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高嘉羨臉上的表從疑變了驚恐。
民政局前車水馬龍,在長川繁華的夜幕里,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快要窒息了:“你家!?”
“準確地來說,是我們的家。”
祝沉走下臺階,而后轉過著:“如果你現在回你自己家去,你覺得高叔和顧姨會怎麼想?”
高嘉羨蹙著眉:“怎麼想?”
他不不慢地說:“他們會想,我們倆結婚了,但是卻分居不住在一起,這不符合常理。”
將他的話在腦子里滾了一遍,頓時覺得更窒息了。
今天到家放行李的時候,顧寧就一直在問,要不要直接帶點換洗服什麼的走,當時急著出門去單位報道,完全沒細想媽媽為什麼要這麼說。
現在可算是明白了。
按照和祝沉的約定,一直覺得他們倆的“結婚”,真的只是領一張結婚證、在需要的場合一起出現做個秀那麼容易的事。
所以完全沒有去想——兩個人真的在外人眼中“結婚”之后,會產生什麼樣的連鎖反應。
比如,第一件事,結婚了,就會順理章地住在一塊兒。
要是人還在國外工作,還能有理由說是因為工作原因需要分隔兩地沒法兒住一起。但現在,都已經正式調職回到了這座城市,并且短期不會再離開了。
找不出任何理由不和他同居啊!!
高嘉羨在腦中天人戰了一會兒,語氣僵地說:“沒事,那我今晚先去找個酒店住下來,反正我爸媽也不知道我不回家到底是住在哪兒。之后的話,我們家還有一套房,我到時候住過去、就跟爸媽說是把那里當工作室在用。”
祝沉一開始沉默了兩秒沒說話。
在以為他已經默認了的決定之后,他卻說:“這恐怕行不通。”
高嘉羨:“?”
他從子口袋里出了車鑰匙,看了一眼手表:“高叔和顧姨應該還有一刻鐘就要到那邊了。”
高嘉羨:“???”
“下午我去你家取你的證件的時候,他們說你早上出門匆忙沒帶換洗服,所以他們會整理好你的服和生活必需品,晚上直接送到我這邊來。”
祝沉示意往停車場的方向走,邊走,他邊意味不明地看著,“顧姨還說,買了慶賀新婚的床上四件套,要來給我們鋪床。”
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鋪床”這兩個字,他似乎咬得格外重。
……
高嘉羨此刻覺得自己的眼前在大片大片地發黑。
著自己的手心,在寒風里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停下腳步:“你為什麼不拒絕他們!?”
哪怕說,先緩兩天,讓自己理完東西再搬去他家也行啊!至能給留點兒思考解決這件事的緩沖余地。
祝沉這時用車鑰匙開了鎖,拉開了黑越野車的副駕駛座車門,他轉頭看著,不不慢地問:“我為什麼要拒絕他們?”
“看到兒結婚,做父母的,一定會想法設法跑過來照應幫忙。所以,你能躲第一天,躲得過之后的每一天麼?”
他的語調拖得長長的,帶了點慵懶的意味,卻又保持著他一貫的有理有據。
看他這麼鎮定,高嘉羨也不想示弱,咬牙切齒地看了他一會兒,一甩手走過去鉆進了副駕駛座。
等他上了另一邊的駕駛座,了突突在跳的太,語氣有點不太好:“……這和我們最開始說好的是不是有點兒太不一樣了?”
祝沉沒有急著發車,他聽到這話,側過頭看向。
能覺到他在看自己,干脆一咬牙,也轉過臉,直視著他的眼睛。
下一秒,忽然看到他朝自己這邊靠近過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近到最后,他好看的五顯得格外清晰明亮,他上清冽的氣息也縈繞在的鼻息之間。
車的空間本就封閉,將所有的知都無限放大,高嘉羨看著他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幾不可見地,間輕輕地吞咽了一下。
“哪兒不一樣?”他低低地說了這麼一句。
高嘉羨剛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的嚨完全是發的,接著,在的注視中,他的手又朝的臉頰了過來。
的眼睫一,眼睜睜地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過的臉頰,從的耳后拉來了那邊的安全帶,然后繞到的前,最后輕輕地進了側安全帶的銷里。
搭扣的那一瞬間,他斂著眸子,溫聲說:“我以為這些你都已經提前想過了。”
他的意思是——我以為,你在正式同意和我做下這個“結婚”的約定前,你已經將未來所有可能發生的況,都已經深思慮過后才答應的。
他說話的語氣雖然很溫和,但高嘉羨總覺他是在嘲諷自己沒帶腦子。
其實事實是,當時他提出這個約定本給帶來的沖擊就夠大了,決定答應這個約定就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心力,也因此,還真的完全沒深想過這個約定背后更深層的東西。
不過是絕對不可能向他承認這一點的。
高嘉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而道:“確實想過,但真沒想到會那麼快。”
“我還以為,婚房得過好一段時間才能正式搬進去。”
這麼多年和各種不同的人周旋的經歷也不是假的,這時開始迅速虛張聲勢起來,“得先裝修,裝修完房子、還得空關著晾一會兒通通風,再加上搬家,前后加起來也得有個一年之久吧。”
為了讓他覺是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還表現出了一憾。
祝沉這時松開手,靜靜看著,笑了笑:“抱歉,那是我沒和你說清楚,這套房子本來就是我很早之前就購置好的裝修婚房,裝也都買好了,先前一直空關著。你回國之前,我剛找人過去大掃除過,也添置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
“所以,是可以隨時住進去的。”他慢慢地靠回駕駛座的椅背,平靜地發了車子。
在車輛引擎的發聲中,他又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不用等一年那麼長。”
高嘉羨的表仿佛吞了一顆老鼠屎那樣。
在嚨里憋了半天,皮笑不笑地回:“……那可真是太好了。”
-
到了他們的“婚房”,祝沉將車停進地下車庫,和一起坐電梯上樓。
一進他們那棟樓的大堂,高嘉羨迎面就看到了坐在大堂沙發上的顧寧和高鴻,顧寧眼尖,發現他倆進來,立刻起朝他們招手:“羨羨,沉!”
“媽。”高嘉羨此刻心里五味俱全,但面子上還是得裝得無事發生,“爸。”
“顧姨,高叔。”
祝沉順手就接過了高鴻邊放著的兩個大行李箱,帶著他們往電梯那邊走,“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才剛到沒多久。”顧寧笑瞇瞇地打量著祝沉和高嘉羨,勾著高嘉羨的手說,“羨羨啊,你今天可是為人.妻子的第一天,和媽說說,有何想?”
高嘉羨一聽到“人.妻”那兩個字,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都給吞下去:“媽,你這也太離譜了,我是不是還得給你出個新婚采訪手記?”
顧寧一陣笑:“我只是覺得,就你這單那麼多年都沒人要的破脾氣玩意兒,竟然最后人沉愿意把你給娶回家,這簡直就是一朵鮮花在牛糞上,媽到現在還覺得神奇。”
高嘉羨臉都住了:“……媽你說清楚,到底誰是牛糞?”
祝沉在旁邊偏過頭,用手抵著低笑了一聲。
聽到他的笑聲,更來氣了,一個白眼沖著他翻過去:“你又在樂個什麼勁兒?”
電梯這時到了樓層,他先讓顧寧他們都出電梯,自己則最后一個緩步走出來。
他一邊鑰匙,一邊側頭看著,烏黑的眼睛里閃著淡淡的澤:“我當然是高興——我娶了一朵鮮花回家。”
高嘉羨的心一跳,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秒,才著自己的手掌心轉過頭沖顧寧道:“媽,你聽見了嗎?”
顧寧聳了聳肩:“沒點兒自知之明,人家給你面子說你是鮮花,你還真當自己是鮮花了?”
高嘉羨轉向高鴻:“爸,你老實說,我是不是和隔壁老張長得還像?我不是你倆親生的吧?”
高鴻溫和地拍了拍的腦袋:“羨羨,你媽說得都對,你別問我。”
高嘉羨:“……”
行。
在這個家里的地位,可能連坨牛糞都不如吧。
祝沉口中的這套婚房,確實很有婚房的樣子。
房屋設計和家的調都偏暖,且看得出價值不菲,整個屋子很亮堂寬敞,家居擺設和電子設備也很有生活的氣息。
還真符合心里對“家”的定義。
祝沉陪著顧寧高鴻在屋子里轉悠了一圈,還和他們耐心地講解一些家居擺設的用意,老兩口聽得特別高興,格外興致盎然。
高嘉羨站在客廳里看著在臥室里的祝沉和的側臉,覺得此刻似乎有些不太真實。
的“先生”正陪著的爸爸媽媽,在“他們倆”的新家里。
就好像,真的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
看著看著,眼里的卻一寸一寸黯淡了下來。
高嘉羨放下手里的包,去浴室洗了個手,而后在鏡子前,用冰涼的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高嘉羨,從現在開始,你要做一個最優秀敬業的演員。
看著鏡子前的自己,在心里對自己說。
你要善用你的巧舌如簧,你要比真正的演員都做得更好。
你要記住,從今往后,你就是祝沉的“太太”。
你想要騙過所有人,就先要騙過你自己。
可能祝沉也是這麼想的吧。
所以,他才能在從民政局看到的那一刻開始,就給了和以前全然不同的覺。
畢竟他從小到大,都是個在各方面都極其出類拔萃的人,做什麼都會做到最好——哪怕是現在踐行一個謊言。
而,也一點兒都不想做得比他差。
當還在浴室里發愣的時候,聽到浴室的門被人輕輕地敲了敲。
高嘉羨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而后關上水龍頭,打開了門。
祝沉正站在門外,看到的臉龐后,他的目有一瞬滯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復如常:“顧姨你過去。”
點了點頭。
剛走進主臥,高嘉羨迎面就看到主臥的大床上那紅得快把眼睛都給閃瞎的床單。
對著那床鮮紅鮮紅的被子沉默了三秒,而后側過頭看向顧寧。
顧寧一臉“求表揚”:“怎麼樣?是不是超好看!我逛了半天呢,最后我和你爸都覺得這床最好看!艷紅艷紅的,你倆皮都白,多襯得出啊!”
高嘉羨的張了張,半天都沒說出來一個字。
想請問,這被子又不是服能穿在上出去顯擺,要怎麼襯他倆的啊?難道他們倆是要天天裹著這床被子出門嗎?
見他們沒人說話,下一秒,一旁的高鴻又連連擺手:“誒,你倆別誤會,你媽不是說要讓你倆整天待在床上的意思啊!”
顧寧跟著點頭:“對對對!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高嘉羨:“……”
在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就聽到側的祝沉開了口。
他剛剛下大后挽起了襯的袖口,手臂上的線條利落分明,此刻,他俊朗的臉龐在臥室的燈下顯得格外好看。
一室的安靜中,他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角上翹著說:“好,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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