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張嬤嬤總盯著李則,看他出門了,就趕讓丫鬟去打聽。
到底還是因為李則和顧青瓷兩人現在還沒圓房。
張嬤嬤一邊要捂著這事不能讓李家人知道,一邊又宴心這夫妻二人是不是有了嫌隙。
自己嚇自己,心道這樣下去可不,姑娘這才嫁人,新婚燕爾的,同姑爺鬧這樣,以后的日子要怎麼熬。
其實張嬤嬤更多的是被李則的舉弄得心慌了。
李則自從房花燭夜那天被砸傷離開后,之后就一直沒再回過正房。
他已經把東廂收拾開,這些日子也是一直睡在那里。
且冷眼瞧著,李則似乎并沒有再回正房睡的念頭。
如此張嬤嬤哪能不著急,急得角都長了一串燎泡。
李則這幾日頻繁出門,前兩天還買了個小子回來。
邊有人跑干活了,更是方便了許多事。
男人就是那回事,張嬤嬤心里門清。擔心或是大爺因家里的妻子吃不到,心里存了氣,在外面置了相好的人可就不好了。
這會兒子聽了小滿的回話,總算松了一口氣。
沒去那些地方胡來就好。
轉回了屋,把這話說給顧青瓷聽了。
顧青瓷無聊,在炕上擺了棋,讓玉珠玉釧陪玩。
手里拿著顆白子放在了棋盤上。
張嬤嬤說的話沒放在心上,眼睛都不抬一下,隨口就道:“嬤嬤管他做什麼,人家出門了我倒更自在些。”
張嬤嬤心里嘆氣,姑娘這是沒開竅呢,一團孩子氣的。
但想著那些男人可沒幾個有耐心的,不趁著剛親還熱乎著把人籠絡住,等晚了人指不定就在外頭養起小的來。
真到那會兒找誰哭去,且哭也沒用,怕反讓人笑話,覺得你沒本事
故而,張嬤嬤就只能拿話來激顧青瓷,道:“我的好姑娘,可別再說這些孩子話,旁人聽了去沒得笑話你。
如今姑娘了親,合該對大爺些脾氣才對,哪個男人會喜歡妻子日日對自己橫眉冷對,冷言冷語的是男人都喜歡聽好話,姑娘再這樣下去,哪天大爺沒了耐,冷了心腸,可怎生是好。
他是個男子,素日是在外頭跑的,不定哪天就外面的狐子籠了去,到時候小姐可就沒臉了,還要人暗地笑話。”
“他敢他敢在外面養人”顧青瓷一聽這話,果然一下子生氣了。
棋都沒勁下了,盒子里的白子拿起來一把就扔了出去,散的到都是。
“哎喲,何苦那這些個什出氣。”張嬤嬤上前拉著顧青瓷去那邊塌上坐好,又對兩個丫鬟使了個眼。
玉珠玉釧連忙收拾去了。
顧青瓷年紀小,能生氣肯定不是因為喜歡李則,而是顧嬤嬤那句沒臉、人暗里笑話了的心窩子。
有幾個小姑娘是不虛榮不面子的,顧青瓷打小二夫人縱容得心高氣傲,更是極要面子的人,從前同人相比,樣樣不肯輸。
只一想到要自己討厭、跟自己有仇的人看自己笑話,那真真是比殺了自己還難。
顧青瓷下嫁貧門,已經是把臉丟到了底。
不用別人說,早知道自己如今了圈中笑柄,了那些小姐們聚會時,里有趣的談資。
出嫁前夕,顧青瓷那位庶出五姐來院子里看過,假惺惺同話別。
對方說的那些話,句句記得清楚。
當時,顧青婉臉上就帶著虛偽的笑,一聲一聲說得極慢,道:“六妹妹,我真舍不得你,等你嫁了李家,日后就不大方便同我們來往了,如此也就再見不了幾面了,雖說我們也不舍,但到底,哎,你別怪姐姐說話不好聽,咱們這樣的門庭這樣的出生,哪能跟李家那樣的人家來往呢,你說是不是”
顧青婉心狠毒,故意去顧青瓷的心。
話里話外嘲笑是凰落了窩,這輩子沒法翻了。
而們這些高貴小姐,自然是不能自降份再同這等不上檔次的人來往的。
顧青瓷那天差點撓花了顧青婉的臉。
當天晚上,顧青婉的姨娘就在他爹耳邊吹了枕頭風。
果然,第二日一早,二老爺就氣勢洶洶來正院,當著一屋子下人的面,把二夫人教訓了一頓,說不會教兒。
二夫人氣炸了肺。
只一想那些事,顧青瓷眼眶就忍不住紅了。
卻還要假裝兇狠,厲聲道:“他怎麼敢那些下流事,他就不怕我回府里嗎”
張嬤嬤見姑娘這副模樣心有不忍,但還要咬牙,再下一劑猛然藥。
眼睛直直盯著顧青瓷,道:“姑娘回府里去又能如何跟二夫人訴苦還是讓二老爺給你出氣”
顧青瓷臉一白。
跟娘訴苦,除了讓娘擔
心還能有什麼用讓二老爺出氣就更不可能了。
顧青瓷心中冷笑,他爹心里哪還有自己這個兒
如此看來,他們侯府,外人看來花團錦簇高不可攀,可實則,自己就是真了委屈,也沒訴說沒人能幫。
這一瞬間,顧青瓷突然就想明白了。
原以為自己后的堅固靠山其實并不存在。
就算存在,卻不是給自己依靠的。
張嬤嬤見顧青瓷似乎是懂了,沒放過這個機會,再接再厲道:“且再說句不好聽的,這世上,還沒有聽說哪家的人能管著男人不讓納妾的,咱睜眼瞧瞧,就是皇宮出的公主,嫁了人,日后也沒有說能不讓駙馬納妾。
所以就算說破天去,大爺若真做的這種事,我們也沒法。那時候再去鬧也晚了,姑娘聽嬤嬤一句勸,往后不要再這樣冷著大爺,有什麼事不能兩人好好說的,您仔細看看,大爺生得一副俊朗風流相貌,材也是高大拔,一點不比那些世家公子差。姑娘別被五姑娘幾句似是而非挑唆的話就了心破罐破摔了,是等著看您笑話呢”
“一慣是個會裝模作樣的,人看著惡心”顧青瓷冷哼一聲。
至于張嬤嬤說李則生的好,顧青瓷卻是真沒注意過,從親以來,就帶恨意看人,那樣能看出什麼好印象來。
張嬤嬤見顧青瓷這態度了,心也總算明朗了不。
又摟著顧青瓷夸:“姑娘生的好看,仙似的的模樣,京中再沒誰能比得過,若姑娘肯親近人,哪個給能忍得住不來喜歡您呢。”
顧青瓷聽得角漸漸翹了起來。
另一邊,李則可不知道他不過出了一趟門,家里顧青瓷就聽了一場深刻的談話。
此刻,牛車正緩緩走在道上。
城外的路不比城平坦,沒那麼好走,牛車速度雖然不快,但人坐在里頭依舊舒服不到哪里去。
李則坐的這種牛車并不是像現代拍的電視劇里放的那種,王爺公子或者夫人小姐出行坐的豪華馬車。
這個真是再簡樸不過,一頭牛,套上套子,后邊的車棚是幾塊木板鋪訂而的。
木板車里面,除了地上有幾個干草做的團,別的再什麼都都沒有。
車空間狹窄,有些憋遮,李則和元寶兩個人進去后,就再沒多余的位置。
干草團自然是用來坐的,李則乍看時愣了一下,倒沒挑剔。
車子左右有窗,但沒簾,門簾同樣也沒有。
眼下雖只是九月,但早晚以有了些涼意。
好在李則穿的服不算單薄。
他心道看來果然是價錢便宜的東西,真就是個單純趕路工了。
這便是沒錢的壞,人一窮,口袋空空,就是這再怎麼講究貴的人,也只能妥協認栽。
越是這等落后的地方越是如此。
幾十年沒為錢發愁過的李教授坐在車里,認真地在心里盤算起了能賺錢各種方法。
相較許李則這種流于表面的平淡,元寶倒是真的沒一點不適應,還開心,時不時從窗戶往外看,遇見有田地或有人的地方,偶爾會問一問李則,這是哪里。
李則正需要點事分下心,就也尋著記憶里知道的,跟元寶一一講來。
元寶心里恩戴德,越發覺得自己好命,遇上了良主。
主子從買下他來起,不止從未打罵過一下,且還十分寬容隨和,愿意帶自己出門,還愿意教自己認路。
李則見著小子又出一副激恩的模樣,眼皮忍不住跳了幾跳。
不由曲起手指,在他腦門上敲了兩下響。
元寶登時一臉無措,隨后又腦袋傻笑了起來。
元寶不是京中人,是從別逃荒過來的,原本一起的還有個他老爹,只是元寶爹后來生病死了。
元寶也是因為沒錢替他爹看病,才把自己給賣了。
這些李則買他的那天起就知道。
本來李則沒準備給人起名字,讓他自己的名,但元寶卻說自己沒有名字,以前他爹都是老大老大的渾,并不算個正經的名字。
現在給人當下人了,更不能老大。
于是李則才給他起了名字。
京城是皇城,天子住的地方。這里是最看不見貧窮的地方,但依舊有許多元寶這樣外地討生活或者逃難來的人。
活不下去吃不上飯了,就只能賣給別人當下人。
而一個國家如此之大,更不止有多活不下去的人和家庭。
這樣一比,原其實能算是在罐子中長大的。
李則不是多麼善良的格,人大多偏自私,他也不例外。
只是通過元寶這件事給他提了個醒兒,讓李則有了更明確的的認知。
這個地方,窮人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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