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霸魔界百年的魔尊路隨霜死了，魂飛魄散。

取代魔尊的人蒼黎，在他殺進白骨殿之前，無人聽過這個名字，也無人知曉他的來曆。

魔界至尊更迭之戰震天地，流河。二人打鬥時，溢出的澎湃修為把魔界邊緣的不山都撼了。

多年穩固的不山崩塌了，許多在此閉關的修行者還未從識海中出來，就被埋在了廢墟中。

不山有一塊崩塌的府落了魔界，在汙泥坑裏堆積了小山似的石塚。一個被埋的修識不深，劇痛中驚醒，僥幸爬了出來。

樣貌平平，材，眉間有顆紅痣，給的臉略添了幾分豔。

修發覺隻有自己一人清醒後，慌地翻著石堆，急切呼喚著：“主子，主子！殿下，公主殿下……”

不遠的一塊巨石下，著一抹暗紅的角。

修看到後，跌跌撞撞跑來：“主子！”

用盡全力擊碎了巨石一角，出了石頭下紅的半個子。

紅年紀尚輕，十六七歲的模樣，盡管閉著眼，眉宇間也似有淡淡笑意籠著，此時僵如巖石，發梢都結了冰。

修知道，的主子還陷在識海深，現在如同死人，憑的修為，本無法喚醒。

修喃喃道：“主子，奴婢愚笨，還是沒能結丹。主子要是再不醒來，奴婢該怎麽辦呢？”

修此時丹田冰冷，骨架將散不散，疼痛襲遍全。

知道，自己再不結丹，就會像凡人那樣衰老短壽……不，甚至沒有衰老的機會，和公主本就是死後由鬼道踏仙途，資質太差，修行三年才剛剛塑了副凡，之所以能支撐到現在，全靠公主殿下用修為喂養。

修愣愣看向巖石下的。

修士閉關參悟仙道，有的幾十年幾百年都醒不過來，而結丹失敗，又斷了修煉，若無公主殿下從旁相助，很快就要灰飛煙滅。

不想死，不僅不想死，還想……長袖下，修的手指漸漸握了拳。

半晌，試探著道：“殿下戰死前，曾對天發下誓願，下輩子無論如何都要完我的三個願，以報答我生前忠心護主，對您不離不棄。”

“我第一願，是想做鬼後也能追隨殿下，天已經為我完願。”

“我第二願，是想與殿下一起踏仙途，天也已為我完願。”

“如今……我想向殿下討您允我的最後一願。”修眉間的紅痣如火般跳著，“殿下陪奴婢閉關，自己卻走火魔，不知何時能醒，可奴婢不能再等，奴婢不想魂飛魄散……既如此，我……”

“想請殿下施舍給奴婢您的仙骨命丹，以及那被天眷顧的上好氣運，以後，就由奴婢替殿下修行長生，殿下就……安心去吧！”

天地長久寂靜，而後一聲悶雷，天乍變，狂風卷雲。

是天……不讓嗎？

修驚恐盯著劈開黑雲的閃電，瞬息後，從未有過的暢快充盈全，的丹田似燃起了火苗，暖流遊走周，筋脈骨煥然一新。

是仙骨和命丹！

有命丹了！

完願了！天道真的讓完願了？！

修收不住笑，不由得意道：“好厲害的三道誓願！不愧是殿下戰死前，向天道討來的天地大諾！就連這種奪命誓願，天道都不得不遵守！”

“是我了，是我了……你的東西，終於全部歸我了哈哈哈哈！”修探了紅的識海，果然已經渙散。

修徹底放鬆下來，又怕詐，猶豫片刻，拿起邊的佩劍，向心髒去。

見不再流，修收起劍，癱在地上大口氣，呆呆著紅，好久之後，抑著興，叩首道：“輕水，謝公主殿下全！”

輕水埋了紅，兜走了全部仙，剛走出魔域邊界，見頭上三尺一白鬥篷仙人，悠悠劍，仙氣飄飄。

那仙人看到後，隻是微微頷首，繼續前行。

輕水端莊打招呼：“仙者是取道魔界，路過此地嗎？”

開口後，鬥篷仙者忽然駐劍，怔愣片刻，他折返回來出聲問道：“姑娘是同道中人吧……為何從魔界而來？”

他聲音渾厚，語調溫。

輕水心中一。

公主命丹和骨都在上，塑的人也流盡了，本沒有活過來的可能，那麽，就是拿走公主的份，又有誰知曉？

思及此，輕水哀婉道：“說來話長。我與婢殉國後，由鬼道仙途，在不山尋了府閉關修煉，助我婢結丹。不料醒來卻見山崩陷，落魔界，婢更是因結丹失敗，已然散魂……”

鬥篷仙者神微：“……你是，昭公主？”

輕水心狂跳不止，抬起頭來，底氣十足道：“不錯，本宮就是昭公主。”

而後，又裝作訝異，問道：“仙家怎知本宮份？”

鬥篷仙者微微欠，說道：“三界誰人不知昭公主？公主敢與亡國氣運相鬥，以子帶十萬死士浴戰，誓死護衛人間山河，即便最後國破，也不折傲骨，寧可站著死，也不屈從新帝和天命。公主死戰殉國，不僅令十萬將士，生死追隨，還撼了天道，三界連下數日紅雨，念公主赤之心。”

輕水謙虛道：“不值一提。”

鬥篷仙者又道：“雪某，也很是敬佩公主。”

輕水趁此機會問他來曆：“不知仙家如何稱呼？師從何門？”

鬥篷仙者緩慢回道：“千山派掌門，雪裏行。”

千山派掌門雪裏行？！

千山派是仙界第一大派，地位不可撼。如今的掌門雪裏行天資出眾，修為深厚，品行高潔，追隨者眾，被稱為仙門君子，半隻腳已踏金仙境，乃仙界至尊。

輕水喜上眉梢，不慨，公主的氣運，果然是得天眷顧，這便令遇上貴人了。

雪裏行踏劍下行，近而來。他劍眉星目，氣質端莊，黑發盈盈自有。據說他二十三歲就功結丹，皮相是仙界出了名的年輕英俊。

輕水跟隨公主踏仙道後，一直在不山塑人，散修三年還從未見識過真正的仙界修士。雪裏行近後，輕水著雪裏行那張仿佛會發的俊，竟然雙耳發熱，臉頰飛紅暈。

雪裏行細細打量了輕水一番，雖外表不起眼，修為也薄弱，可骨極其好。心下想，果然如傳言般，昭公主是個生來就得天道青睞的好苗子。

更何況，的聲音……

雪裏行有了收進門的心思，詢問道：“從來隻聽三界喚你昭公主，卻還不知公主真名。修仙之人不拘小節，既如此，公主可否將閨名告訴我，以後我也好稱呼公主。”

“輕水……”輕水斂起一驚慌，避開注視，垂目回答，“本宮姓沈，沈水。”

雪裏行也不疑有他：“水可有地方去？”

沈水想起公主說過的話，慢慢學道：“修仙應無份尊卑，也應無所拘束。因而一直以來，我都是跟著……帶著婢自行悟道，想等婢結丹後，再尋個安定窺探大道。可如今，我那婢，唉……”

雪裏行角微有笑意，出手來：“不知水可能看得上我千山派？”

沈水滿臉震驚很快轉為，別開眼去，輕聲道：“水確已仰慕千山派許久，想親眼見識第一仙門的氣派，雪仙尊既然盛邀請，那水……就叨擾雪仙尊了。”

雪裏行微微一怔，語氣中也有了幾分癡：“雪某之幸。公主的聲音，與我的一位故人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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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湘好似做了個夢，夢裏隻有無盡的黑暗，耳旁是金戈鐵馬山河破碎之聲，冰冷刺骨，令遍生寒。

而茫然站在黑暗中，握著一桿旗，旗麵破碎，被霜雪打，沉重地耷拉在旗桿上。

四周一片漆黑，唯獨那麵旗是鮮紅的。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進來一雙手，走了的骨，拽走了丹田的熾火，連頭上戴著的束發金冠也摘走了。

那雙手還想奪手中的旗。

“不，不行！”握著那麵破碎的旗，“不能給，即便天崩地裂，我也絕不放手！”

手消失了，又陷了黑暗。

本要痛苦沉睡過去，卻有無數亡靈在耳邊遊走，一聲又一聲，呼喊著的名字。

“醒來，醒過來……”

“沈湘……”

“沈湘！”

沈湘猛地睜開眼，一桿破旗劈開腐土冰層，新鮮的空氣灌滿了的口鼻，咳出一口鮮，大口呼吸著，著濃墨似的魔界星空，怔愣了許久。

記得，是從冥界而來，以鬼悟道修仙。

然後，好似閉了關，塑凡和結命丹來著。

再然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疼，仿佛口滿了刀槍般的疼，千瘡百孔。

最疼的是空落落的丹田，一圈圈空轉著，又冷又疼，不僅疼，還十分。

“……好。”沈湘慢慢從腐土中爬出來，如同遊魂野鬼。

等拖出手中的旗桿後，沈湘愣在原地。

“這旗……”在月下端詳著這桿旗。

這旗，旗桿足足有七尺，旗麵已破碎縷，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殘破的布條上沾滿了鮮和狼煙，醜陋地裹著旗桿。

旗不重，旗桿不知是什麽材質，握在手裏是溫熱的，仿佛本就是自己上的東西，很是趁手。

沈湘微微送手，將這桿旗收進了自己的識海。

“哦，我明白了。”沈湘懂了，又將旗拿出來，在手上挽了個花，“我沈湘，是個修仙的，可能閉關時出了岔子，死骨碎，記憶沒了，也沒能功結丹，隻剩這麵旗了。”

至於這旗，是和自己的命魂係在一起，一呼一吸間，與命運相連，孱弱，旗也一樣萎靡不振。

“原來如此，這旗，就是我的本命劍。”

沈湘拖著殘軀和破旗，活死人般在魔界遊了數十日。

“好……。”如一隻死鬼，頭發幹枯無，兩頰也都凹陷了。

“這破地方到底哪裏才是出口？”沈湘得頭昏眼花，憑借著不能讓旗倒下的信念，以旗為杖，一瘸一拐到遊走，尋找煙火氣息。

“這魔界……難道一個活人都沒有嗎？”

雙眼已虛到視模糊了，終於，看到了人！

前方不遠，有一片赤紅桃花林，紅的魔界桃林中央，站著一抹異常悅目的朦朧背影，上花花綠綠披了好幾重的裳，角在風中翻飛，如墮魔界的花仙。

沈湘張牙舞爪氣若遊道：“這位好心魔友，我……好，給我口吃的吧！”

聲音很小，但那花花綠綠的人聽到了，轉過來，似是愣了，沉默許久，才聽他譏笑了一聲：“要飯要到本座前的，你還是頭一個。”

瞬息之間，那花花綠綠的影便落在沈湘眼前，聲音也近了。

“不對，你是怎麽進來的？！”

他一掌拍來，掌風至，沈湘頭暈眼花，迎著他這掌，綿綿搭在他胳膊上，栽進他花花綠綠的懷裏，把臉湊上前去，可憐道：“隻給一口吃的就好。我，可以死……但旗，不能倒，可我要是死了，旗就倒了，所以……給我口吃的吧。”

視線黑下去前，沈湘似回返照，猛地看清了那人的臉。

他正皺著眉，嫌棄又好奇地盯著看。

沈湘掙紮著，似還有話講，吐出一口，染了他的襟，繼而咧一笑，拚著最後一口氣說：“哈……真有姿容絕世的……男人。本宮，死而無憾了……”

說罷，沈湘頭一歪，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