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歌在臺階上坐了大約半個小時,這才起慢慢走進療養院。
這家療養院又老人之家,占地廣闊,從獨棟別墅到酒店式公寓樓都有。
因為該院環境好,配套設施完善,兼之有專業培訓出來的陪護和常駐醫師,很多比較有錢的離退休老人就很願意選擇在這裏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程。
而除了自願住進來的老人,也有不被兒或親人送進來的,這部分老人有不都沒有自理能力,需要人24小時陪護。
牧九歌的母親就是沒有自理能力老人中的一員。
“小牧,又來看你母親呀。”
走廊裏,一名穿護士服的中年陪護坐在廊凳上,一邊練地給一位半不遂坐在椅中的老人按手臂,一邊跟牧九歌搭話。
牧九歌停住腳步,禮貌地打招呼道:“王阿姨你好,我媽這段時間還好吧?”
“唔,老樣子,不好也不壞。對了,聽說我們院裏剛進了一種新藥,國產的,說是對治療老人癡呆癥有比較好的效果,如果你興趣的話,可以問一下張醫生。我見他給別墅那邊一家開過這個藥,那邊的陪護說用了確實有點效果。”
“謝謝王阿姨,我會找張醫生問問的。”
和那位在這裏工作多年的老陪護王阿姨揮手告別,牧九歌看了下腕表,早上十點,這個時間段,母親應該在娛樂廳裏。
娛樂廳在一樓,順著走廊,走到盡頭推開大門再往前一直走到頭就是。
因為不是周末,娛樂廳裏很安靜,除了老人和陪護,客人隻有牧九歌一個。
牧九歌順著娛樂廳看了一圈,在書報角看到了母親蘇艾。
蘇艾正坐在沙發裏全神貫注地閱讀一本書。
陪護把照顧得很好,頭發梳得一不茍,在腦後紮了個髻。上穿著幹淨且素雅的,腳上套著一雙療養院裏的棉拖鞋。
牧九歌注意到母親還塗了口紅,看上去神很好的樣子。
“媽。”牧九歌在母親邊蹲下。
蘇艾把翻過一頁,那神似乎已經完全被中的世界吸引,外界如何完全影響不到。
可牧九歌知道雖然在看書,但並不代表把那些書中容都看進了腦中。
媽媽和一般的老年癡呆癥患者有點不一樣,別的患者到了發病中期,經常會坐在某發呆,啥事也不幹,而媽媽則喜歡捧著一本書或雜誌閱讀,雖然同一頁容可能翻來覆去看過無數遍。
牧九歌起,在沙發扶手上坐下,左手輕輕著媽媽/的肩膀,一邊順勢側頭看向窗外。
半腰高的推窗全部打開了,沙質的窗簾輕輕拂,外麵傳來悅耳的鳥聲,目一片青翠碧綠,偶有幾朵鮮豔的彩夾雜其中。
牧九歌就像隨意聊天一樣,看著窗外輕聲道:“媽,如果一個人不會生孩子,那在別人眼裏,是否已經失去了為人的最本價值?”
蘇艾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疑什麽,想了一會兒,把書頁又翻了回去。
“我以前也不覺得有孩子是件多麽重要的事,可是現在當我得知我很有可能將失去做母親的權力時,反而開始孩子這種生。很可笑對吧?我也覺得很可笑。”
牧九歌聳了下肩,從窗外收回目,溫地看著蘇艾。
“媽媽,你以前一直說我會很早就嫁人,可我現在都二十六了,還是待字閨中哦。對了,我昨天剛和韓嘉睿分手。說真的,本來我是想嫁給他的,畢竟現在像他這樣多金、年輕、未婚又英俊的男人已經不好找了。”
牧九歌歎了口氣,“可是我總覺得自從他知道我子宮發育不良且不好治以後,就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我,雖然他上說不在乎有沒有孩子,還說可以代孕什麽的。但是……好吧,也許是我自卑,他的疏遠、他的敷衍都是我想出來的。”
蘇艾又皺了下眉頭,似很不高興耳邊那個雜音一直嗡嗡響個不停,抬頭不悅地看了牧九歌一眼,開口問:“你好,有事嗎?”
牧九歌似乎對這樣宛如陌生人的詢問已經習以為常,笑了笑,回答道:“你好,媽媽,我是你兒牧九歌,今天我上晚班,還能再陪你一會兒。”
“九歌?”
“嗯,是我。”
“你是誰?”
“你兒。”
“我兒?”蘇艾偏頭似乎在回憶自己有沒有一個兒,過了一會兒,低下頭,開始繼續閱讀那不知已經讀了多遍的一頁。
牧九歌對此也不在意,又自言自語說了好一會兒,直到陪護過來說要帶蘇艾去散步,才跟已經完全不記得的母親笑著說再見。
“開車小心。”
“什麽?”牧九歌回頭,“媽媽,你剛才跟我說什麽?”
蘇艾站在書架前很舍不得地看著陪護把那本書放回書架。
陪護小劉同地看向牧九歌,輕聲道:“蘇姨經常會說一些沒頭沒尾奇怪的話,應該不是特意說給你聽的。”
牧九歌點點頭,勉強笑道:“我媽麻煩你照顧了。”
劉護笑,“應該的。”
牧九歌轉離開娛樂廳,不過沒有就這樣離開,而是繞道去了常駐醫師辦公室。
年輕漂亮的小護士禮貌地詢問:“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張醫生在嗎?”
“他在,不過他現在正在會客,您可以坐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或者另約時間。”
“我就在這兒等他好了。”牧九歌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牧九歌決定最多等半個小時,因為還要趕去公司上班。還好裏麵的客人並沒有讓等太長時間,十分鍾後,張醫生的辦公室門打開,一名氣質出眾、材小、雕細琢的麗子從裏麵走出。
“恬芳?”牧九歌抬頭,驚訝地低道。
韓恬芳腳步一頓,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牧九歌,但很快就出了笑容,淑雅地走到牧九歌邊,“你消息可真靈通,我哥跟你說的嗎?”
牧九歌起,“你哥跟我說什麽?”
韓恬芳眨了眨眼睛,“你過來這裏,難道不是因為你知道我爺爺打算從家裏搬出來,搬到這裏來住,所以特地代替我哥過來先看看環境?”
“……我還真不知道這事。”牧九歌頓了一下,“我和你哥已經分手了。”
“什麽?不會吧?”韓恬芳捂住小,一臉不相信,“什麽時候分的?你們怎麽可能分手?我哥不是還說要跟你結婚嗎?”
牧九歌苦笑,“是嗎,我可不記得他有跟我求過婚。”
“天哪,你們倆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竟然會鬧到分手的地步?哦,你們讓我開始不相信的存在了。”
牧九歌被韓恬芳逗笑,“好了,我還有點事找張醫生,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們下次聊。”
“下次是什麽時候?”韓恬芳略帶憂愁地道:“你和我哥分手,不會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要了吧?我還打算繼續跟著你學刺繡呢。”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要想來就繼續來,你知道我什麽時候休息。”
聞言,韓恬芳臉上憂愁立刻一掃而,“這可是你答應的,那我明天就過去找你,你明天休對吧?”
“嗯,你下午過來,我上午得去我爺爺那裏一趟。”
“好。”
韓恬芳一直目送牧九歌走張醫生的辦公室,這才轉向電梯走去。
走出電梯後,韓恬芳掏出手機撥了快捷號,鈴音響了不一會兒就被人接起。
“哥,我剛才撞到牧九歌了。”
“放心,沒有起疑。我編了個借口,你記得圓起來。”韓恬芳把剛才和牧九歌的對話大致重複了一遍。
“嗯,我剛剛確定明天上午不會在家,說要去爺爺那裏。”
“哥,我不建議你現在就和分手……顯然你那個若即若離的釣魚策略完全起了反作用,你應該更加強一點,或者用點小手段,把徹底變你的人,用什麽手段……我想你應該不需要我教你吧?”
電話對麵不知說了什麽,惹得韓恬芳輕笑,“人嘛,隻要和上了床,就算原本不你,隻要你事後好好哄哄,也會逐漸對你死心塌地。哥,還差一點點了,你可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簣。我說韓嘉睿先生……你不會心了吧?”
早就守候在樓下停車場的司機看到韓恬芳,立刻發車輛行駛到大樓門口。
韓恬芳收起手機,在司機的嗬護下坐進車。
司機關門,上車,發車輛,加長版凱迪拉克轎車平穩地駛離療養院。
而牧九歌這邊完全沒有懷疑韓恬芳,倒是張醫生看到,微微愣了愣,但想到前位客人的再三叮囑,他也就沒有多事地主開口。
牧九歌擔心自己的母親,也沒有和張醫生閑聊的心,直接說明了來意。
張醫生聽說明來意後,起從書櫃裏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
“這是那種新藥的說明,但如果想要好的效果,還需要配合幹細胞移植手。國那邊已經有功案例,但我必須實話告訴你,這種治療方案還在試驗階段。”
“有治愈的患者嗎?”
張醫生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隨即從電腦裏調出蘇艾的醫療檔案,“老年癡呆癥屬於大腦病變,而大腦病變也是最難治的,國那邊的幹細胞移植功案例,不過是阻止了大腦進一步病變,並略有改善,但目前還沒有聽說有治愈者出現。”
張醫生把屏幕轉向牧九歌,“你母親的大腦目前暫時還沒有萎跡象,但是的海馬區很奇怪,你看,這是上周才拍的核磁共振腦部掃描圖。”
牧九歌凝神仔細看去,重點看母親大腦的海馬區,“對不起,我看不出和上次的掃描圖有什麽區別。”
張醫生點擊鼠標把海馬區的掃描圖放大給看,“左邊的是三個月前拍的,右邊是一周前拍的,你有沒有注意到它的周邊多了一圈細小的顆粒狀?”
“啊!這是什麽?腫瘤嗎?”
“我還需要進一步觀察。”張醫生沒有明確說出答案,“目前我的建議是暫時維持以前的治療方案。如果你母親的海馬區進一步病變,那麽也許我們就不得不采取手治療的方法,可是手治療有一定危險,這點我想你也明白。”
牧九歌緩緩道:“有沒有可能我母親失去記憶就是由於海馬病變造?”
張醫生理解的心,但仍舊抱歉地道:“你母親已經在這裏住了三年多,而據每年的核磁共振的掃描結果來看,海馬區的異變應該是在近期才發生。”
牧九歌看著電腦屏幕久久沒說話。
張醫生把屏幕轉回,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你經濟狀況許可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同時采取新藥和理治療法。”
“……使用新藥,一個療程下來需要多錢?”
“這種藥不在醫保範圍,所以你需要承擔全額,三個月一個療程,大約需要兩萬元左右。”
“加上幹細胞移植療法呢?”
張醫生兩手握,實說道:“我院無法做這種手,你需要把你母親送到國。”
牧九歌再次沉默。
張醫生在心中歎息,“我想你應該收到通知了,從下個月開始,本院的住宿及護理費用將增加15%,這還不包含藥和理療費用,如果你再選擇新藥,今後你每個月需要承擔的費用將達到近一萬五,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謝謝,我會好好考慮,最遲明天給您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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