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縣。

　哪怕是到了盛夏時節，農人依舊不得歇息。

　幾個豪奴到了一個村子里，用馬鞭指著管理這個村子的管事說道：“家中有令，把丁壯都集結起來，干活！”

　管事行禮，“是！”

　隨即，管事召集村中丁壯。

　“挖渠！”

　這些人家都是趙氏的家奴，換句話說，趙氏死他們，只要沒人上告，屁事沒有。

　“殺！”

　丁壯們集結起來，隨意挖了一條渠后，就有人教導他們廝殺。

　“如今北地越發了，許多人在覬覦趙氏的田產，想劫掠你等。家中吩咐，讓你等練起來，若是遇到悍匪，殺特娘的！”

　管事大聲的道。

　丁壯們不是第一次練了，看著陣型整齊，頗為雄壯。

　“如何？”

　遠的田野中來了數十騎，趙赟笑著問道。

　鄧州趙氏的當家人趙黎贊道：“本家的家奴看著頗為雄壯，老夫看啊！不比北疆軍差。”

　“老夫重金請來了悍將練他們，自然不俗。”趙赟目轉，輕聲道：“如今乃是盛夏時節，可流民依舊源源不斷。長安那邊的老友來信，說朝中梁靖和楊松明爭暗斗，皇帝只顧著樂，這個天下，要了。趙氏家大業大，要自保，就必須得練甲兵。

　趙黎遲疑了一下：“可北疆卻強大。”

　“是啊！”趙赟說道：“大唐在衰微，北疆卻在強大，至為可笑，可這般下去，北疆該如何？一個強大的北疆，難道會坐視一個衰弱的大唐旁落？”

　“你是說，楊玄會起兵南下？”趙黎問道。

　“對，他若南下便是謀反。不管敗，這個天下必然大。趙氏，要早做打算。”

　趙赟眸深沉，“趙氏傳承千年，看著那些草頭王你方唱罷他登場，自家卻淪為待宰羔羊。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趙黎點頭，“回去老夫便練起來，只是鄧州趙氏并無行伍之人啊！”

　“哎！”趙赟嘆息“老夫這里送你一個！”

　趙黎一喜，拱手道：“多謝大兄。”

　趙赟擺擺手，“你我乃是兄弟，這般客氣作甚？”

　隨后，趙黎急匆匆要回去作此事，趙赟就派了個做曹林的武人跟著他走。

　趙黎激不盡的告辭。

　幕僚呂遠看著他遠去，笑道：“這位倒是活的胡涂。”

　“難得糊涂！”趙赟撇開此事，“桃縣可有消息？”

　呂遠搖頭，“還沒有楊玄大軍的消息，不過，節度使府中很是鎮定。那家人該出門也出門。那位大郎君隔三差五便去玄學”

　趙赟瞇著眼，“盯著。”

　“是！”呂遠應了，問道：“阿郎，長安那邊的局勢有些詭異，有人建言調遣南疆大軍攻打北疆，皇帝默然扣下奏疏.以往，皇帝可是不許的。”

　“楊玄出兵三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三州一下，北遼再無還手的余地，下一步就是滅北遼了。一個臣子滅掉了大唐數百年的大患，而皇帝卻在梨園中玩兒媳婦，你來說說，天下人會如何看他？”

　“昏聵！”

　“不，是昏君！”

　趙赟輕聲道：“昏君當道，我趙氏，也該為這個天下做些什麼，才對得住先祖的殷切期盼吶！”

　王老二跟隨楊玄出征后，赫連云裳就無事可做。

　怡娘不時把去說說話，周寧閑下來時，也尋聊一聊。

　日子輕快的過，在牢里憋了許久的赫連云裳坐不住，最近尋了個有趣的地方。

　“油餅，油滋滋的油餅喲！”

　巷子口的胡餅攤子出新了，推出了油餅。

　一塊鐵板架在爐子上

　刷在上面刷一層油，把面餅放上去煎。

　嗤啦！

　青煙冒起，香氣四溢。

　沒一會兒就得趕給面餅翻，那香味引得排隊的人狂吸鼻子。

　丁氏忙個不停，赫連云裳在邊上看著，不時也搭把手。

　“不敢呢！”

　丁氏里說著不敢，行卻很誠實，和赫連云裳配合的很是默契。

　一波客人走了，丁氏得了息的機會，請赫連云裳坐下。

　“娘子看著有些憂愁。”丁氏試探問道。

　從第一日，就發現赫連云裳有些沒打采的。

　“你說說，這人活著作甚。”赫連云裳問道。

　“活著作甚？”丁氏愕然。

　“你活的久可知曉？”赫連云裳問道。

　丁氏幾乎沒想“活著，那不就是為了活著嗎？”

　呃！

　赫連云裳突然苦笑，覺得自己和一個市井婦人問這等問題，是問道于盲。

　丁氏拿起水罐子倒了一碗水遞給赫連云裳，見搖頭，就自己喝了幾口，用圍腰角，說道：“這人活著，就是吃喝拉撒，就是心。以前奴在家閑著的時候啊！整個人都覺著活得沒滋沒味的，就像是.行尸走。后來出來擺攤，這才覺著舒坦了許多。”

　“可這般不累嗎？”赫連云裳問道。

　“累啊！哪會不累！”丁氏笑道：“可這人活著就該做事啊！累了之后便是舒坦。”

　“舒坦？”赫連云裳指指糙的手，“這也舒坦？”

　丁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再看看赫連云裳白的玉手，說道：“這子是累，可每日帶著錢回家，這里舒坦。”指指心口，“看著家人日子越過越好，累就值當了！”

　“可我.家里無需我掙錢啊！”

　寧興國公府陪嫁了巨量錢財，不差錢啊！

　“尋事做。”丁氏篤定的道：“只要有事做，就舒坦。”

　“哎！”

　赫連云裳搖頭。

　“要不，就生個娃！”

　丁氏看看的小腹，笑的曖昧，“二哥這般壯實的一個人，給他生個娃，你就沒工夫想七想八了。

　“不生！”

　赫連云裳賭氣。

　“國公回來了。”

　外面有人歡喜的喊道。

　丁氏一個哆嗦，正好有人來要胡餅，搖頭，“不賣了不賣了等半個時辰。”

　“你這人，怎地這樣？”

　“對不住，奴要去迎國公！”

　大軍凱旋，整個桃縣變了歡樂的海洋。

　赫連云裳站在攤子邊上，不知怎地，覺得世間安靜了下來。

　“哎！”

　抬頭，就見王老二背著個包袱沖著自己不滿的道：“沒看到呢！”

　低頭，王老二每只手都提著一個大包袱。

　“這是什麼？”

　“泰州的布匹！”

　“家中不缺布匹！”

　“可這是我給你買的！”

　赫連云裳一怔，王老二說道：“趕走，還有好些東西。我進城之后就搜刮了一番，回頭你別告訴怡娘是搶的.”

　丁氏回來了，一邊做油餅，一邊空看著赫連云裳亦步亦趨的跟著王老二進去，不笑道：“這人啊！還得男人來收拾。”

　一不留神，就看到赫連云裳先前坐著的矮凳上放著一塊布匹，拿起來喊道：“二哥，掉東西了。”

　“送你的！”

　王老二回來送了一圈禮。

　楊玄帶著的禮也不。

　進了后院，就看到有黑影撲了過來，楊玄形一閃，避開的同時，手下意識的往腰間，準備刀砍殺。

　黑影落地，

　卻是個果子。

　“阿耶！”

　富貴一溜煙跑到楊玄后，張叼起果子，跑回來送給阿梁。

　阿梁卻沖了過來。

　后，一個小屁孩坐在劍客的背上，鄭五娘小心翼翼的扶著孩子，劍客一臉絕。

　“阿梁！”

　楊玄抱起阿梁，走過去老二的腦袋，“二郎！”

　“二郎君，人！”鄭五娘說道。

　“阿耶。”

　老二看來沒練習，吐字很是清晰。

　楊玄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抬頭，就看到了周寧和怡娘。

　“夫君。”

　“國公。”

　楊玄笑道：“此行順遂。”

　他歷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子，征戰中經歷的險境很給家人說。

　“先沐浴吧！”

　周寧目視吳珞。

　吳珞看著很是平靜，可章四娘卻發現的耳朵漸漸紅了。

　不做虧心事，你紅什麼？

　沐浴出來，楊玄先去了節度使府。

　“見過國公。”

　楊玄發現那些吏越發的恭謹了。

　見到劉擎等人時，三人正在大笑。

　“何事這般好笑？”

　楊玄進來，三人起行禮。

　“坐！”

　楊玄手。

　劉擎坐下說道：“有人上建言擴軍。”

　楊玄想了想，這事兒，好像該提上日程了。

　“這不好笑。”

　楊玄最近就在琢磨此事。

　拿下三州后，北疆的局面大好。接下來，他就得考慮南下的問題。

　一旦舉旗南下，南疆軍定然會傾巢出，還有沿路州縣的守軍，以及長安諸衛。

　打下一個地方，得留下軍隊戍守，否則前面破城，后面丟，后路都被斷掉了。

　這些事兒千頭萬緒，楊玄提出想法，下面人給出實施的方法。

　“那人建言，擴軍五十萬！”

　楊玄一怔。

　“五十萬？”

　“是啊！”宋震說道：“五十萬大軍聽著很解氣，可如何供養這五十萬大軍卻了難題。”

　五十萬大軍每年需要消耗的錢糧等資源是個天文數字。

　對于此刻的北疆來說，只會被拖垮。

　“五十萬就是個噱頭，十五萬吧！”羅才說道。

　北疆軍原先一直保持著十二萬的規模，敢死營加多了數萬人馬，但敢死營不在北疆軍的編制中。

　“如此，增加三萬人馬，錢糧還算是趁手。”劉擎點頭。

　楊玄說道：“此次拿下三州，林駿留給繼任者的不錢糧都便宜了我，回頭補充府庫。”

　“他竟然留下了錢糧？”

　楊玄說了那份信的事兒，三個老鬼默然良久。

　被了吧！

　姜鶴兒自己都眼眶發紅。

　劉擎抬頭，“此人，該殺！”

　宋震眼中閃過殺機，“此乃大患，當令錦衛不惜代價刺殺！”

　羅才說道：“敵之大才，我之大患。除之而后快！”

　姜鶴兒：“.”

　“國公，赫連統領求見。”有小吏稟告。

　赫連燕來了。

　“國公，寧興的消息。”

　“哦！”

　楊玄問道，“可是林氏謀反的消息？”

　赫連燕點頭，“十四日前，林雅父子謀反，林雅在城中作，太后在宮中也發了，刺殺大長公主”

　那個憨婆娘，早說了來桃縣，可卻是不聽。下次打屁楊玄心中一跳。

　“大長公主在宮中早有安排，當即拿下了太后，隨即林雅攻打皇城失敗，被擒獲.”

　那個婆娘，越發兇悍了啊！

　楊玄心中一松。

　“林駿率軍潛越至寧興城外，三萬騎兵制住了賀延六萬大軍，眼看著大勝，大長公主帶著小皇帝和林雅出城”

　這真是，非戰之罪啊！楊玄嘆息。

　劉擎一拍大，“好！”

　“林駿單騎沖陣，萬箭攢而死。”

　“好，殺的好！”

　“此人一死，北遼再無翻覆的機會，哈哈哈哈！”

　三個老鬼笑的和吃了糖般的歡喜。

　楊玄起，問道：“他可說了什麼？”

　赫連燕說道：“林駿臨去前說.今日，我便代這個天下問問帝王，天下，是誰的天下？”

　楊玄緩緩走到大堂外，負手而立。

　從背后看去，格外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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