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施晚意搬到城西, 施老夫人經常招呼施晚意過去，有時候是得了個時令吃食，有時候是得了一匹好緞子, 有時候就是單純們過去, 然后留一頓飯……

　施春濃嫁人了，雖然較別人家出嫁的娘子來說, 回娘家的頻率相當高, 可也不似施晚意這樣獨居隨意。

　即便本人不以為意，方家也不是刻薄人家, 但娘家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擔憂。

　施晚意知道, 他們就是想見。

　所以，逢必去。

　這次施老夫人又派人到施晚意宅子，讓施晚意帶著陸姝一起回娘家。

　第二日，施晚意連早膳都沒吃，母倆直接回施家蹭。

　越是這樣，施老夫人越是喜歡, 齊箏也不是小氣的嫂子，來就讓人添筷子。

　施家人沒有那些大家族的規矩, 都是一家人坐在一塊兒用膳。

　今日施華亭父子三人都不在, 施晚意和陸姝席后，習以為常地該吃吃該喝喝。

　施老夫人笑呵呵地看著們, 一直招呼陸姝多吃些。

　“娘，您不用管。”施晚意夾起個小籠包，隨口問, “今日為何我們回來？”

　施老夫人笑道：“長公主說要來做客, 想讓家柒姐兒和姝姐兒玩兒。”

　夾著小籠包的筷子一頓, 施晚意無奈, “您怎麼沒說今日長公主來？”

　要是知道，就不過來了。

　施老夫人嗔：“府里來個客人罷了，哪還用特地告訴你。”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就是有些奇怪，趙世子沒跟長公主坦誠嗎？長公主竟然還屈尊降貴。

　施晚意夾著包子滾了一圈兒醋，面平靜地咬一口。

　一旁，陸姝聞著醋味兒，看吃下沾滿醋的包子，牙酸的很。

　而所有人都知道施晚意沒什麼事兒，要是忽然要走，以齊箏的聰明，肯定會懷疑。

　施晚意便只能留在施家，等著長公主到來。

　巳時初，長公主帶著孫柒姐兒姍姍而來。

　施家眾人見禮。

　皇室和施家人就像是尋常親戚，之所以能保持這樣的關系，與施家人的格分不開，他們是真的腦子不在爭權奪利上。

　施家也是長公主的外祖家，施太后和陛下的態度在前，長公主對施家的態度，既無對旁人的倨傲，也不過于熱。

　并沒有表現出對施晚意的額外關注，反倒溫和地看向陸姝，問：“你就是姝姐兒吧？”

　陸姝天不怕地不怕的子，面對長公主不見半點兒拘謹地回答：“回長公主，是。”

　長公主沖招招手，接過婢手里的匣子，遞給，“頭一次見，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不是從上取下來什麼珠翠首飾當作見面禮，而是特意準備的。

　陸姝回頭看向施晚意，施晚意微微頷首，才恭敬地接過來，“謝過長公主。”

　長公主雙手搭在柒姐兒的肩上，對說：“柒姐兒子向，沒有玩伴，難得見到你，帶柒姐兒去玩兒一會兒，如何？”

　陸姝爽快地點頭答應，看向柒姐兒，出手，“柒姐兒，來。”

　柒姐兒怕，明明進來后眼睛一直盯著陸姝，此時陸姝跟說話，卻往長公主懷里。

　長公主輕聲催促：“柒姐兒，不想跟姐姐玩兒嗎？跟姐姐去。”

　柒姐兒小手揪著長公主的服，眼地瞧一眼陸姝，還是不。

　看起來就是個麻煩。

　陸姝不跟這樣的小孩兒玩兒，可長公主剛送了見面禮，也不能不耐煩，便問道：“長公主，我可以抱去旁邊嗎？”

　長公主點頭，但是懷疑，“你能抱……”

　問話還沒說完，陸姝就抱起了柒姐兒，略顯吃力但穩當地扛著往旁邊偏廳走。

　而柒姐兒趴在陸姝肩頭，滿眼新奇，沒有害怕掙扎。

　長公主收住話，含笑看著兩人。

　施晚意等人視線也都隨著兩個孩子移。

　而陸姝一到偏廳便放下柒姐兒，氣道：“你瞧著不大，還重。”

　柒姐兒乖乖巧巧地站著，抬頭看。

　陸姝勻氣，吩咐婢拿以前玩兒的玩來。

　婢太來一大箱，都是施家給陸姝準備的，還有些施翊施羽兄弟倆小時候玩兒的。

　陸姝不喜歡那些小娘子玩兒的東西，也不喜歡廢腦子的，反倒是蹴鞠空竹木刀木劍這些，很喜歡。

　柒姐兒……

　看起來就喜歡那些文靜的玩意兒。

　于是陸姝拿起個布老虎，塞到柒姐兒懷里，“玩兒吧。”

　柒姐兒抱著布老虎，依舊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

　陸姝以為不喜歡，又拿起個竹編球，遞給。

　竹編球上系著鈴鐺，一叮鈴叮鈴響。

　柒姐兒抱在懷里好奇地看。

　陸姝撓頭，“你是不知道怎麼玩兒嗎？”

　柒姐兒又抬頭看。

　陸姝拿回來，手掂了掂竹編球，拋起。

　竹編球回落時，原地起跳，額頭頂在球上，一個頭球，竹編球飛到墻上，又彈回來。

　鈴鐺劇烈地響，其他人不由看過去。

　柒姐兒的小腦袋隨著竹編球的行進向上抬，向右轉，轉回來。

　陸姝跳起來，手一撈，準地接住。

　柒姐兒小微張，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似乎有些崇拜。

　陸姝得意地抬抬下，又來了一次，拋得更高，頭球更重。

　然后球彈回來，直直地飛向大人們。

　“呀！”

　陸姝著急追上來飛躍而起，趕在竹編球砸下來之前，將球打回去。

　施晚意位置正對著他們，坐得極穩，沒有一慌張。

　而陸姝攔截下球，整個人越發膨脹，得意洋洋地看柒姐兒。

　柒姐兒人小，抱著布老虎極給面子地“哇”了一聲。

　陸姝擺擺手，“不值一提。”

　施晚意：“……”

　可以肯定，陸姝一定認為自己很酷。

　偏偏還有捧場的。

　施晚意干笑著對長公主道：“您莫見怪，姝姐兒是活泛了些。”

　長公主寵溺地看著跟在陸姝后跑的孫，“無妨，小孩子，開朗些才好。”

　大多小小孩子都跟比他們大的孩子玩兒，柒姐兒徹底被陸姝征服，讓干什麼干什麼。

　陸姝扔竹編球，讓柒姐兒去撿，柒姐兒就倒騰著小步子，跑去撿。

　陸姝讓扔回來，柒姐兒力氣小，扔不到地方，就跑回來送到陸姝手里。

　倆孩子就這麼一個扔一個撿，陸姝臉不紅心不跳，柒姐兒被溜的滿頭大汗，臉頰通紅，還樂此不疲。

　施晚意直想扶額。

　這是溜小狗呢？

　但“小狗”很樂意，尾搖的飛快。

　長公主也沒有任何不滿，再看向施晚意的目更加溫和，“們兩個玩兒的真好。”

　施老夫人笑道：“姝姐兒在家里是小的，一直被寵慣著，沒想到還能帶妹妹玩兒呢。”

　齊箏附和：“也是柒姐兒子乖巧，惹人喜歡，否則姝姐兒這猴兒，可沒耐心。”

　長公主道：“一個家，就得多些孩子，熱鬧，互相之間也能有個陪伴。柒姐兒若是能有個姐姐，便好了。”

　這話頗有些意味深長。

　有孩子，也得是弟弟妹妹，怎麼就單指姐姐……

　齊箏和施老夫人聽出點兒暗示，對視一眼，瞥向施晚意。

　施晚意無辜地眨眨眼，微笑，順帶回一個疑的眼神。

　還年輕呢，什麼都沒聽懂。

　而施晚意待在這兒，長公主肯定不能當著的面說清楚。

　施老夫人很想趕施晚意離開。

　陸姝說要帶柒姐兒出去玩兒，施老夫人趕忙道：“二娘，你跟過去看顧著點兒。”

　施晚意不走，就坐在這兒，“姝姐兒大了，有分寸，再說還有婢呢，我在旁邊，們得嫌我煩。”

　陸姝拍脯，保證道：“長公主，外祖母，放心吧，不會帶柒姐兒去危險的地方。”

　施老夫人看們娘倆一樣的沒眼，無奈。

　長公主倒是不著急，叮囑娘照看好柒姐兒，便笑著目送們兩個出去。

　兩個孩子出去后，堂屋里一下子便靜下來。

　這時，婢進來稟報：“老夫人，夫人，姜夫人來了。”

　姜夫人……太傅夫人？！

　施晚意再次看向施老夫人，很想再問一遍，為什麼姜夫人也會來？！

　但估計答案是一樣的。

　長公主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有姜夫人？

　施晚意面上平靜，心里狂風過境，刮得蓬頭垢面。

　齊箏起去迎，施晚意是晚輩，也得跟著起來。

　們兩人出去前，施晚意還聽到施老夫人向長公主道：“趕巧今日姜夫人也來做客……”

　趕巧……

　施晚意不著痕跡地深呼吸，調整表，保持微笑。

　們在二門迎到姜夫人。

　姜夫人款款而來，端莊文雅，始終面帶微笑，見之便如清風拂面，心防松。

　跟施晚意認識的“書生”像極了，但施晚意現在可不敢自以為是了。

　這種人就是水，哪有都能給堵上。

　施晚意隨著長嫂齊箏見禮，“姜夫人。”

　齊箏向姜夫人介紹施晚意的份。

　姜夫人已猜到施晚意的份，看站在長嫂側，乖乖巧巧的模樣，角上揚，溫道：“我直接你二娘可好？我今日就是為二娘來的。”

　溫溫，直截了當。

　施晚意笑容一滯，睜大眼睛懵然地看著姜夫人。

　這樣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可，姜夫人笑意越發深。

　齊箏驚訝不已，視線從姜夫人上轉移到施晚意上。

　施晚意：“……”

　齊箏滿心疑無從解答，也不能失禮地讓客人站在外頭，又輕輕瞪一眼施晚意，而后有禮地請姜夫人。

　施晚意不想嫂子眉頭，落后一步，想走在后頭。

　姜夫人瞥施晚意一眼。

　在來施家之前，人仔細打聽了施晚意。

　都說是個溫的娘子，爭議最大的便是分家一事。

　幾年前施晚意和陸家大郎的糾葛，施晚意的表現所展現出來的格，不是姜夫人會中意的兒媳類型。

　不堪為宗婦。

　而京城中私下流傳的，瀛洲賑災其實是施晚意一個子主持。

　可二子又告訴，賑災確實是施晚意主持。

　姜夫人本心當然希有這樣一個子，但這讓人很難相信。

　偏又有分家的事……

　姜夫人問過分家的，但姜嶼什麼都沒說。

　還有一些其他的事，種種匯集在一，施晚意這個人的形象，是割裂又矛盾的。

　但正式見面后，施晚意的形象便由虛變實。

　施晚意的外形確實符合外頭所說的，也不是那種世間罕見的人，教人見之忘俗。

　圓潤又小巧可，看起來比本年齡要小不，最重要的是，不像是個經歷頗多的寡婦。

　很鮮活。

　而且即便驚訝無措，緘默無言，眼神也沒有躲閃飄。

　應該是個外堅的姑娘。

　這樣的子，賑災、分家，從陸家全而退……不止膽子大。

　姜夫人越發笑容可掬。

　三人進到施家正堂后，姜夫人見到長公主，面上也沒有意外，稔地問好、寒暄。

　施老夫人年紀最大，其次是姜夫人，長公主年齡最小。

　三人同輩，長輩們說話，施晚意和齊箏這樣的晚輩兒便只能是作陪。

　姜夫人隨口問道：“您家二娘子在這兒，姐兒沒來？”

　施老夫人笑呵呵地說：“帶著長公主家的柒姐兒去外頭玩兒了，兩個孩子頗合得來。”

　說著，與長公主對視一眼。

　姜夫人特別注意著他們的神，總覺得有些暗含的意味，一凜，生怕姜嶼又被人捷足先登，那他就真要孤獨終老了。

　長公主發話：“讓人柒姐兒和姝姐兒過來拜見姜夫人吧。”

　姜夫人溫聲阻止：“不必特意來拜見，教孩子們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