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偌大乾溪在經過一整日的喧鬧后終於復歸平靜,鳴蟲在圓月下肆意的聲音從深林中傳出,搖晃著營帳之中的一點燭火。
李然與祭樂並肩坐在營帳外的石階,抬頭仰著遠山間的月亮,如水銀瀉地一般的月將所有都灑落了。偶爾漂浮而來的深紅雲朵又將這些變得極其溫暖,像極了此時此刻李然的懷抱,祭樂靜靜的躺在其中,著李然那炙熱的心腔跳。
很久了,他二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起賞過月了。
自從在曲阜相識,在鄭邑相,再來到楚國相會,二人共同演繹了許多人都不曾經歷過的故事。在無數艱難險阻和孤獨思念后,二人彷彿又再度回到了曲阜叔孫府上的那個晚上,一起靜靜的坐在臺階上欣賞著這亙古不變的圓月。
或許,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溫暖更的事了。
李然這才發現,《詩經》中的那些個描寫男歡愉的詩句,一段段可歌可泣,可敬可頌的橋段,似乎應該都是真實的。
起碼在這一時代,確是如此。
只不過,這種故事在許多年後,卻逐漸演變了一種遙不可及的虛幻妄想。
畢竟,車水馬龍的世界容不下一心一意的癡。
也唯有在這車馬緩慢的時代,真心與真才會得以真正的實現。
「夫君,還記得我們相識的那個夜晚嗎?」
祭樂就這樣依偎在李然的口,並於不知不覺中回憶起了那年的夜晚。
的眼神依舊清澈,在月下宛如一捧清泉,著點點晶瑩。
「記得,當然記得。」
李然的角不由掀起一抹弧度,並是笑著繼續回道:
「為夫當時還在納悶,怎麼會有姑娘那麼晚還不睡覺的?後來才知道,原來你也是個夜貓子呀。」
「夜貓子?那是什麼?」
祭樂顯然對夜貓子這個稱呼不甚理解,當即抬頭問道。
「呵,所謂『夜貓子』便是指經常夜深不寐的人。」
「為夫乃是因為習慣在靜夜思考,所以經常深夜不眠。只不過,未曾想,你一姑娘家的,卻也有如此的癖好。」
「當然,樂兒一開始所吸引為夫的,卻並非只是因為這個同好。」
李然低頭看著的眸子,此時,一雙點點晶瑩的亮映照在了他的眼框。
「哦?那還有什麼?」
祭樂不由好奇的如是問道。
「說不清,大概是覺吧。」
「覺?什麼覺?」
祭樂不由得是更加的好奇了。
這一時代的,但凡是稍稍大戶一些的人家,大都是講究個「明正娶」。所以,對於談這種事自是沒什麼經驗。即便是像祭樂那樣,機緣巧合之下雖能偶爾到一個「悅己者」,但是畢竟能夠最終事的,卻只是菱角。
此時,只聽李然是繼續為解釋道:
「那是一種悉中著陌生,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猜不也抓不到。一切都因這種覺而變得空,一切也都因這種覺而變得純粹。」
是的,所謂的「一見鍾」便是這種覺。
「可是……可是樂兒卻沒有這種覺啊?……樂兒只是覺得夫君你當時在鄉校集會上的那番話很是高遠,也很是振聾發聵。所以,只覺你這個人與別人不一樣,所以……」
祭樂顯然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姑娘,在回憶自己當時的時,那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簡直又就像極了當年那個只知道低頭臉紅卻不知該如何表達的姑娘家。
而當李然驟然出現在生命中,且用其別一格的風采,以其非同凡響的言論,出現在的面前,當時的那種獵奇心態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這才有了後來夜不能寐,翻來覆去想要去了解李然,才有了兩人第一次月下閑聊。
而這,或許又了「一見鍾」的另外一個解釋。
顯然,李然當年怪異而強烈的個人風格,就猶如一擊強心劑,使祭樂不由得是萌生了極為濃厚的好奇心。而正是在這種好奇心的驅使下,的一舉一,都會在有意無意間去想方設法的與之靠近。
祭樂便是如此。
「唉,回想這些年一路走來,竟未能如當時,再次與你一同看看這皎潔的月。」
「為夫甚是慚愧啊……」
李然沉默半晌,並不由是一聲嘆息道。
「哼!夫君還記得便好,樂兒可是等了好久,夫君這才想到了?」
祭樂嘟囔著小,臉上滿是「哼哼」的表。
「啊這……屬實有些對不住夫人,日後為夫一定改過自新!」
「哼哼,樂兒可不大信夫君這話咯。除非夫君現在就立刻跟樂兒回鄭邑去。」
祭樂趁勝追擊,立刻提出了返回鄭邑之事。
眼神中著一期待。
而這一次,的期待並未落空。只見李然用極為堅定的目看著道:
「待此間事了,為夫一定隨夫人返回鄭邑,片刻不停!」
畢竟朱方城誓師之事尚未結束,若是他就這般離去,只怕楚王輕易也不會應允。
所以,他只要尚未得到楚王的允許,那他便不可能就此離開楚國。
「好!」
「那咱們拉鈎!」
祭樂立刻出手指,有板有眼的模樣頓時讓李然忍俊不。
「拉鈎就拉鈎!」
「來!」
李然也笑著出手指,兩人於楚國第二次拉了勾,並作了一個約定。
待得事畢,祭樂極其興的在月下翩翩起舞,時有山風拂過,星月之下的祭樂宛如一隻風的靈,玲瓏而又高潔。
李然一時看得出神,良久沉默。
直到他的腦海中忽的閃現過今日之事,他猛然一震,臉上滿是愧疚與苦。
「夫君,你怎麼了?」
祭樂轉過頭,見李然神不對,便如是急忙問道。
但見李然卻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這輩子極言而無信,且自從他穿越至今,還未曾有過失信於人的先例。可這一次,或許會真讓他破了戒。
果然,在不可一世且恩威難測的君王面前,想要保全自己的信譽,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就像今晚,他雖是答應了祭樂,可又有誰知道他的承諾能不能兌現呢?而這半途當中又會再出現什麼樣的波折呢?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也不敢面對祭樂,他總覺得自己愧對了所有人的信任。
「夫君是不是還在想著慶封的事?」
祭樂一眼便看出了李然的心思,神倏地轉為平淡。
李然看著,並是作得一聲苦笑後言道:
「其實……為夫又何曾想過會為了一個言而無信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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