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外，虎背山

以塵岳為首的一連串文臣武將順著山路緩緩向前。

寒風呼嘯，拍打在眾人的臉上，縱使冰冷刺骨，也無一人有半句牢。

塵岳的才剛剛恢復到能下地走路的地步，他就堅持親自騎馬來虎背山。

大家為了照顧他，速度也是放的很慢。

這些人都是北涼的大臣們，遼東的那一批人因為路途遠，已經連夜返回。

陡然要出兵，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調起十餘萬士卒的，還有一大攤子的事等著這些人回去理。

眾人一直來到山谷口前，一座巨大的墓碑拔地而起，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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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英雄冢！

塵岳默默的看了墓碑一眼，翻下馬，後數十人整齊劃一的翻下馬背。

放眼去，整座虎背山上矗立著麻麻的墓碑。

朔風起雲間，似乎有無數的英魂飄在半空中。

但凡是來此地祭奠的百姓沒有一個害怕的，因為他們知道，這些人哪怕變了鬼魂，也會庇佑他們。

自塵岳立軍以來，凡是戰死的將士都會在這裡立一塊墓碑，哪怕在戰場上沒有找到首，北涼的同袍們也不會忘了他。

眾人肅穆不語，跟著塵岳緩緩前行。

巨大的墓碑背面，刻著一段宋之鹿當初親筆題寫的碑文：

征南年余，英魂千萬。

染疆場，揚我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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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沉浮，春秋幾度。

功名利祿，何曾福。

矛戈兮被犀甲，

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

矢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

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兮縶四馬，

援玉枹兮擊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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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時懟兮威靈怒，

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涼弓，

首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

終剛強兮不可凌。

既死兮神以靈，

子魂魄兮為鬼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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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幾沉浮，將軍苦不苦。

北涼好兒郎，天下敢爭雄？

來來來，你可聞我北涼戰鼓，聲聲如雷。

來來來，你可見我先登之卒，人人赴死。

你看這襄平關外，輕羽營盡起白矛，盛春出白雪。

你瞅那落花澗中，赤焰營全軍染，谷底滅藤甲。

大涼龍騎，馬蹄震山虎。

虎豹騎，槍下滾頭顱。

試問誰敢犯軍威，你滿城骸骨！

嗚呼！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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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的北涼軍遠沒有如今強大，滿打滿算也就有個七八萬士卒。

現如今，三十萬鐵之士坐鎮邊關，已經為天下任何一方都不敢忽視的力量。

塵岳安靜的站在墓碑前，輕輕的朝著後擺了擺手。

那些個出自北涼的武將紛紛四散開去，目的很強的順著一條條小道走進了墓碑從中。

這些各軍主帥，哪個手底下沒有戰死的將士？沒有把命丟在異國他鄉的同袍？

他們今天來這裡，就是專程祭奠曾經一起浴沙場的涼地男兒。仟韆仦哾

塵岳緩步走在青石小路上，這些墓碑前的石板路並不是府特地建造。

而是北涼的百姓們自發鋪就的，甚至有的石磚是老百姓從百里之外扛回來的，所以乍一看略微有點歪歪扭扭，但鋪的足夠結實。

因為他們之間多人的家人就埋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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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休，右騎軍十夫長，景泰二年戰死於落花澗，追為赤焰營第一批老卒。」

「穆景澄，涼州人士，左騎軍頭等騎卒，福州之戰，戰死於城門口，中流箭而亡。」

「凌振，輕羽營主將。景泰二年率部前出，遭遇福州噬衛伏擊，全軍覆沒。」

「馬武，赤焰軍都尉，收遼首戰，戰死於安順城外，臨死前斬首五人。」

「韓開，大涼龍騎校尉，古仙鎮一戰，拚北金鐵浮屠，激戰死。」

……

一個個或悉、或陌生的姓名不斷出現在塵岳的視線里。

這些人名織而的就是涼地邊軍的長史，記載在碑文上的每一戰，都是北涼多人拿命贏下來的。

如今的大涼鐵騎甲天下，靠的是什麼？

靠得不就是這些早就戰死的亡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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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塵岳的腳步停在了一座墓碑前，步文山正在恭恭敬敬的給這塊墓碑上香。

碑文鐫刻著一大段小字：

郎毅，幽州人士，年六十一，原幽州騎軍主將，后升任北涼右騎軍主帥。

燕州新川口一戰，率軍死戰不退，致使金兵一兵一卒未能過新川口，挽北涼軍於危難，最終中十餘箭而亡。

景泰四年秋，燕州新川口，北涼右騎軍自主帥郎毅以下，偏將兩名，校尉八名，八千士卒無一生還。

塵岳以及後的褚玉等人都微微彎腰行禮，這是北涼立軍以來戰死的最高將領，也是折損最嚴重的一戰。

塵岳轉看著這茫茫山谷間的墓碑，喃喃道：

「十年了，已經死了很多人。

接下來還要死更多的人～不知道我的選擇，對還是錯。」

褚玉走到了塵岳的側，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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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死了這麼多人，咱們要是停下來，對得起這些英靈嗎？」

一個反問，讓塵岳陷了沉思。

過了許久，塵岳才抬頭問道：

「若是敗了……」

「岳哥！」

褚玉罕見的打斷了塵岳的話，並且連稱呼都變了，目堅定的說道：

「若是敗了，黃泉路上，我定然站在你的邊！」

「還有我！」

「我也是！」

薛天、薛猛兩人同時邁出一步，毫不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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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也來湊湊熱鬧！」宋之鹿更是滿臉大笑道：

「老了老了，今日此舉倒也是讓老夫心澎湃。」

塵岳微微一笑。

有他們陪著，就能贏！

……

虎背山的山腳下，一眾文臣武將再度彙集，齊齊跪在了墓碑之前。

塵岳手握檀香，高高舉過頭頂，朗聲喝道：

「我北涼戰死的英靈們！

願你們在天有靈，護佑我北涼同袍！」

「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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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文武齊齊跪拜在地，而塵岳則滿臉鄭重的將檀香進了香爐。

數十騎一路行出山口，在山谷之外早就有各位將領的親兵隨從等候在此地。

數百騎戰馬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道兩側，一片肅殺之氣迎風而起。

薛猛等一眾將領抱拳道：

「王爺，我們這就各自返回軍中了。」

「嗯～」

塵岳微微點頭，輕聲道：

「記住，出兵南下，賭上的是所有人的家命，讓手底下的將士們有個心理準備。

我涼軍不懼死，但絕不能白死！」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