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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默然閉眼，止歌也跟著沉默不語。

好半晌，止歌突然輕聲一笑，“趙南，自從重新睜開眼的那一，我就一直在想我們再見麵時會是什麽樣子，我本來以為我一定會以勝利者的姿態對你許多話的，可現在，突然又什麽都不想了。”

止歌得很自信，自信必將以勝利者的姿態重新出現在趙南麵前，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趙南因止歌的這番話而重新睜開眼。

止歌繞著趙南走了一圈，角微揚間讓人充分到行止之間的優雅。

“這些年，你隻怕都以為你才是這下逐鹿的最後勝利者吧，可是看看如今，哪怕我什麽都不用，就已經足夠分出勝負了。”

微彎著腰，止歌拉近與趙南之間的距離俯視著他，“你看看，你如今已經變這樣一個活著卻比死還難的糟老頭子，而我，卻還如此年，就算我什麽都不做，你還覺得你贏了嗎？”

趙南不出話，他也確實無話可。

事實上，若是在趙南中風前，他也許會對止歌的此番言論嗤之以鼻，畢竟那時的他為下之主，坐擁最的江山，將下人都狠狠踩在腳下，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風。

可在他中風隻能被躺在床上之後，他的想法卻不知不覺間就有了改變。

他如今還是立於萬民之上的至高君王，卻隻能在病痛的折磨與死亡的影之下茍延殘，便是再怎樣的風，到此時，他又有何心去？

所以，自打止歌出現在他麵前，他心裏就總有種自慚形穢。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讓止歌看到自己現在這副老朽的樣子。

當年他們並肩而行十幾年，可現在，一個躺在床上行將就木，另一個卻正值青春年，可以肆意到讓趙南嫉妒的大把的好年華。

這本來就是一種大的諷刺。

似乎看出來趙南對這個話題的抗拒，止歌也不再就這個問題多言，而是轉到那個令趙南變如今這個樣子的話題之上。

“你現在心裏是不是特別疑特別不甘心，為何好不容易將江山拿到了手，為何最後卻落了個沒有子嗣可以繼承這江山的局麵？”

止歌可是特別樂於助人的，趙南對這個問題如此在乎，當然樂得將一切原委都告訴他。

果然，聽到止歌起這件事，趙南又是一陣激，眼神也跟著變得淩厲起來。

這是他趙南一生之中最大的恥辱！

不過是一個仰他鼻息生活的妃嬪，居然有那麽大的膽子與宮中侍衛私通，更大膽到將兩個賤種生下來冒充皇家脈！

趙南當初對太子趙載存有多大的期待，他這時就有多痛恨，他這些年對含月有多寵，現在就有多想將這兩個人徹底消失。

當然了，趙南最最不解的，卻是為何，他敢肯定自己沒有任何問題，卻偏偏，這些年都未能令宮中妃嬪誕下麟兒。

除了宮裏的公公，沒有哪個男人是敢於承認自己在這方麵的殘缺的。

更何況，趙南還是大武朝的帝王。

在趙南心裏，他對這個問題答案的執著，甚至還超過了為何寧妃這樣一個平時毫不起眼的人，竟然也膽敢背叛他與侍衛私通。

所以，趙南一雙老眼瞠得大大的，死死地盯在止歌上，隻等著止歌替他釋疑。

“起來……”止歌怪異地看了趙南一眼，麵上帶著笑意，“真要起來，這還都得怪你自己。”

趙南不解，為何這件事會怪他自己？

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初他親手遞給寒素的那杯酒，更沒有想過，在寒素替他摘掉發間的落葉時，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你還記得，當年，你以品酒為名，遞給我的那杯酒嗎？”止歌幽幽地問。

那酒，是寒老爺子在寒素出生的那一親手釀的兒紅，埋於地下二十幾年，蘊出了獨有的芬芳，卻不想，寒老爺子最鍾的兒，會死在這他親手釀的酒之下。

寒老爺子本就對當年寒素之死耿耿於懷，若是知道了事的真相，不知道該有多自責。

聽止歌提起那杯酒，趙南微微一怔，然後腦海裏立刻浮現出當年那異常淒與決絕的一幕，甚至當初寒素上那幾朵盛開的點點花，都依然如當初那般鮮豔，不曾因時的侵蝕而褪分毫。

當然，再之後，趙南想到了深。

他與止歌，如今所談的話題是為何他會有那樣的殘缺，而止歌卻提及了當年那杯酒。

那杯酒，趙南當然記得清楚。

他還記得，那是他與寒素大婚前的一，過了那一，他們就會為名正言順的夫妻，從此並肩立於權勢之巔，攜手共大武朝的廣闊江山。

那是之前的許多年裏，令趙南一直向往的場景。

那時的趙南還不及如今這般老辣，被寒家以及寒素推上皇位，他熱澎湃的同時，心裏也不無忐忑。

他能最後登上皇位，雖然大部分都歸功於他自己長達十幾年的拚殺，但他也無法否認寒家以及寒素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在當時的況，寒素在軍中的呼聲及威無人能及，寒家又因有從龍之功而僅在皇室之下，等到寒素主中宮了皇後，若日後生下皇子，有這樣一個強勢的外家，將來的江山到底是姓趙還是姓寒，都是一個誰也不能肯定的問題。

趙南從那麽多年的戰火中走來，他登上皇位，可不是為了將來讓這將山改姓寒。

隻那片刻之間，就足夠他做出他認為絕對無錯的決定了。

所以，在得知寒老爺子往宮裏送了親手釀的兒紅之後，他以品酒為名，將那杯酒送到了寒素麵前。

他從那位曆經了前朝諸多風雨的吳太醫手裏拿到的藥，就下在了那酒裏。

後來，寒素飲下那杯酒，卻意外的因趙君所下的劇毒而喪命。

那杯酒……

想到某種可能，趙南眼珠子都幾乎從眼眶裏瞪出來。

不可能！

他的眼神表達著這樣的意思。

“沒有什麽不可能。”止歌神漠然。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與趙南幾乎朝夕相了十幾年，在旁人眼裏，他們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也是最親無雙的未婚夫妻，他們本該是這世間最彼此最信任的人，但事實上，他們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對方。

就比如，趙南不信以及寒家對這下沒有野心。

而當初還是寒素的，也不信趙南會對以及寒家安心。

外人眼中的親無間，繾綣，其實隻不過是裹了層好外的互相提防罷了。

“你大概不明白，你當初從吳太醫那裏得來的藥，是前朝宮廷之中極為有名的毒之，而如寒家這般世代流傳的大家族，每一個兒都是極為珍貴的，為了以防族中的兒被一些毒手段所傷，寒家曆來都會教授族中兒遍識各種於己有害之，你拿到的那種藥，就是其中之一。”止歌淡淡地道。

當時的聞到了那酒中不該有的味道，卻並未找理由拒飲那杯酒，或者當著趙南的麵揭穿他的手段，而隻是不聲的將兩人麵前的酒杯換，本就是想讓趙南嚐嚐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

那時的心裏其實在笑，不知道，趙南將來知道自己會因那杯酒而再無子嗣，他的表會是何等的彩。

換了酒杯，沒有因趙南的手段而失去做母親的機會，卻沒躲過當時隻十餘歲的趙君所下的毒。

真是，時也命也。

不過也還好，死了一次，也得到了重生的機會，而趙南，卻是真切的嚐到那苦果的滋味。

而趙南，聽了止歌的話，他渾都微微起來。

他記得，當初寒素在飲下那杯酒之前，還曾親昵的替他摘去了發間的落葉，那酒……

他想了許多種可能，卻沒想到，原來一切的源頭，卻是由他自己親手種下的。

所以，他會落到如今這等尷尬局麵裏，都是他咎由自取？

活了這大半輩子，趙南是第一次會到自作自的痛。

悲歎，痛苦，後悔，這諸多的緒在趙南那張木然的臉上一一閃現，當這一切歸於平靜，趙南所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當初，寒素在發現那杯酒裏有問題時，沒有想法子拒絕飲下那杯酒，而是毫不猶豫的將兩人麵前的酒杯調換過來，那是不是明，寒素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替他生下子嗣？

比起因趙君所下的毒差一點就了自己的這一點，趙南似乎更在乎寒素當時是怎麽想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當年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於是，趙南死死盯著止歌的臉，似乎執意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止歌於是輕輕一笑。

到底與趙南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他們之間果然還是有些默契的，居然還能從趙南那張晦暗的臉上看出這麽多的信息來。

許是心好，止歌這時並不吝於替他解。

“你想得沒錯，當年的我，或許確實沒想過要留下子嗣，所以，你當初其實大可不必那般費盡心機隻為不讓寒家有憑外戚份奪取你江山的機會。”

趙南以為他不會在乎這個答案的，畢竟，他方才已經想得很清楚，在他心裏最看重的到底還是他的江山與權勢，其他兒私與這些一比本沒有任何地位，既然如此，寒素到底如何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本就不重要才是。

可事實上，寒素這個答案，給趙南帶來的打擊，甚至還超過了他得知完的他為何會有了殘缺時帶來的衝擊。

一瞬間，趙南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止歌看了趙南反應，覺得很是諷刺。

他現在這副德，又是想做給誰看，莫非，他還以為，自己看了他這番真流，還會放了他一馬不？

趙南自己也覺得很諷刺。

他明明應該毫不在意的，可是心裏那越來越尖銳的疼痛，又是怎麽回事？

止歌偏過頭不再看趙南，神慵懶的了個懶腰，又掩住口鼻打了個哈欠，“咱們故人也相見過了，那我就不打擾你繼續養病，咱們啊，後會無期吧。”

如果沒有意外，在趙南終於沒有抗得住病痛一命嗚呼之前，他們是不太可能有再見的機會了，所以當然是後會無期。

趙南卻因止歌的這番話而覺非常意外。

因為止歌這時已經往外走了兩步，他得非常努力才能讓眼珠往止歌所在的方向轉，眼中表達的意思分明是……

你不殺我？

是的，趙南一直認為，止歌之所以會這般清楚的替他釋疑，是因為本就沒打算讓他活下來。

止歌見狀卻是笑了，一對丹眼上揚一個讓人看了便覺愉快的弧度，道：“我為何要殺你？”

趙南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因止歌接下來的話而渾僵直。

“就這樣殺了你，那不是替你結束了痛苦嗎，我怎麽可能如此好心？”

“先前那麽多年，你什麽時候看我在要殺人之前與那些將死之人廢話過的，難道你以為我會這麽好心的讓眾多死個明白？”

隻聽這些，趙南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止歌偏過頭，不用做出任何姿態，便是然的俯視，“你不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比死還要難嗎？再了，你不是一直擔心寒家會竊取你的江山嗎？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的活著吧，活下來，然後看看，你視之為一切的大武朝，是怎麽一點點被寒家盡數收囊中的……”

止歌完便漸漸走遠，隻留下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信心的尾音，仍在趙南心裏不住回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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