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不由有些懵。
新姨娘,什麼新姨娘?
那婆子卻像沒發現顧重的異常一樣喜形于道:“四小姐,你來晚了,新姨娘已經送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西香院,就是原來的芭蕉院,是老太太新改的名字。您要是想看新姨娘啊,就要去那里了。不過您也不用著急,明天早上,新姨娘去給四夫人磕頭的時候,您一樣能見到……”
什麼新姨娘舊姨,跟顧重一點關系都沒有,現在只想找到母親。
可眼前這個婆子高興的比吃了凰蛋還嘚瑟的樣子令顧重十分不爽。
瞪了一眼那個婆子,沒好氣道:“王婆子,老太太不過是指了個丫鬟給我父親,你卻高興的跟吃了狗屎一樣。納個妾而已,就值得你這麼高興?”
王婆子滔滔不絕的話頭一下子嘎然止住,好似見了鬼一樣看著顧重。
是沒有想到,顧重一個小小的人,說出來的話,竟然比們這些上沒個把門的人還要臊人。
“知道的,是我父親納妾。不知道,還以為是你們家要納妾呢!”顧重冷笑一聲道:“你可悠著點吧,仔細樂極生悲,話說多了,閃了你的舌頭。”
看著王婆子怒加,想辯卻不敢言,把一張臉憋豬肝的樣子,顧重只覺得心里一陣暢快。
老太太暫時沒有辦法對付,可也不是誰都能來踩一腳的。
誰讓不痛快,就讓那個人不安生。
顧重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路上遇到追來的綠蕪與丹心:“小姐,夫人已經同意老爺納妾了,如今夫人與老爺已經回到榮冬院了。”
“我知道了。”顧重應了一聲,腳下如風地朝榮冬院走去。
雖然沒有再說話,可快速的腳步,可以讓人看出來心很焦慮。
綠蕪與丹心大氣也不敢出,只一聲不吭地跟著。
“四小姐!”伍嬤嬤攔住了來勢洶洶的顧重,低了聲音道:“夫人與老爺正在說話呢。”
哼!他還有臉回來?
如此正好,省得自己再跑一趟了。
要當著母親的面問問他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
“伍嬤嬤,你讓開!”
顧重眼角眉梢都是冷意,聲音也寒的像冰一樣,再不是平日那個撒賣癡糯可人的小囡囡。
這一瞬間,伍嬤嬤被的氣勢所迫,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顧重大踏步朝前走,抬上了榮冬院正房的臺階。
廡廊下打掃的干干凈凈,大門左右各擺放著一個八蠻獻寶大青花盆,盆里栽種著含苞放的虎蹄臘梅,與棉布門簾上繡著的寶綾梅雀相得益彰。
這一瞬間,的眼眶發酸,突然很想哭。
踏上臺階,正掀開簾子,室突然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顧重不由戛然而止。
“……瓊枝,今天的事,讓你委屈了。”
是父親的聲音。
顧重屏氣凝神,沒有繼續朝里走。
很想聽聽,母親是怎麼回答的。
“夫妻本是一,哪分什麼你我。”母親不僅沒有傷心埋怨,反而聲安父親:“你為了我屢屢拒絕老太太賜下來的人,早就懷恨在心了。老太太不會讓我們過安生日子的,我早就猜到會有今天。”
“這個老虔婆,簡直欺人太甚!”父親一掌拍在案牘上,發出啪的一聲:“總有一日,我要離的掌控,過咱們的小日子。”
母親沉默了一會,然后試探地問:“那金姨娘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父親冷哼一聲道:“老太太以為弄個人來四房就能離間我們了嗎?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家和萬事興,是看我們夫妻一心,家里像鐵桶一樣,無下手,所以才想出這麼個毒計,想讓我們夫妻生隙,好趁機對我們下黑手。”
“這一回,的毒計又要落空了。”父親道:“別說我并不是二哥那種見到人就都不路的人,就算我是,也絕不會邊的人。”
“瓊枝,你放心好了,我說過不納妾,就不會納妾。這一世,再無別人,就咱們兩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父親信誓旦旦地對母親保證:“十幾年前我是氣方剛的小伙子,都不會去別的人,更可況我如今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就更不會納妾了。”
母親聽了十分,有些哽咽道:“老爺,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可你一直沒有兒子也不是辦法啊,那老太太那邊怎麼辦?”
“沒有兒子,我們不是有重嗎?大不了招個婿贅就是。實在不行,也可以從旁支挑一個孩子過繼到你膝下作為嗣子啊。”他頓了頓道:“至于老太太那邊就更容易,不過是想挑撥我們夫妻而已,今天在安榮院,你極力拒絕,我卻想要納妾,已經給留下夫妻不和的印象了。此刻恐怕正為自己計得逞而沾沾自喜呢吧。”
父親又道:“咱們今天能瞞過老太太,多虧了你剛回來的時候的提醒,更要謝謝你今天在安榮院一力承擔,分毫不讓,否則咱們怎麼能麻痹呢?家有賢妻,如有一寶,瓊枝,能娶到你,我何其有幸!”
母親很是容,哭著說道:“老爺,能嫁給你才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分。”
顧重的手搭在夾棉門簾上,久久沒有,連天空飄起雪花了也一無所知。
過了很久,才覺自己手腳冰涼,臉上也是一片冰涼。
用手一,才發現自己臉上漉漉的,全是淚水。
廡廊下的臘梅,正幽幽地吐著芬芳的香氣,它傲然的姿,忠貞高潔的品格令顧重心折。
一生一世一雙人,多麼好的誓言。
母親沒有死,父親也沒有負心,這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事。
上一世所的母親麗慈,父親寬容祥和,今生,都擁有了。覺得人生圓滿,再也沒有其他的奢了。
這一天晚上,顧重睡得很甜很香,前世那些恐怖的惡夢,再也沒有出現。
第二天,醒來掀了帳幔,就看到有潔白明亮的線從糊著高麗紙的窗戶照進來,十分的亮堂。
綠蕪走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天還早呢,要不要再睡一會?”
“怎麼天這麼亮?”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足有半尺多厚。”綠蕪道:“現在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原來是雪照的。”顧重微微一笑:“那正好,我起來看看雪景。”
笑的時候,眉眼彎彎,眸中澤流溢彩,比霞還要好看,令人不由眼花繚。
綠蕪不由怔了怔,小姐昨天很生氣,怒火滔天地沖到了四老爺的院子里,卻一直站在廊廡下沒有進去。后來從的院子里回來之后,雖然眼睛紅紅的,神卻非常好。
今天更是明顯,一大早就笑盈盈的。這樣的小姐,真是好看。
雖然不知道小姐的一腔怒火為什麼消失,但主子心好,們底下服侍的人也好過一些。
綠蕪松了一口氣道:“那我這就服侍小姐起來。”
穿洗漱之后,顧重披上大紅遍地金貂鼠皮襖就出了門。
綠蕪忙追了上來,將一個暖融融的鏤空雕喜鵲繞梅的圓形手爐塞到顧重手里:“小姐,您要去哪里?”
“當然是去后花園。”
趁著天早,后花園的雪景還沒有人破壞,正好做第一個賞雪景的人。
瓊芳滿地,踏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整個后花園都好似潔玉鑄,泛著清冷的。
站在后花園里看了一會,就回去了。
綠蕪有些詫異,怎麼才看了一小會就要回去了呢?
顧重好似沒有看到眼中的不解。
雪景已經看了,現在,要去榮冬院,看看新姨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新姨娘昨天開臉,今天是要向主母敬茶的。
顧重陪母親坐著,伍嬤嬤就過來稟道:“金姨娘給夫人請安來了。”
顧重抬頭去看母親,母親一臉平靜,分不出喜怒,只幾不可見地點點頭:“進來吧。”
一個穿水紅夾襖的年輕子走了進來,梳著婦人頭,頭上簪著梅花鏤空金簪,一進門就先拜倒下去:“金釵給夫人請安。”
顧重心里閃過一抹詫異,金釵,這個名字怎麼這麼悉?
伍嬤嬤用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端著一杯茶走到金姨娘面前,金姨娘端了茶盞,雙手捧到四夫人面前:“夫人,請喝茶。”
四夫人接過茶,只象征的砰砰茶盞,道:“起來吧。”
“多謝夫人。”
金姨娘從地上爬起來,顧重這才看清楚的容貌。
的呼吸不由一頓。
眼前的這個金姨娘長著一雙四留的桃花眼,一步三搖的水蛇腰,眼如,十分勾人。
顧重心里生出一個不好的預,因為這個人,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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