了自己喝。拉屎撒尿不掉子再找姜玲。”

　“知道啦。”甜兒無奈地看著，“我又不是小孩子。”

　杜春分被堵得張口結舌，“你，你不是，平平和安安不是？”

　“平平和安安有我啊。”甜兒說的理所當然，“娘有啥不放心的？”

　杜春分語塞。

　“沒話說了吧？”甜兒的眼睛上翻，看著：“快去吧。別貪玩，抓到魚趕回來。”

　杜春分扔下水桶。

　李慕珍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又想笑：“孩子跟你說笑呢。甜兒，小，平平，安安，聽話。我們天黑之前一定回來。大妹子，走了，走了。”

　杜春分瞪一眼閨。

　“說不得你啦？”甜兒也瞪眼。

　杜春分揚起掌。

　小丫頭嚇得拔往屋里跑。

　姜玲連忙撐腰捂住肚子，實在忍笑忍得難。

　杜春分轉向。

　“嫂子放心吧。我哪也不去。”

　杜春分沖點一下頭，出去就把門帶上。

　李慕珍忍不住回頭看一下，“你家甜兒，真是人小鬼大。”

　“跟村里和飯店人學的，啥話都敢往外說。”杜春分也不回頭看一眼，“我以為年紀小不記事，今天說明天就忘了。”

　李慕珍：“這麼大孩子是不記事。不過也不是啥大事。小孩十八變，過兩年長大知道就好了。”

　“我們村的幾個老人也這樣說。”杜春分想了想，“我老家隔壁的大娘說，孩子就得潑辣點，到婆家不欺負。”

　李慕珍想想：“你老家的大娘說得對。你說這世道，頭的飛機三天兩頭來，南邊三天兩頭出事，不知哪天又得來一場保家衛國的戰爭。男人都上戰場，咱們人不厲害點，拿啥撐起一個家。”

　杜春分沒想這麼多，不過說的有道理，“嫂子說的是。嫂子，去江邊還是去河邊？”

　“去橋那邊。”李慕珍指著西南方向，“你這個漁網寬。咱們到橋上，我繞到另一邊把網放下去就去撿田螺。也不知道這邊有沒有。”

　杜春分：“那東西有水的地方就有。”

　兩個拎著敲敲打打，穿過荒草到河邊，看到河水清澈見底，都不由地面喜。

　李慕珍挽起腳。

　“嫂子這是干啥？”

　李慕珍：“撿田螺啊。不下水咋撿？”

　“河邊就夠了。”杜春分道。

　李慕珍不信。

　杜春分示意下去看看。

　李慕珍慢慢移到河邊，看到一個挨著一個，多的人頭皮發麻，“這，這里咋這麼多？”

　“這里人。”杜春分挽起袖，一抓好幾個，“這邊有句話，你肯定沒聽說過。”

　李慕珍轉向，洗耳恭聽。

　“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飛到飯鍋里。”

　李慕珍想了想山上的野，還真是這樣，“你說，咱們以后是不是不用買菜了？”

　杜春分不瞥一眼，想啥事呢。

　“家屬區可沒傻子。”

　李慕珍：“們沒網。”

　“安東有。”

　有錢還不會買。

　李慕珍把話咽回去：“當我沒說。咱們多弄點，吃不完曬魚干留冬天吃。”

　“先撿螺螄。”

　杜春分挑大的，撿到最南邊的橋上，倆人累得腰酸，忍著酸痛下了網，一人在東，一人在西，靠在草地上歇息。

　夕西下，染紅了半邊天，杜春分收網。

　李慕珍覺漁網很輕，大失所。

　網起來，魚掙扎，李慕珍險些手。

　“快！”杜春分大喊。

　李慕珍顧不上思考，快速跑過來，撈起網。

　夕的照耀下，大魚仿佛鍍上一層金邊，波粼粼，亮的刺眼，“這，這麼多？”李慕珍震驚。

　杜春分不貪，可大螺還是撿了七八斤，小半桶。

　魚摘了扔桶里，桶裝滿，漁網上還有三條。

　杜春分仔細看看全是大魚，至有三年，沒必要扔回去，“嫂子，連網一起放桶上，咱倆拎著。”

　李慕珍拎起水桶，倒一口氣：“這麼重？”

　“跟你說咱倆拎著。十幾條魚，每條四五斤，還有螺，你一個人哪拎的。”

　李慕珍移到水桶另一邊，看到河邊的樹，“我們找抬著。”

　杜春分順著視線看到一排排松樹，“行！”

　李慕珍犯難：“就是沒法——”看到杜春分像猴一樣，跐溜爬到樹上，頓時呆若木。

　“嫂子，在底下拉著。”

　李慕珍陡然清醒，趕忙跑過去拽住樹枝“秋千”。

　咔一聲，樹枝斷掉。

　杜春分三兩下從樹上跳下來。

　李慕珍條件反般手扶：“慢點！”

　“沒事。”杜春分拍拍手上的木屑。

　李慕珍把雜的樹枝掰掉：“大妹子，你手腳這麼麻利，是不是會兩下子？”

　杜春分點一下頭。

　李慕珍不過隨口一問，“你，還會拳腳功夫？”

　“防自保而已。算不得啥。”

　李慕珍咂舌：“這還不厲害？”

　“這算啥，我——”“爹”字咽回去，杜春分改說：“我爺那才厲害。”

　李慕珍羨慕：“你爺爺是老革命？”

　“不算。干過幾年游擊。”

　李慕珍不打量杜春分：“真沒想到。大妹子，你這麼好的手，咋就當了廚師啊。”

　“我爺說，一技在手，吃穿不愁。不論啥時候，人都得吃飯。”杜春分道。

　李慕珍仔細想想，“有道理。”

　“要不先回去？回去再說。”杜春分不看一下夕。

　這邊離家屬區可不近。

　李慕珍頓時顧不上閑聊。

　漁網放在桶上礙事，杜春分力氣大，一只手抬著桶，一只手拎著網和網里的幾條魚。

　走走停停，歇歇走走，太落山，天空變灰白，倆人才到家。

　杜春分放下漁網開門。

　“魚？！”

　尖細中夾雜著震驚的聲音從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