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間里擺著書架書案,為免看書傷眼, 擺了兩副燈燭。此刻高燭燒暖, 靜照紅妝,襯得令容如玉, 青錦緞般順。那雙漂亮的眉眼彎如月亮,清澈的目帶有激, 的微嘟, 有點撒求饒的意味。
韓蟄將碧玉小筆拿著,在寫滿字的紙上輕扣。
反倒質問起來了。
令容眨眨眼睛,繞過書案,牽住韓蟄袖口,“是我小肚腸了, 夫君別見怪。”
“小肚腸”韓蟄比長得高, 靠著書案斜一條長, 眼神頗玩味。
令容哪好意思說懷疑他吃醋, 只低聲道:“以為夫君事不關己, 不想救高修遠。”
“他救過你,也是瑤瑤的朋友。”
令容忙點頭, “是我心狹隘。夫君仗義, 不會見死不救。圍魏救趙是說夫君近來要跟田保鬧些不愉快”
因事涉朝政, 問得小心翼翼。
韓蟄倒沒瞞, “何止不愉快, 關乎命。”
“夫君出手, 田保必定招架無力。屆時他首尾不能兼顧, 對高修遠的防守就會變得松懈,高修遠可伺機逃出,金蟬殼是不是”令容理清思路,見韓蟄頷首,覺得這未嘗不是個法子。否則韓蟄貿然施救,一旦田保察覺,惡從膽邊生,未必不會傷及高修遠命。
原先并不知是誰捉了高修遠,甚至還賭氣的想親自去救,實在太過輕率
這樣想著,后怕之余,不免又顧慮,“高修遠留在田保手里,不會吃苦嗎”
“我按兵不,他就還有價值,田保不會他命。男子漢吃點苦算什麼。”
“夫君英明”令容總算放心。因吃過唐解憂習字紙箋的虧,將方才兩人對話的紙拎起來,放在燭火上燒干凈了,才跟著韓蟄回室歇息。
放下簾帳,兩人各據被窩。
韓蟄看著里側蠶寶寶般乖巧躺著的令容,忽然開口,“方才我若不去,你就站著不回”
“不是。我在想對策。”
“我若不救高修遠,你會生氣”
令容靜了片刻,掀開錦被一角,爬起來,“最初是有點生氣,不是因為夫君不救他。”遲疑了下,終是問道:“方才我想拉夫君問清楚,夫君卻避開了。我以為是夫君生氣,怪我多管閑事。我誤會夫君,才會不高興。”咬了咬,稍有些忐忑地打量他。
即便婚一年多,韓蟄也不似最初冷淡狠厲,仍有些怕他生氣。
韓蟄愣了愣,瞧著那忐忑委屈的模樣,被妙麗雙眸瞧著,心里一。
“想多了。”他抬手,將垂在臉側的青理到耳后,頭回跟人耐心解釋,“后晌刑訊犯人,裳沾了,還有腥味。牢獄里的東西,畢竟不好。”
冷峻的臉上添了些溫神,他的聲音也不似平常冷淡,很有耐心。
令容瞧著他,任由修長的手指落在側臉,不覺得突兀,這姿態反而讓安心。
“所以,夫君是不想讓我到腥,才會急著去洗”
“嗯。”
“我還以為夫君生氣了。”小聲嘀咕,覺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不好意思,咬著紅微笑了笑。
韓蟄盯著瓣,眼里也出點笑意,目幾番變幻,落在側臉的手忽然出,勾著后頸拉過來,含住瓣。
甜的氣息,淺嘗輒止,韓蟄眷地了,沒敢放肆。
昨晚半夜醒來,從柜里尋了東西去換,今晨吃飯時添了姜湯,方才被窩里還放了紫金小手爐,看那模樣,顯然是來了月事。
這種時候格外虛弱,韓蟄也不舍得折騰,調息一陣,自熄燈安睡。
半夜里令容循著熱意滾過來時,還將抱在懷里,親了親。
高修遠的事有了代,令容信得過韓蟄,沒再輕舉妄。
今年的年節仿佛格外忙碌,令容跟著楊氏去了幾人家,宮見了回皇后,轉眼就快到了韓家設宴的日子。因太夫人病勢未愈,今年的宴席都是楊氏辦,二房的劉氏協助。
楊氏除夕那晚寒,如今雖已痊愈,令容卻還是怕累著,跟韓瑤一道留在和堂,幫著打下手,將事考慮周全。楊氏也借機給兩人教了不東西。
轉眼便到正月十三,是韓家設宴的日子。
相府威儀赫赫,京城里的親朋好友幾乎都聚集齊全,素日往來的人家也都過來湊熱鬧,晨起后漸漸門庭若市,闔府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令容因惦記著唐敦的事,特地囑咐宋姑留意,待唐敦登門時來給打個招呼。
宋姑在韓家的時日久了,平常出往來,也結了幾個人,加之楊氏和韓蟄都明著給令容撐腰,府里人不敢怠慢,唐敦來時,當即遞了信兒給宋姑。
令容忙里空,跟著宋姑過去,站在一暖房里,推開半扇窗戶外。
今日眷和男人各走一門,男客都會從暖房前的甬道經過,令容掐著時間趕過來,等了片刻,果然見唐敦在家仆的指引下含笑而來。
令容前后見了他三次,終于看清那張臉跟夢里刻在腦海的一模一樣
只是比起前兩回看到時唐敦著錦司服的爽朗姿態,這回他明顯變得收斂了許多。錦司固然人才濟濟,要歷練出出類拔萃的人卻不容易。韓鏡在唐敦上花了不心,那回出了唐解憂外勾結的事,權衡利弊之后,讓韓蟄以錦司律例置,又耳提面命了一回,降數級,留著瞧了半年,見他再無越矩的舉,才漸漸用起來。
令容對場的門道知之不深,卻知道以韓鏡的手段,不會輕易舍棄多年培養的棋子。
唐敦今后若有異心,自然死無葬之地。若仍忠心,恐怕總會有青云直上的日子。
要算那鐵箭奪命的賬,宜早不宜遲。
恨恨想罷,怕人瞧見不好,便仍回后院,陪著楊氏招待賓。
整日忙碌應酬,到晚間賓客散去,令容兩條兒都酸了,回到銀院后躺在榻上,任由枇杷幫雙,話都懶得說了。
慶遠堂里,唐解憂卻有許多話要對太夫人說。
這次被接回府里,原本是要過完初七就送回道觀,因太夫人病著難以起,一想到外孫要回道觀苦就淚水漣漣,楊氏頭上還著個孝道的帽子,總不能著唐解憂離開,讓太夫人病勢更沉。楊氏考慮后,先發制人,當著闔府眾人的面,提議讓唐解憂多留兩天,過了年節宴請的日子再回。
如今宴請已畢,唐解憂再厚的臉皮,也不好再賴著了。
后晌時就已將隨的幾件東西收拾起來,人裝進包裹,晚間來探太夫人病的客們一散,便獨自進了室,依依不舍地坐在太夫人榻邊。
坐下后第一句話,便說,“外祖母,解憂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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