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靈靈沒走出幾步, 腕骨被人扣住，一轉頭，對上祁夜熵沉如夜的雙眼。

　心頭一跳, 這還是大反派第一次出這樣的神, 平常他雖然冷漠, 至還算溫和, 有時候也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書里寫的那麼可怕，而現在的眼神讓本能地到危險。

　“小師弟, 怎麼了？”

　祁夜熵：“現在過去會有危險。”

　你看起來更危險好吧，戚靈靈心想, 但當然不敢說出來, 而是努力平復心，不讓自己的恐懼流出來。

　“先讓裴諶消耗他的法力，”他接著道，“他還能抵擋一陣。”

　他說起裴諶的時候, 好像他只是某種耗材。

　“可他不是陸文襄的對手……”

　祁夜熵一臉漠然：“哦。”死了更好, 省得他手了。

　戚靈靈不好跟他直說裴諶是男主，誰也不知道一本書死了男主會有什麼后果，天塌下來都有可能。當然按照大佬的世原則, 多半也會無所謂，天塌了就塌了。

　他似乎對裴諶這個男主有點微妙的敵意, 這也難怪，可能反派和主角之間天然氣場不和。

　就在這時, 腦海中忽然響起“叮”一聲系統音，立刻生出不祥的預, 果然, 那個機械冷酷的聲音道：“新任務提醒, 男主裴諶遭遇危險，請宿主立即前往拯救。”

　戚靈靈：“……”還嫌場面不夠似的。

　只好對祁夜熵解釋：“裴諶修為高靈強，要是他的力量被陸文襄利用，這個境說不定就會離試煉塔，我們就都回不去了。”

　祁夜熵直視的雙眼，目銳利，像是要剖開的意識，看看是否瞞什麼。

　“小師姐一定要回去？”他問。

　戚靈靈愕然：“當然啊，不然呢？難道留在這里嗎？”

　祁夜熵認為暫時留在這里沒什麼不好，等他想出辦法把神魂上那些釘子拔除，想回去也不問題。

　在那之前，呆在這里倒也沒什麼不好。

　“這里和外面有什麼不同？”他道。

　戚靈靈抓了抓頭發：“但這里是境，是假的啊……”

　祁夜熵琉璃般的眼睛凝視著：“小師姐怎麼知道外面的世界就是真的？”

　戚靈靈一時被他問住了，外面的世界當然也不是真的，因為那只是一本書。

　“但是人總是要回家的啊……”

　說出這句話，不由一怔，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想法。阻止那對男得到產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原因，只是想回家。

　在這里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個真正屬于的世界，盡管那個世界也未必是真實的，盡管戚去世后那個世界就已沒有的親人，也沒人真正牽掛，那里給的記憶幾乎都是冷的，可還是想要回去，因為那是故鄉，不管好的還是壞的，是那里的一切塑造了，那才是的世界。

　話音甫落，眼前的屏驟然亮起，紅閃爍，伴隨著耳邊尖銳的警報聲：“男主裴諶生命垂危，請宿主立即前往救助，否則將啟抹殺程序……”

　戚靈靈只覺腦袋嗡嗡作響。

　祁夜熵驀地松開箍住手腕的手指，淡淡一笑：“我和小師姐說笑的，當然不能留在這里，走吧，我們去救他。”

　戚靈靈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通常冷人笑起來猶如春乍泄、河冰初開，總是讓人聯想起好的事，可祁夜熵這一笑，就像是黑暗的深淵里開出大朵大朵妖冶的食人花，讓人頭皮發麻，遍生寒。

　不過勢危急，無暇細想，便即向半山腰的樹林飛奔而去。

　林間一片狼籍，樹木折的折，斷的斷，白道士的尸橫七豎八散落林間，他們的頭領掛在一碗口的枝椏上，頭歪在一邊，膛上一個，像是被人徒手捅了個對穿——事實看來也的確如此，因為“昭華公主”的右手到肘彎全都浸了鮮。

　懸在半空中，用那只布滿腥的手抓著裴諶的;脖頸。裴諶臉煞白，雙眼失神，時不時地搐一下，他的兩條胳膊綿綿地垂在側，隨著的輕輕搖晃，乍一看像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只有規律的顯示他還沒死。

　饒是戚靈靈對這男主毫無好，也覺得這樣子有些作孽。

　“放開他！”戚靈靈對“昭華公主”道，“陸文襄！”

　披著昭華公主皮的陸文襄抬起頭看向兩人：“你們既然猜到了我是誰，怎麼還敢回來？”

　戚靈靈被眼前的紅晃得頭疼：“先放了他再說。”

　沒想到陸文襄當真將手一松，裴諶直直地摔落，綿綿倒在地上，像是個面口袋。

　“已經晚了，”陸文襄道，“多虧了這位裴的小兄弟，今日在下終于能得償所愿。”

　說話間，林間驟然風起，原本湛藍的天空轉瞬之間被云遮蔽，林里頓時昏黑如夜晚。雖說山間氣候多變，但這種變化一看就不正常。

　戚靈靈掌心凝起一個球，朝著陸文襄扔了過去，球離手，化作紫電青霜，明如一柄巨劍破開幽暗的叢林；與此同時，祁夜熵的靈符畫，一條水龍咆哮著向陸文襄飛去。

　陸文襄不閃不避，刃和水龍竟然直直穿了他的，他卻毫發無傷。

　“不必白費力氣，”他笑道，“維系境和試煉塔的鎖鏈已經斷裂，這個世界注定要離母。”

　他說著舉起手，雙掌相對輕輕挪移，風勢頓時變得更猛，吹得林樹颯颯作響，樹枝斷裂的“噼啪”聲不絕于耳。

　祁夜熵道：“為什麼？”

　陸文襄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種無謂的問題，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兩位對這個境來說是外來者，我這軀卻屬于這里，兩個世界已經分離，你們已經及不到我了。”

　祁夜熵：“那麼我們又會怎樣？”

　陸文襄一笑：“兩個世界徹底斷裂時，三位便會落夾中，神魂俱滅。實在可惜，異鄉孤寂，陸某未嘗不想留下幾位，只可惜這方天地靈氣稀薄，實在容納不下幾位。”

　話音未落，大地震起來，地底深傳來深沉又嘹亮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啼哭。

　“這是新世界娩出的第一聲啼哭，”陸文襄滿滿飛起，托舉起雙臂，“是不是很妙？這是我的世界，我的天地，我便是這里的主宰。”

　戚靈靈：“你有沒有想過，這方天地靈氣稀薄，離試煉塔后更是難以為繼，你怎麼修煉？難道不斷地奪舍你的子孫后代？”

　陸文襄出個有竹的微笑：“雖則天地靈氣稀薄，但這里有生靈，有人，人為萬靈長，是靈氣所鐘，人可以生人，生生不息無窮無盡，便可以不斷汲取，哪怕一個人的魂魄只是杯水車薪，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聚沙塔，集腋裘，終能助我神超圣……”

　戚靈靈不寒而栗：“你自稱主宰，卻隨意踐踏你的子民，你配嗎？”

　陸文襄一笑：“這里本來只是個試煉境，這些人只不過是一些無知無覺、周而復始的傀儡，是我讓這里變真正的天地，是我賦予了他們真正的生命，他們為我所用自是理所當然。我就是他們的神明，是他們的天道。”

　“再說，”他頓了頓，“當初塔時，我為了同門犧牲自己，分出一魂一魄架橋送他們離開，可他們呢？出去以后可曾想到來找我？”

　戚靈靈：“可惜啊，這個世界好像不想要你這個天道呢，你看那是什麼？”

　指了指不遠的大樹。

　枝葉在狂風中舞，約可以看見樹枝上掛著什麼東西，像是一面黑的旗幟，又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

　蝙蝠抬起低垂的頭，通紅的雙眼中微微閃著。

　陸文襄臉一變，他竟然還活著！他明明已經掏出了他的心臟！

　戚靈靈：“這個境好像并不想離開母親呢。”

　一邊說一邊催心念，靈氣從掌心溢出，綿延不絕地涌黑袍道人的。

　黑袍道人飛離了枝椏，像蝙蝠一樣張開雙手撲向陸文襄，將他箍住。

　他的手化鐵一般的灰，然后變得通紅，好似燒紅的烙鐵，陸文襄發出一聲聲慘，終于忍不住離了昭華公主的軀殼。

　就是現在！

　戚靈靈和祁夜熵迅速換一個眼神，兩道如閃電般鞭向陸文襄。

　這回殘魂避無可避，生生被劈了兩半。

　大地的震越發劇烈，狂風將三人卷起，戚靈靈眼前一片模糊，但還是在徹底抓瞎之前手拉住了人事不省的裴諶。

　“叮”的提示音響起：“恭喜宿主，任務完，警報解除。”

　戚靈靈松了一口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恢復意識時，已站在了羅浮山玉霄峰試煉塔前的云坪上，手里還抓著一條胳膊，順著胳膊一看，是臉煞白的裴諶。

　趕扔開他的手，轉頭一看，發現小師弟正冷冷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