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夫人的呼吸停頓一下, 趕寬自己，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

　可是實在忍不住。

　這些年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說過。

　萬夫人道：“你高興就好。”

　老人反被噎了一下, 忍不住問：“看你也不像沒文化。以前做什麼的？”

　萬夫人當然不能說人是司令, 以前在部隊下屬單位上班, “街道婦主任。”

　老人覺得不像, 那些人最擅長跟人打道。

　那些人勸人生優生能從個人上升到國家, 能從乾隆扯到華盛頓。哪是這樣打個電話都心疼。說一句回一句。

　老人道：“你不像。”

　“你看除了廚師還是做什麼的。”萬夫人不想跟扯, 就轉到杜春分/上。

　老人朝外看去, “那閨以前應該是總廚。好好的總廚不當來這兒開店，你們是有什麼任務吧？”

　萬夫人心中一凜, 面上不由得帶出來。

　老人趕說：“別說了，當我沒問。”頓了頓，“我就說你不像婦主任。對了, 這個店不會就開三天吧？”

　萬夫人松了口氣，雖然沒特殊任務，可明晃晃把軍部搬出來也不合適。

　“有客人就一直開下去。”萬夫人多長了個心眼, “您問這些干嘛？”

　老人諒沒干過迎來送往的活，堂堂國家干部變小店收錢的也不容易，不再跟計較，“一級廚師的手藝可不容易吃到。我當然得趁著還在多來幾次。”

　萬夫人：“年前都在。”

　“每天都在？”

　這點萬夫人不能保證。

　老人懂了，“那我以后得常來。”

　萬夫人忍不住打量他。

　老人說的是實話。他是個老餮。年輕的時候什麼都敢嘗試。上了歲數也沒消停。早些年被下放到農村，別人唉聲嘆息, 他覺得農村是個天然寶庫，什麼植魚鱉蝦蟹都有。

　回到城里什麼都需要票, 什麼都需要錢, 反而不好。再說好的廚師都在大飯店, 大飯店的價他這個拿著死工資的人哪消費得起。

　小龍蝦便宜，算上大廚的工資也貴不到哪兒去。所以他才那樣說。但有個前提，杜春分能做出辣味的小龍蝦，還不能把他吃的心跟火燒的一樣。不然他只能閑得無聊過來一趟嘗嘗那不辣的。

　爐火也旺，之前炒小龍蝦的時候換的煤球，所以片刻就炒出香味。

　老人聞到辣味從室出來，到門口停下來，因為他看到一個老伙計，后面市一中的老師。

　“這里！”老人高喊擺手。

　待那人走近，老人就跟他介紹小龍蝦。

　不出杜春分所料，那人也一臉懷疑，這玩意能吃嗎。

　杜春分給兩位軍人使眼，倆人繼續陪吃。

　那位老人一見人家倆年輕人都不怕死，而且這又是開店做生意，沒必要弄鬼，便給老伙計和杜春分等人個面子。

　先前來的那位老人眼盯著杜春分的鍋。

　杜春分好笑：“大叔，我以前也沒做過，怕里面太臟吃了鬧肚子就多煮一會兒。吃著老別介意。”

　老人懂了，笑著說：“開店做生意是得小心些。之前在哪兒干的？”

　杜春分不能提軍屬大院附近的學校，因為他能立馬意識到是軍嫂。以的年齡，人絕對是師長以上級別的高級軍。稍稍一打聽，可能就打聽出邵耀宗。

　“羊城的一家酒店。”

　老人以為被特殊部門要求保，也沒再繼續問，有關部門給你開多工資，你給他們打掩護。因為再問下去可疑的就是他。

　杜春分順問：“您呢？看起來像個干部，以前很厲害吧？”

　那個吃到小龍蝦就停不下來的老人邊拆剝小龍蝦邊問：“看出來了？”

　杜春分道：“著太干凈，也只有像您二位這樣有錢有閑的人才有心思在穿戴上花時間。”

　那人被恭維地很開心，笑著說：“我可不是什麼。我就是個教書的。這是咱們羊城市教育局的王局長。”

　杜春分吃驚。

　萬夫人更是不住從店里出來。

　王局長道：“前局長，前任局長，早退休了。”

　世人都聽好話。

　杜春分笑著問：“難道您現在的工資跟這位老師一樣？”

　那——當然不一樣！

　老人王局長樂了：“你這閨會說話。”

　難怪敢讓一個廚師做主。

　分配這項任務的人不錯。

　要是讓那個會計和兩個給打下手的人當老板，不出三天就能被人看出來他們是外行。不出一周這個店就得關門。

　杜春分道：“那您以后多——咦，王局長，正過馬路的那幾位是不是您朋友？”

　王局朝四岔路口看去，來了五六個老頭，“對。”

　杜春分立即催萬夫人：“嫂子，搬板凳。”

　萬夫人忍不住瞥一眼王局長，這人自個吃就算了，還呼朋喚友。

　王局長見狀，故意說：“閨，你這招的人不行。”

　萬夫人趕忙進屋。

　杜春分能理解，笑著說：“剛開始不習慣。”

　“那回頭得跟他們說說早點習慣。眼里沒活開店可不行。”

　杜春分一臉教：“我回頭就說。前三天免費試吃，也是給他們時間適應。”

　隔壁早餐店的小老板和老板娘被香味勾出來，忍不住問：“你做的真是小龍蝦？”

　杜春分把麻辣味的盛出來，遞給他一雙筷子：“嘗嘗。”

　“不太好吧。”

　杜春分笑道：“就當幫我嘗嘗味。對了，能吃辣吧？”

　“微辣。”

　杜春分給他夾一個，又給他人夾一個。

　兩口子下意識往里塞，看到幾個老頭扭掉蝦頭，也沒從口中拿出來，直接扯掉蝦頭，舌頭牙齒稍稍一，就把殼吐出來。

　杜春分見倆人吃這麼快便知道常吃海鮮，極有可能是小蝦或者蝦爬子。

　看到還有幾個紅燒的，杜春分道：“再嘗嘗這種。”

　六七個老頭加上這兩口子再加上杜春分四人，門口不人，頓時惹得行人駐足。

　杜春分注意到這點就招呼路人也來嘗嘗，再過兩天正式開業。

　有的行人認識早餐店老板，見他也在就過來。

　常言道，吃人，拿人手短。

　眾人把杜春分準備的兩種口味的蝦全吃了，心里過意不去，紛紛表示回頭幫宣傳。

　杜春分也沒客氣，笑著道了謝，就跟他們表示明天下午還做，到時候再來嘗嘗。

　這樣一客氣，王局長一行沒吃夠還想來，卻真不好意思再白吃，就幫杜春分出主意，如何定價，不能賣小龍蝦，因為這東西太便宜，一天賣兩百斤也不一定能裹住本。的店還缺個名字，最好三年級的小學生也認識。

　畢竟羊城雖然是大城市，可初中以上學歷的還是極數。很多工人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太生僻字的字大眾可記不住。小龍蝦便宜，將來面對的客戶群肯定也是那些普通市民。

　杜春分讓兩個給打下手的軍人一一記下。

　王局長看起來沒威，可他畢竟是當過局長的人。發號施令慣了。杜春分這麼給面子，王局長潛在意識里很舒服。

　到家就忍不住跟老伴兒說，四岔路開了一家店，廚師了不得，一級廚師等等。恨不得把杜春分夸的天上有地下無。

　杜春分原本還打算下午再做。隔壁鄰居答應幫忙，可比做十斤小龍蝦宣傳有用。干脆跟萬夫人等人歸置一下東西，又把今天用的錢統計出來就打道回府。

　萬夫人不問：“下午不賣了？”

　杜春分搖了搖頭：“明天多買些，四點開始做。做到五點鐘。后天下午再來一次。不出意外大后天無論準備多都能賣完。”

　萬夫人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咱們賣的可是小龍蝦。”

　杜春分笑道：“不信啊？那你等著瞧吧。”

　之前跟王局長閑聊的時候，杜春分知道市一中的放學時間也是四點半。

　四點做，四點半試吃的時候從四岔路口經過的學生想不發現都難。

　人都有獵奇心，小龍蝦又不貴，學生回家一說，他們的長輩再跟左右鄰居一聊，一準開門紅。

　萬夫人：“賣東西這事我不懂，聽你的。可你別把店名忘了。”

　杜春分不擅長起名，回去就找老杜。

　老杜道：“既然讓你當負責人，你又說不能只買小龍蝦，那龍蝦店或者酸菜魚店之類的都不合適。干脆‘小杜的店’吧。”

　杜春分皺眉：“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老杜笑道：“這個名字俗氣？也不想想你賣的什麼。再說了，大廚姓杜，‘小杜的店’人家想到你姓杜就能想到你的店。店名重要的不是好聽，是讓人記住。”

　杜春分不放心，“你開過店？”

　老杜：“回頭問耀宗。”

　邵耀宗也不懂。

　翌日上午，杜春分不用去店里，決定試個新口味，然后請王局長賜名。

　杜春分不了解小龍蝦這種食材，吃的人又，沒人能給參考依據。想到以前做過蒜蓉大龍蝦，決定弄個蒜香味的。

　小龍蝦跟大龍蝦比起來太小，不可能用大龍蝦那種方法，索用大鐵鍋做。

　蒜香味也明顯，香味剛出來前后鄰居就忍不住過來詢問：“什麼這麼香？”

　杜春分沖萬夫人招手：“嫂子試試。”然后又讓其他鄰居嘗嘗。

　萬夫人不問：“新口味？”

　杜春分點頭。

　萬夫人頓時忍不住說：“你太厲害了。我覺得賣小龍蝦就夠了。”

　杜春分道：“我早上買小龍蝦的時候賣龍蝦的人告訴我，五月到九月龍蝦多。現在這個時節龍蝦，還不如那時候。剛開始客人吃不出來無所謂，等吃到七八月份的龍蝦，再吃現在可能就不滿意了。何況還有跟風的。”

　萬夫人沒想到跟風這點，“他們也會做？”

　杜春分：“吃的人不等于沒人會。他們不會做也會找人問。”

　“那確實不能只賣小龍蝦。那還賣什麼？”

　老杜道：“當然是這邊沒有的。你們的店太小，又沒什麼名氣，最開始就要新奇，讓客人迅速記住你們的名字。”

　杜春分決定做酸湯魚，魚不需要太好，便宜實惠，來吃小龍蝦的人都吃得起。這樣也不用擔心客源流失。

　不過現在不著急，先把龍蝦店開起來，熬過九月再說。

　熬不到十月份，想再多也沒用。

　杜春分道：“這事不急。離大的龍蝦下市還有半年。”

　萬夫人點頭：“對！當務之急先把店開起來。”

　杜春分：“那先這樣。嫂子，下午我做好就得回來。小給我們幾張票，我們得提前過去。”

　“話劇對吧？忙你的去吧。”

　杜春分不放心：“小龍蝦這東西很多人都沒吃過，可能會嫌棄。要是有人說不好聽的，別往心里去。又不是金子人人都。”

　“我知道。”萬夫人也是擔心被王局長吃了，別人沒得吃，回頭開業沒客人。

　現在有開早餐店的鄰居幫忙，萬夫人心中的焦慮了，心自然就開闊了。

　杜春分道：“那我中午給邵耀宗去個電話，讓他再安排幾個人。”

　有鄰居不問：“都用即將退伍的兵？”

　萬夫人知道也想過去，立即說：“他們頂多待到這個月月底。”

　那鄰居放心了。

　杜春分卻不放心，因為這一個個雖然都不在乎拋頭面，可們畢竟沒干過伺候人的活兒。

　中午給邵耀宗打電話的時候，把這點顧慮告訴他。

　邵耀宗立即把此事給負責此事的人。

　這個大院里住著的最低是副師級，可別的院里不是。

　后勤就從別的院里找幾個沒有工作，還得部隊補的年輕軍嫂。

　刷盤子洗碗和端菜，們肯定不大樂意。后勤人員決定跟們談的時候就告訴們可以跟杜春分學做小龍蝦。

　話說回來，杜春分把事給邵耀宗沒什麼可擔心的，就踏踏實實準備下午的小龍蝦。

　王局長一行果然又來了。

　年齡大的人口味重，王局長一行果然也很喜歡蒜香味的。

　他們正準備發表一下自己高見，看到杜春分拿掉圍，連忙把話咽回去：“小杜，你這是要走？”

　萬夫人道：“閨今天有演出。”

　“你閨是演員？”

　杜春分點頭：“首都劇院的話劇演員，來這兒演出。”

　王局長也是文化人，整天又有大把時間，還真關注過此事，“你閨是哪個？”

　“您看過？”杜春分忙問。

　王局長：“有人給我送兩張票，我打算明天去看。上面好像有演員的名字。”

　杜春分沒帶票，但認真看過：“我閨不在上面，就是個小演員。”

　王局長看看杜春分的年齡，再想想閨肯定不大：“剛開始能登臺就很好了。慢慢來，總有一天等當主演。那好像沒寫日期，今天明天都能去。我回家拿票，咱們一塊去？”

　“我還得回家接我爹。”

　王局長：“那劇院門口頭，正好我也得等我老伴兒把孫子孫的飯做了。”

　“我們大概得五點半。”

　王局長想想他們得坐公車，“差不多。”

　然而趕上下班，路上全是自行車，橫沖直撞堵得厲害，以至于等到劇院快開場了。

　兩撥人也沒顧得上寒暄，趕先進去找位置。

　小怕娘第一次來找不到，又化了妝穿上演出服，不好出去找，就一直在座位附近等著。看到松了一口氣：“娘，這里。”

　王局長不由地停下。

　劇場的燈還沒關。

　王局長打量一下，果然很年輕，也就二十一二歲，眉眼跟杜春分一樣一樣，臉蛋漂亮，五頂好：“這就是您閨？小杜，你閨真俊。結婚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