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喊殺聲依舊震耳聾。
火頭不是閃爍,或是暴漲,過不算厚的帳篷,映照進來,把跪坐著的辛無忌的臉照的微紅。
“事到如今,你還想負隅頑抗嗎?”
當牙冷笑,“降了老夫,老夫發誓留你一命。”
“讓本汗作甚?”辛無忌隨口問道,一邊問,一邊聽著外面的靜。
“自然是喂馬!”當牙笑的暢快,“無需擔心,你的妻,老夫為你養著!”
擊敗自己的敵人,令他跪伏在自己前,雙手獻上自己的妻,這是征服者的榮耀和。草原貴人們最弄這個。特別是收攏對頭的妻,罕有人不喜歡的。
“知曉本汗為何一直不手嗎?”辛無忌突然問道。
當牙一怔,側耳聽聽,外面依舊鬧騰不休,就獰笑道:“你想拖延?想等著楊狗能翻盤!”
“本汗原先收攏三大部的殘部時,生過自立的念頭,可每每想到主人的手段,那些念頭便如湯沃雪,隨即消融。”
辛無忌看著當牙,眼神中有些惋惜,也有些無奈,“本汗當年也曾是大將,看待大勢的眼非你可及。即便如此,本汗依舊愿意給主人做狗。而你,一個部族中的所謂智者,見識就這麼一點,你哪來的勇氣謀反?”
“大將?”當牙一怔,“你是哪的大將?”
“北遼大將,赫連喜!”
大遼,赫連喜……辛無忌有些恍嗔,然后笑了笑,把過往拋開。
“你……你是赫連喜?”當牙知曉赫連喜的名頭,他退后一步,“你不是逃了嗎?”作為守將,城池被襲后,赫連喜遁逃的無影無蹤,寧興為此震怒,還令鷹衛搜索了一番。
“當初,本汗便投奔了主人,主人要滅三大部,令本汗收攏那些殘余部族。本汗發誓效忠主人,一刀……”
辛無忌舉手,從臉上刀痕那里走了一道,“這是本汗的誓言!”
“不好!”
當牙跑到帳篷邊,飛快看了外面一眼。
外面火沖天,人影幢幢,慘聲連綿不絕。
他心中一松,回首冷笑,“赫連喜又能如何?拿了你,又是一份功勞!”
辛無忌嘆息,“主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削弱我鎮南部,那把敢死營帶來作甚?兩萬敢死營,這一路要消耗多糧草,你可知曉?”
當牙一怔。
辛無忌說道:“早在出發前,主人就猜到你等會如此。他既然猜到了,你說,今夜會如何?”
當牙的臉頰輕了一下,“你是說,他……他知曉我等要謀反?”
“那些頭領中,定然有主人的眼線,本汗知曉此事,但不知曉此人為誰。”辛無忌再度嘆息,“主人執掌北疆,那些員將領,那些豪強,不服他的人有多?那些人中不乏大才,可依舊一一敗在了主人的手中。”
當牙面慘白,“敢死營……是他的后手!”
“主人行事,從來都是謀而后。他敢迫我鎮南部攻城,自然就把你等的應對算計在了其中。你謀反,可知誰最歡喜?”
“你!”當牙突然大笑,捶打著肚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哎……”當牙抹了一把淚水,“你既然知曉這些,卻坐視我等謀。這便是想讓我等去送死。”
“主人說鎮南部要散,本汗無話可說,只能散了。部眾到也罷了,那些頭領卻不甘心,他們會攛掇本汗,會聯絡部眾……本汗不想陪著他們送死。”
“所以,你便坐視……你昨日陣前斬殺幾個頭領,這是迫!”當牙咬牙切齒的用橫刀指著辛無忌。
“對!”辛無忌微笑道:“不迫,你等怎會謀反?”
當牙脊背發寒,“好一個辛無忌,好一個赫連喜!好手段!”
“最歡喜的其實不是本汗!”辛
無忌放低聲音,“是主人!”
此刻當牙腦海中再無疑,格外清明,“若是照常安置鎮南部,北疆得拿出多田地來?而且還得配宅子,配耕牛,按照規矩,還得給半年錢糧……”
“主人所謀甚大,錢糧總是要用在關鍵地方才好。鎮南部…·…不值!”辛無忌說道。
“于是他先令我鎮南部攻城,就在眾人不滿時,有人鼓謀反……不對!那人,林達今夜躲在了后面!”
當牙渾抖,仿佛是刺果待在冰河中。他牙齒打,“率先鼓謀反的林達,是楊玄的人!”
“你能明白,也不算事冤死鬼。”辛無忌自己也才將明悟此事,脊背同樣發冷。
“他令林達鼓謀反,隨后敢死營趕到。林達昨日說,再不謀反,再無機會。敢死營,這是來迫我等手的!”
當牙突然落淚,“老夫謀劃,盡皆空!”
“國公,當牙進了這里!”
外面傳來了烏達的聲音。
當牙一步步退到角落里,警惕的看著簾子。
簾子被掀開,烏達進來,舉著簾子,“國公,他們都在。”
楊玄走了進來,辛無忌跪下,“主人。”
楊玄看了他一眼,“你的人沒。”
“是,小人有吩咐,夜里若是有靜,不得主人指令,不許妄!”
“你是個聰明人!”
“在主人眼中,小人的聰明不堪一擊!”
“你想要一個善終?”
“是!”
辛無忌抬頭,認真的道:“小人此生再無什麼雄心壯志,只想帶著妻兒富貴一生。”
“我許了你!”
楊玄點頭,辛無忌膝行上前,把額頭放在楊玄的靴子上,說道:“小人的富貴都是主人給的……小人愿意去置那些叛賊!”
這人,果真聰明!
楊玄置鎮南部,雖說名正言順,可終究會被人詬病鳥盡弓藏。
辛無忌出手,正當其時。
可楊玄卻淡淡的道:“我從不懼有什麼壞名聲,特別是殺戮之名。”
他看著辛無忌,“起來!”
辛無忌起。
“這個世道要了!”楊玄說道:“世中,什麼仁義之名只會了民心士氣。大唐,當用刀劍來重塑這個世道,令異族知曉,能做大唐的附庸,便是他們的福分。”
“仁義,當在盛世,可對!”
“值此大之前,對異族,當行霸道!”
楊玄回,“韓紀!”
“在!”
“傳我的令,今夜出營的鎮南部將士,皆算黨。殺!”
“領命!”
韓紀走出帳篷。
“國公有令!”
“但凡今夜出營的鎮南部將士,皆是黨。殺!”
帳篷的簾子被護衛提著,里面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況。
火熊熊,映照著一張張昏暗的臉。
一排排軍士整齊應諾,“領命!”
噗噗噗!
整齊的腳步聲遠去,直至鎮南部營地外。
“我們要回去!”
鎮南部被敢死營圍住了。
外面萬余人,正在哀求想回去。
里面的萬余人,此刻在帳篷,沒人敢出來!
“放我等進去吧!”
“我只是出來撒尿!”
“我是出來吹個風!”
敢死營的陣列紋不。
索云冷笑道:“夜里不得擅自走,撒尿?吹風?這是想觀吧!”
藍堅說道:“這些人,都會去修路!”
索云點頭。
“咱們多半要去修路!”
外面的人也在張議論著。
噗噗噗!
腳步聲不大,但卻格外的令人心悸。
鎮南部的人緩緩回頭。
烏的陣列在近。
為首的都是材魁偉的大漢。
他們披重甲,手握陌刀。
“止步!”
為首的陌刀將舉起陌刀。
所有人止步,重重踩踏了一下地面。
轟!
索云覺得視線仿佛有些扭曲。
“不愧是國公親手練出來的銳!”
一個鎮南部將領跪下,“小人錯了,小人愿意去修路!”
陌刀將冷漠的看著他們,“上面甲!”
陌刀手們的手從頭頂往下一拉,面甲遮住了臉部,唯有一雙眼睛從兩個孔中往外看去。
頓時,索云覺得夜都被凍住了。
陌刀將喊道:“國公令!”
索云束手而立。
“今夜但凡在營地外的鎮南部將士,皆為叛逆,殺!”
“不!”有人尖奔逃。
陌刀將喊道:“進!”
陣列前行!
“和他們拼了!”
鎮南部的人在跑哮。
“殺!”
陌刀舉起,用力揮。
殘肢斷臂在飛舞。
后面,弩陣型。
“放箭!”
弩箭一波波的覆蓋過去。
慘嚎聲之大,令正在趕來的謝暢狂喜不已,“快!不必藏了,快!”
八千騎開始加速。
前方便是營地!
楊玄站在營地中間,前,尸骸遍地。
一個軍士急匆匆趕來,“國公,那邊開始了。”
“嗯!”
楊玄點頭,然后若有所思的對韓紀說道:“那些年,我曾下令殺了數百俘虜,心中頗為不安。時至今日,我令人絞殺萬余人,心中卻波瀾不驚。
韓紀說道:“人主當果決。”
“我知。”楊玄目銳利,“這個天下要了,那些異族會覬覦大唐。我還是那句話,中原打狗腦子,那也是中原之事。異族但凡敢手,殺!不但要殺,還得集結大軍,打到他們的老巢去,剿滅他們,俘獲他們的妻兒,帶到大唐來為奴!”
韓紀面紅,如癡如醉。
“老夫仿佛看到了大軍攻破異族都城的那一刻,若是能如此,死而無憾了!”
“國公。”一個軍士來稟告,“潭州城出了。”
“多人馬?”楊玄問道。
“看那聲勢,不下五六千。”
“國公,城中騎兵應當都來了。”裴儉說道:“這也是個好機會。”
楊玄微笑道,“曹穎和赫連榮的組合,我倒是頗為地往”
“快!”
謝暢已經看到了大營的況。
火沖天,那些廝殺……貨真價實!
這等時候,八千騎突,就算是十萬大軍,二十萬大軍也無濟于事。
就如同營嘯一般,在這等狀態下,外面只需輕輕的干擾一下,大軍就崩潰了。
“殺啊!”
謝暢拔刀,狂喜喊道:“老夫親自作保,擒獲楊狗者,升五級,賞二十萬錢。斬殺楊狗者,升三級。賞十萬錢!”
斬殺楊玄,以林駿的城府依舊會狂喜。錢算什麼?
職算什麼?
楊玄沒了,北疆大,隨即三州出兵
破陳州,破桃縣。
天下大勢就此改變。
而他謝暢之名,將會傳遍天下!史冊中,當有重重的一筆!
不!
弄不好史家還會為他立傳!
前方數十騎下馬,用繩子綁著梳欄,上馬后,力摧戰馬。
呼!
柵欄被拔起。
口子就在眼前。
“殺進去!”
謝暢意氣風發的喊道。
潭州騎兵高舉長刀,蜂擁而。
“殺啊!”
他們一路往中間去。
可剛突百余步,前方突然火把集。
一個步卒方陣就在前方,沉默的看著他們。
一排排弩手站在后面,舉起弩弓……
“這是個埋伏!”
謝暢只覺得渾冰冷,下意識的就想逃。
“放箭!”
弩陣發威。
謝暢掉頭就跑。
可剛沖出大營,兩側突然馬蹄聲大作。
左側是曹穎,右側是一襲僧袍的赫連榮……“
老夫好恨!”謝暢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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