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路》

第1章

蔣遜盤坐在椅子上，“嘩嘩嘩”數著手中這遝錢，指頭撥得快，心隨之雀躍。

孫懷敏來時，見眼放異彩，數錢像是狗盯骨頭，隻差沒吐舌頭。拉過一把折疊椅坐到邊上，問：“我男朋友說請大家吃飯，你禮拜六有沒有時間？”

蔣遜沒回應。

孫懷敏又問兩遍，扯扯袖：“姐！”

蔣遜轉頭：“啊？”

孫懷敏這才發現本沒聽見，或者連邊上有人都沒發現，隻好再問一遍：“我男朋友說要請大家吃飯。”

蔣遜問：“大家是誰？”

“我另外幾個堂兄妹。”

蔣遜低下頭，重新開始數錢，從第一張數起，指頭撥得照舊快，說：“不去。”

“為什麽呀？”

“我為什麽要去？”數完十張，單獨出。

孫懷敏說：“我跟他在一起都快一年了，難得他願意見我家裏人，我跟你最要好，你怎麽能不去！”

“誰跟你最要好了？”

孫懷敏語塞：“那你為什麽不去啊？”

“你幫我想個理由。”

孫懷敏頓了頓才“唔”一聲，又說：“我公司裏有個男的，上次看見了你的照片，一直想讓我幫他介紹介紹，你前段時間相親也沒個結果，要不試試？”

過了會兒又說：“那男的好的，名校畢業，家裏條件一般，人老實，年紀比你大一點——”最後一句聲小了，“今年剛37。”

見蔣遜不吭聲，又扯了扯的袖。

蔣遜抬起頭，瞟了眼胳膊上那隻手，孫懷敏見到自己扯住的是塊黑紗，燙手似的立刻回，有些訕訕：“過段時間再幫你相吧，最近是不太合適。”

蔣遜似笑非笑地看著，仿佛破心事，孫懷敏心頭打鼓，看向櫃臺，上麵已擺了十幾疊鈔票，隨口問：“哪來的錢啊？”

蔣遜說：“現在的帛金。”

孫懷敏“哦”一聲，沒明白“現在的”是什麽意思。

“以後的嫁妝。”

孫懷敏一愣，臉頰火燒了一下，出門的時候撞到了一個男人，也沒理。跑遠了又回頭，見蔣遜迎著，麵帶微笑，小小一張臉，明豔人，看了半晌，神漸漸平靜，直背走了。

阿崇被人撞到，衝那背影喊了聲：“，看路啊！”回頭笑嘻嘻地衝蔣遜說，“拿兩瓶水。”

蔣遜遞過去：“兩塊。”

阿崇握了握，問：“有熱點兒的嗎？”

蔣遜奇怪：“你買到過熱的礦泉水？”

阿崇愣了愣，搭著櫃臺，打量起對麵的姑娘，見打扮普通，長發用抓夾隨意盤著，甚至有點蓬頭垢麵，卻掩不住珠玉蒙塵，心裏一，嬉皮笑臉地說：“怎麽沒買到過，昨天我也買了兩瓶水，那老板娘幫我加熱了十分鍾，擱服裏。”指指蔣遜的口，“就擱那裏，熱得快！要不你也幫個忙？”

蔣遜笑了：“哪用這麽麻煩。”蹲下來，翻出一個大件擺到了櫃臺上，“十二塊，保溫24小時！”

好大一隻熱水瓶。

阿崇看得一愣一愣的，見蔣遜雙眼圓溜，笑容燦爛，他更樂了，馬上掏錢：“好主意好主意，你真會做生意！”

蔣遜給他找零，阿崇搭訕著：“知道明霞山怎麽走嗎？”

蔣遜問：“你要去明霞山？”

阿崇說：“是啊，我車在前麵拋錨了，剛想打的，你們這兒沒見出租車啊。”

“我們這鎮上哪有出租車，隻有小麵包，那些都是黑車，路上要是遇警就麻煩了。你是去旅遊？”

“對啊，過年就準備在山上過了。”

蔣遜眼睛一亮：“我也要去明霞山，捎你一程吧？”

阿崇詫異：“你捎我？”

“明霞山離這兒將近一個小時車程呢，沒直達的公車，小麵包不劃算，門票120我幫你代購，不多收你半分錢。”

“啊？”有那麽便宜的事？

蔣遜著櫃臺，指指雜貨店門口立著的一塊牌子，阿崇後仰著去。

長方形的牌子，背景是煙霧繚繞的山：

明霞山一日遊，門票120元（含車送）

兩日遊八景，三日周邊遊

……

另可提供食宿，通，導遊等服務

聯係人：蔣小姐

聯係電話：187xxxxxxxx

阿崇買完東西，蹦回路邊的車裏，把熱水瓶扔到後座，說：“我剛了輛車，包門票一人120，劃算吧？”

一旁副駕駛座，賀川正著個空煙盒，看了眼熱水瓶問：“那什麽東西？”

“熱水瓶啊！”

“我不認識？”

阿崇笑著說：“這不是天太冷，我想喝熱水嗎，用那個好使！”

賀川瞥著他：“喝熱水？水呢？”

阿崇拿起那兩瓶礦泉水。

賀川問：“怎麽不幹脆買個能燒水的？”

“有道理！”

賀川把空煙盒砸過去：“滾！”

賀川心寫在臉上，阿崇不敢再多話，等了會兒，才聽見：“120包門票，你找了導遊車？”

阿崇老實代：“不是，是前麵有家雜貨店，小老板娘兼職這個。”

賀川注意到了“小”字，手指了，可惜沒多餘的空煙盒。

阿崇又說：“12點發車，還有十分鍾，我們趕過去吧。”

雜貨店小小的，敞著不算寬敞的門，對門一個玻璃櫃臺，櫃臺邊立著一個冰櫃，再往裏是幾排貨架，店門上方是招牌：來錢雜貨店。

多誠實的名字。

阿崇遠遠地打招呼：“小老板娘，我們來了！”

賀川瞇眼打量站在櫃臺後的孩，看起來年紀很小，穿著一件黑羽絨服，頭發盤得有些雜，沒什麽，白，明眸含，脖頸修長。

好看極了，難怪阿崇買回一隻熱水瓶。

蔣遜正往一隻旅行包裏塞東西，拉上拉鏈應道：“好，馬上出發！”係上圍巾，順手又拿來一隻長形包裝盒，遞給阿崇，笑著說，“剛才忘記給你這個。”

阿崇看著盒子，上麵寫著“熱得快”，他沒見過這個，問：“這是什麽？”

蔣遜說：“燒水的，熱水瓶裏就能用。”

阿崇樂了：“還真巧！”正好來了個能燒水的。

蔣遜沒聽懂，不過並不妨礙：“25塊。”

阿崇挨宰，樂顛顛地掏了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人行道外停著一輛白七座suv，車型很大，車灰撲撲的，邊上站著一個男人，穿著深灰大，形彪壯高大，理著極短的寸頭，眉眼鋒利，匪氣十足，左耳上戴著一枚耳釘。

比蔣遜高了近兩個頭。

阿崇介紹：“他是我朋友，姓蔣，對了，我阿崇。”

他沒介紹那個男人，蔣遜也沒問，打開車門讓他們上了車。賀川掃了眼蔣遜的右胳膊，黑袖上係著一塊黑紗，似融為一，不細看很難發現。他直接坐到後排，阿崇放好兩隻行李箱，要往副駕駛鑽。

蔣遜把自己的旅行包放在副駕地上，說：“坐後麵。”

阿崇說：“坐前麵，咱們聊聊天，不讓你開車打瞌睡。”

蔣遜說：“我邊上隻坐人。”

阿崇死皮賴臉，後座的人不耐煩了：“滾過來！”

阿崇灰溜溜地坐到了後排。蔣遜看了眼後視鏡，那人也正從鏡中看著，笑了笑，發了。

車子空間大，能差，手擋的，人一般難駕馭，起步就晃，車速難控製，蔣遜開起來卻格外順，後排兩人如坐廳房。

阿崇由衷誇讚：“你車技還不錯啊，駕照考出來多久了？你年紀還小吧，開了幾年了？”

蔣遜打開音響，歌聲悠揚。

不一會兒停了車，阿崇問：“怎麽了，要上廁所？”

蔣遜笑笑：“打個電話。”

撥通電話沒多久，邊上的小旅館裏跑出來四兩男，兩個中年婦形胖，另兩個男人材中等，還剩兩個年輕小孩，不過二十出頭。蔣遜讓一個中年婦坐到副駕上，展開第二排多加的一個車凳，七人車變八人車，後麵兩排擁不堪。

阿崇懵了懵：“怎麽這麽多人？”

蔣遜笑道：“忘了跟你說，他們也是去明霞山旅遊的，昨天就約好了。多巧，人數剛剛好！”

人數哪裏剛好，分明還多出一人，超載了。賀川和阿崇生得高大，尤其是賀川，左邊突然坐上來一個胖的中年婦，他臉都黑了。

賀川開口：“我包車，讓他們下去！”

中年婦不幹了：“小夥子，你有錢也不能這麽缺德啊，按理也是個先來後到！”

蔣遜說：“我做生意也講究誠信，做不來這個。二位將就一下，也就一個小時。”

賀川說：“停車！”

“車費不退，我跟阿蟲說好的。”

車子勻速行駛，說話間已出了鎮，開上國道，兩側隻有綠植被，中途下車並不明智。

蔣遜往後頭遞了兩瓶礦泉水，阿崇接住。

蔣遜笑著說：“阿蟲，幫忙加熱一下，我也想試試那個法子。”

阿崇腦子轉過彎來，麵一僵。這人表麵不聲不響，原來心眼小得像針孔！

下雪了，今冬第一場，起初隻有小顆，漸漸變棉絮，粒粒的白，鋪天蓋地。

車裏暖融融的，四個人在不停聊天嗑瓜子，蔣遜打開雨刮，不自覺地瞟了眼後視鏡，那個男人一直盯著，眼神不明，麵不善。

笑了笑，把音響聲音調大了些。

第2章

車子一路開，經過一排排楊樹，上了座橋，橋兩側都是工廠，再往前，又見楊樹，還有農田和山丘，有時是一叢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