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鄭文弘的時候,謝桃就知道,一定是福妙蘭告訴他的。
“謝桃,你復學的事,我來幫你辦。”
鄭文弘說著,把一杯果遞給了謝桃。
隔著紅湯翻滾的火鍋,謝桃從他手里接過那杯果,在聽見他的這句話時,幾乎是反地拒絕,“不用了,鄭叔叔。”
鄭文弘似乎是早料到會拒絕,于是他說,“謝桃,你不用先急著拒絕,你總要考慮一下實際況,你現在有足夠的錢付學費嗎?”
謝桃握著筷子,一時間陷沉默。
無法否認,鄭文弘說得很對。
鄭文弘見沉默,就又一次開口說,“謝桃,我也算是你法律上的監護人,我希在這件事上,你不要拒絕我。”
謝桃垂著眼簾,像是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然后重新抬頭,看向鄭文弘,“謝謝您,鄭叔叔。”
聽見的這句話,鄭文弘就知道,這算是答應了。
于是他終于松了松眉頭,臉上開始有了幾分輕松的笑意,“應該是我謝謝你,你如果再拒絕我,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謝桃聽得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卻并沒有多說些什麼。
始終不提蘇玲華,鄭文弘也沒有提。
“鄭叔叔,以后我會把錢還給您的。”
一頓火鍋吃完,謝桃站起來,對著鄭文弘說道。
鄭文弘放下筷子,定定地著,“你媽說你最喜歡吃火鍋。”
“尤其是這家的火鍋。”
他忽然的話語,讓謝桃在抬眼重新打量這家火鍋店的時候,想起了某一樁過去多年的往事。
剛來南市的那天,九歲。
那個雪花飄飛的晚上,蘇玲華帶著來到這里吃了一頓火鍋。
就在靠著玻璃窗的位置,隔著繚繞的霧氣,偏頭看向玻璃窗外所有陌生的霓虹影。
那時候,還不知道,人生里最難熬的歲月,就那麼開始了。
“謝桃,你真的,就不想你媽媽嗎?”
在走過鄭文弘旁的時候,聽到他的聲音從后傳來,“那天在車站,我看到你了。”
謝桃背影微僵。
像是隔了很久,鄭文弘才聽見的聲音。
“我沒有說過,我不想。”
說,“但是鄭叔叔,這并不代表,我和之間就能因此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因為蘇玲華是的母親,因為曾真真實實地給過,給過一切好的回憶,所以無可避免的,會想念。
但傷害,卻并不能因為這份想念而就此消弭。
早已經,找不到該怎樣面對蘇玲華的方法了。
就如同蘇玲華只能借由鄭文弘來接近一樣。
走出火鍋店的時候,謝桃著不遠來來往往的車流,吸了吸鼻子,住心里的那點上涌的酸,開始往小旅店的方向走。
在復學前的這段時間,謝桃找到了一份兼職工作。
因為在福妙蘭那兒學會了做蛋糕和一些甜品,再加上最擅長的做心糖的技藝,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份甜品店的工作。
甜品店的老板娘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很會打扮,人也很親和。
至于房子,鄭文弘說過會替解決,但被謝桃拒絕了。
甜品店的老板娘人很好,在聽說要找住的地方后,就幫找了個地方。
那個小區在甜品店背后的舊巷子的里面,房子很小,但對于謝桃來說,已經足夠了。
期間,謝桃去看過周辛月兩次。
但因為周辛月拒絕見,所以每次都只是站在病房外面,過門上的玻璃窗,看一看。
謝桃見過扯掉護士剛給弄好的手背上的針頭,見過緒崩潰后拒絕吃藥,嘔吐不止的模樣。
那副面容猙獰的樣子,是謝桃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陌生模樣。
周辛月有多痛苦,謝桃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真的同。
但看著這樣的,謝桃就越發覺得,自己應該為做點什麼。
住進租住的房子的那天晚上,謝桃坐在桌邊,捧著一碗泡面,看著窗外面的天空。
沒有星辰月亮,但有遠高樓大廈間閃爍的燈影。
吃了幾口泡面,謝桃拿著手機點進微信里的時候,目停留在那個頭像空白,名字也空白的微信號上。
刪過這個陌生人兩次。
但每一次都會讓手機卡住,后來就直接閃退。
或許的手機,真的已經出了問題。
從那次發了一條微信過去后,和這個人偶爾就會聊上幾句。
印象中,這是一個寡言的人。
并且聊天的時候總是不加標點符號。
說話還有點文縐縐的。
因為周辛月的事,加上鄭文弘反復來找談話,謝桃心里抑著許多的緒,卻找不到宣泄的出。
可憋得久了,有時候會覺得很難。
或許是因為邊沒有可以傾訴的人,所以偶爾跟他聊天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跟他嘮叨一些事。
哪怕對方惜字如金,甚至有時候本不搭理。
謝桃也覺得自己能夠說出來,就算是舒服了很多。
——
衛韞從水牢里出來的時候,那雙眼里猶如凝著浮冰碎雪,面上卻始終不顯波瀾。
“邵安河倒是養了一條好狗。”
他冷笑一聲。
“大人,此人太,屬下已連著審問了他幾日,他始終沒有說出名冊的下落。”衛敬站在一旁,低首道。
衛韞似是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嗓音清冷,云淡風輕,“那就殺了吧。”
“可名冊……”衛敬小心翼翼地抬眼。
“不著急。”
衛韞看向那片點綴著零散星子的濃深夜幕,檐下燈火出的映照在他的側臉,卻并沒有多添幾分暖。
“這件事,有人比我們更著急。”
他語速微緩,猶帶寒意。
衛韞轉離去時,衛敬只來得及看清月亮的華映照在他袂間,一如冰冷的雪,不染纖塵。
衛敬默然,回神之際,他忙跟了上去。
浴房里水汽氤氳,煙霧繚繞。
衛韞坐在浴池里,如緞般的烏濃長發披在后,遮去了大半白皙的脊背。
他手里著一枚銅佩,修長的手指微屈,指腹偶爾挲著銅佩的邊緣,垂眼時,纖長的睫羽遮掩了他眼底的神。
燭火微黃,影昏暗。
邵安河之子邵俊康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他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帶回有用的消息。
衛韞閉上眼,靠在浴池邊,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忽的,他明顯覺到手里的銅佩開始發燙。
衛韞睜眼時,正好看見銅佩上飛出來的流在轉瞬間,化作了一封書信,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眉心微擰。
片刻后,他方才手將落在水里的那封信撿起來。
拆開信封時,里面的信紙已經浸了些水,但上面的墨跡卻并沒有因此而暈染開來,仍然板正清晰。
“在嗎?”
僅兩個字。
依然帶著一個奇怪的符號。
為了試探這個神人的份與目的,衛韞一直與其保持著這樣詭的聯系。
但這麼多天以來,他只知道對方是個子,且有些話癆,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探究的了。
這些天,他收到的信件,足有幾十封之多,卻都是些零碎的小事。
他偶爾會耐著子回上幾封,大多時候卻都是懶得理會的。
衛韞將信紙碎,面無表地站起來時,帶著陣陣的水聲。
他扯過一旁架子上的袍換上,再披了一件外袍,然后就著那團信紙,出了浴房。
謝桃躺在床上,打了一個哈欠,在聽到微信提示音的時候,立刻就拿起手機解了鎖,點進微信。
是那個人。
“何事”
簡簡單單兩個字。
謝桃其實是因為周辛月的事而煩惱著,覺得周辛月不是那種會一直忍的格。
肯定是因為有什麼原因,才讓在遭暴力威脅的時候,一點口風都沒有給的父母,甚至是連謝桃都沒有告訴。
之所以留下來,之所以選擇復學去周辛月讀過的天私立高中,就是為了找到那些暴力威脅過周辛月的人,找到周辛月不愿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的原因。
但要怎麼做?
暫時還沒有想明白。
用手指了屏幕,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我問你哦,如果我想要報復壞人的話,我應該怎麼做啊?”
彼時,坐在書案前的衛韞冷眼看著銅佩再次顯現出淡金的流,并漸漸流竄出來,凝了一封信件。
他拆開信封,這麼多天來,他已經習慣了從左向右的橫向寫法。
在看見的這樣一句話時,衛韞那張清雋的面龐上仍舊沒有過多的緒,唯有眼底流出幾輕嘲。
他提筆,在信紙上落下一行墨。
在他放下筆的瞬間,將那信紙在銅佩之下,不過頃刻之間,那信紙便破碎了淡金的流,匿于銅佩之中,了無痕跡。
謝桃迷迷糊糊地已經閉上眼睛,但下一刻握在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微信的提示音同時響起。
下意識地睜開雙眼。
連忙了自己的臉,清醒了一下,然后就點開微信。
對方的回復仍然惜字如金:
“報”???
謝桃有點傻眼了。
什,什麼報?
報,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