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兩位聽眾的表不是一般的彩。
何意倒是很,溫和地將事解釋清楚:“我曾蓄意破壞賀先生和他男友的,但賀先生品質高潔,心堅定,沒讓我徹底得逞。當然,現在我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甚至有點娓娓道來的意思。
周昀看得目瞪口呆。
“今晚謝謝周先生,你的欣賞令我到十分榮幸,這頓飯吃得很開心。”何意沖周昀含笑點頭,又從包里出幾張紙幣,有零有整,推給相親男,“這是我的那份飯錢,有勞了。”
說完就要開溜,很有事了拂去的范兒。
可惜賀晏臻沒給他機會。
“這幾年也不往家里打個電話,你良心讓狗吃了?”
何意形一頓,連影子都顯出了幾分尷尬。
賀晏臻適時地哼了一聲,又補上了第二句:“梁老師病了。”
梁老師是賀晏臻的親媽,也是撿何意回家的野生媽。
當年何意考A大后,全部家當剛剛夠學費和住宿費,因此過了陣食不果腹的日子。
梁老師是他們醫學部的圖書館老師,有段時間,梁老師經常遇到這個清瘦的男孩子在圖書館樓道里啃饅頭,便找人打聽了他的況。
離異家庭,母親去世,生活拮據。年紀跟自家晏臻一樣大,但上學早,因此高了一級。
又打聽這學生的人品,老師們對何意印象不深,給予的評價都是“勤”——A大的學生,除了天資聰穎的那部分,剩下的那些,優點統統是勤。
梁老師心里嘆氣,心想看來這孩子看來不太出頭。不出頭的人討生活要更難一些。又暗中觀察幾日,最終下定決心,找了過去。
從此,何意便多了一份兼職——給正上高三的賀晏臻做家教,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半和傍晚五點半。
于是何意每天中午和晚上下課后,便乘坐梁老師的車子回家,跟著他們一起吃飯。吃完飯再給賀晏臻補課,完了拿著日結的費用回校。
賀家的做飯阿姨廚藝很好,何意漸漸擺了面黃瘦的形象,錢包也開始鼓了起來,至,足以應付班級上必要的活和聚會。
他心里知道梁老師是借補課暗中接濟自己。
幸好賀晏臻的績真的普通,于是何意將愧意和激都用到了賀晏臻頭上,連上專業課的時候都會琢磨高考題。
最后高考時,賀晏臻績飛升,為他們學校最大的黑馬,一舉考A大本部——那績相當漂亮,比何意當年高考分數還多了二十分。
梁老師和賀叔叔對此始料未及,他們兩口子慣孩子,又奉行快樂教育,知道賀晏臻不務正業的時候多些,本想著兒子考個普通院校就好。不料一時善念迎來了回報。
賀叔叔大喜之下辦了升學宴,并請了何意到場,鄭重答謝。
多年后,何意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沒有去,是不是就不會遇到米輅,不會滋生那些暗的想法,不會去糾纏賀晏臻。
這樣他的報恩,也能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但凡事沒有如果。
在經歷那些事后,他對梁老師的歉意遠遠大于對賀晏臻的。
而后者顯然心知肚明,知道拿這個來他。
何意做不到對梁老師的事聽而不聞,他回,問:“梁老師怎麼了?”
賀晏臻挑剔地看了眼相親男,轉往外走:“路上說。”
何意沒開車,賀晏臻讓他在路口稍等。
過了會兒,有輛邁赫開過來,雙車,肩線漂亮,甫一出場便有路人駐足拍照。
何意遲疑著后退,直到賀晏臻降下車窗,出冷峻明晰的下。
被他側殺到的路人暗暗驚呼。
何意知道這人的皮相向來能人。
當年在A大引無數優秀青年相折腰的時候,他還非說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可實際上,看著那樣一張皮囊,誰還有理智心里面是什麼樣?就連何意都沒能完全免疫。
他面無表地拉開后門坐進去。
“好帥!”旁邊有孩激道,“這是什麼霸總節!”
“再帥也是個司機。”孩的男友則艷羨地看向鉆進后座的何意,“看見沒,坐后排的那個才是老板,,上千萬的齊柏林,妥妥的是個富三代啊!”
“那更霸總了!”孩笑嘻嘻道,“霸總連司機都是帥。”
何意:“……”
賀晏臻的車窗還沒升起,小的聊天隨著晚風一塊灌車。賀晏臻從后視鏡意味深長地看了何意一眼,那意思是你懂不懂禮貌?
何意臉上陣陣發熱,卻沒有換去前面的意思。
他不想離坐賀晏臻的副駕了,雖然這是一輛商務車。
倆人默不作聲地對峙了一會兒,賀晏臻終于踩下了油門。?
何意報出地址,車子沉默地駛車流。
晚風捎著桂花香味在車里流連,何意定定心神,主問:“梁老師是什麼病?”
“心病。”賀晏臻道,“你這幾年電話不打,信息也不發。心里生氣,又擔心你,加上正好更年期,所以就落了塊心病。尤其是今年緒一直不好,上小病不斷,上個月還摔了。”
“摔了?!”何意“騰”地坐直,“嚴重嗎?”
賀晏臻又從后視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明明白白地寫滿了譴責:“你不是不關心嗎?”
“不關心我能上你的車?”
“社禮儀吧。”賀晏臻轉開臉,態度冷淡,“當著相親對象的面,即使不愿也要偽裝一下。這還是你教我的,學長。”
何意:“……”
何意給賀晏臻做家教的時候,除了教他課本上的知識,還會給他講很多社會生存的道理。
比如賀晏臻對家里的客人擺臭臉,何意便會在上課時嚴肅地敲敲桌子,對他講“即使遇到不喜歡的人,也不要輕易地表自己的緒,讓別人陷尷尬的境地。這是基本的社禮儀。”
這是他自己總結的經驗。
那時候何意還不懂,人生就是一場通關游戲,他們在娘胎里就拿到了不同的副本,因此他的經驗并不備普遍適用。
但他那時候還年輕,賀晏臻也只是個好糊弄的帥氣年。
而且賀晏臻對何意這個學長有著莫名的崇拜,這種崇拜使得他對何意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那些經驗他也是認真聽過的。
當然很快,他就發現了那些經驗毫無用。他開始有了自己的世法則。
“梁老師幫過的學生不多,但別人都知道逢年過節寄點東西,教師節送束花什麼的。你倒好,連個屁都有沒有。”賀晏臻道,“拿你當半個兒子,你拿當什麼?”
“我拿當你媽媽,”何意嘆了口氣,靠在了真皮座椅上,“當年是我不對,不應該破壞你跟米輅的。這件事鬧得你們兩家不和,你跟米輅也很痛苦。我記得我向你道過歉,你也痛罵過我不是人,如果這些不足以讓你解恨,那等會兒,我再給你鞠個躬。”
“你覺得對不起我?”
何意搖頭:“我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們之間更多的是尷尬。”
賀晏臻笑了笑,點了點頭。
何意知道他這樣是生氣了,但是今晚何意也不痛快,索直白道:“賀晏臻,你不必總拿梁老師來批判我。我對很愧疚,很激,也很關心。如何,你如果愿意告訴我,我激不盡。你如果覺得我沒有資格知道,那我下車。”
賀晏臻深吸了一口氣。
“學長,”賀晏臻淡淡道,“你不當律師可惜了。”
“你是在暗示我善于狡辯嗎?”何意也淡淡道,“這話你說過,我記得。不過你很好,做了律師,沒有浪費你的天賦。”
賀晏臻目微,那神有些復雜。像是生氣,但又夾雜了一點好笑和無奈。
何意對這種神不陌生,倆人關系好的時候,每次何意強詞奪理,賀晏臻都會這樣看著他。
當然之后,他會為此索取報酬。
何意夏天一直穿襯衫或者polo衫,就是因為上的痕跡無法見人。
“摔得不嚴重,現在在家躺著養傷。”過了會兒,賀晏臻收回了視線,“也的確很掛念你,怕你怪。”
“我不怪。”何意眼眶忽然發酸,他偏過臉,看著路邊的燈流水般往后退,“那都是我應得的。”
“何意……”
“你以后應該不會來打擾我吧?”何意突然道,“我雖然對梁老師有愧,但我沒打算回去,也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
賀晏臻:“……”
“就到這吧。”車子停在路口,何意下車關門,在車外對賀晏臻鞠了一躬,“希我們以后不會再見面。”
何意租的房子就在小區大門口,最靠路邊的一棟。但他路過時沒有任何停留,而是一直往里面走,彎彎繞繞轉了半圈,最后隨便找了長椅坐下。
今晚的偶遇對他來說太意外了。
他知道他和賀晏臻早晚會遇到。
但S市跟北城相距一千多公里,倆人工作又無集,因此他一直以為這次重逢會發生在中老年時期,或者最,也得十年八年后。
可是這才多久呢,滿打滿算也就是五年。
今天自己形象欠佳,準備不足,表現得……也有失風度。
何意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過了會兒又開始安自己,其實今晚也算有收獲。
至知道這幾年那些東西都送到了,大學城的花店姐姐也遵守了承諾,教師的花束一直送著。其實他心里猜著,梁老師或許能猜到那些東西是自己送的。
但當年他們鬧得太難看了。
因為他的緣故,米輅鬧了自殺。
米家與賀家差點因此惡,幸好兩家大人都有涵養,很快冰釋前嫌。而賀晏臻也選擇在米輅邊。
唯有何意,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毒男配,險小人。
米輅對梁老師說,何意就是農夫懷里的蛇,是善于偽裝的中山狼。
而梁老師也穿著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米羊,慢慢走到他跟前,眼里含著淚說:“何意,如果這幾年的相換來你的這種對待,那我對當初的選擇到后悔。”
那天是教師節,何意已經跟賀晏臻和平分手。他準備了禮,正興沖沖地要送給梁老師。
但是在聽到這句話后,那個禮突然變得燙手起來。
他抿著,在原地惶然地抖著。最后神智回歸,往后退了兩步,沖這位恩人深深鞠躬:“對不起,梁老師。我讓您失了。”
他讓梁老師失,令米輅傷心,惹賀晏臻發怒……他破壞了別人的和家庭。雖然他曾有過短暫的得意,但最后事實又證明,上等人的生活不是他能破壞的。
他傷害過別人,因此他接了懲罰,也愿意為此付出代價。
而至于他過的傷害,他的選擇是不愿提起,不想忘記,也永不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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