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與黃雀
當年大周朝日薄西山,窮到周恒王死了七年,都還沒錢安葬,著名的敗家子王子朝想去楚國,想搞點東東聊表心意,奈何朝廷窮得叮當響,最后索攜帶著大周的經史典籍給楚國當見面禮了,搞得大周朝的圖書管理局局長老子先生表示噫噓兮無可奈何,無書可圖,索撂攤子走人,騎著青牛過了函谷關,不知所終。
如今謝晗以老子自詡,其中暗喻,頗有諷刺如今的朝堂已是日薄西山的味道。這話他在京城時,可是半分口風都沒過。如今正在去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未免就松懈下來了下來。
可是如果是那些久經場的老狐貍們品出了他的深意,那到不奇怪;可如今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一語道破,如何不讓他心驚。
他目落在小姑娘的臉上,小姑娘沖他做了個鬼臉,眼神里頗有點“我都明白”的自得的玩味,陸湛歉然一笑,王東湖莫名其妙。
謝晗心中覺得這對父似乎很不簡單,問道,“讀過書”
這世道,識字的男人都不多,能把姑娘養這樣的,估計不是個簡單的人。
陸湛很謙虛地回答,“家中有幾本閑書,閑來無事,我便教一教。”
“哦”謝晗意味深長地又看了陸湛兩眼。
陸湛的眼神并不閃避,但也沒有深談的意思。
謝晗也沒有多問,騎在驢上,顛顛地趕路去了。
這一路上,因為有了腳力代步,行程自然比判決里的規定要快了些。但三個大人都不敢大意。他們必須在判令規定的時日里趕到碩業,要是萬一遇上秋雨綿綿,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還好,行了十幾日,居然都是好天氣。且越往西行,天氣越涼爽干燥。這一日,他們索放開了腳力,居然比前幾日多走了百十里地,以至于錯過了驛站。
眼見天已晚,陸湛挑眉了,“看來今晚我們得宿在外了。”
王東湖是常做這種押邂的差事的,這條路也不是第一次來。他看了看地形,“若是我沒記錯,再往前一些,有個山神廟,倒是可以宿上一夜,總比在林子里安全。”
陸湛看向謝晗。
謝晗并無異議,這些天雖然有一頭驢代步,不過尊養優這麼多年的他,也是累得夠嗆,一的老骨頭顛得都快散架了,是真心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擺平了。但前提是,別睡到一半時,來些狼啊,豺狗啊什麼的,把自己這把老骨頭給叼走。
四人又往前,行了一會兒,果然看見道邊林子后面約可見一間房子。
等走近一看,那山神廟不過是個破落的院子,荒蕪得不像樣子了。
謝晗笑笑,“有個棲之所,能遮風擋雨,也算是極好了的。”
陸瑯瑯牽著自己的棗紅馬站在廟門口并未進去,扭頭對陸湛道,“爹爹,吃了好幾日的干糧了,實在不想吃了,我去林中尋些野菜來,今晚吃面魚兒吧。”
王東湖聽了就笑,“姑娘,面魚兒也得有鍋煮啊。這荒郊野外的,上哪里去尋鍋灶啊”他們這幾日,白天都是啃得干糧咸菜,了便喝點水,晚上投訴驛站,倒是能喝點熱湯。只是他們這等差人,押邂的又是囚犯,哪里能有什麼好的吃食,不過是果腹罷了。
陸瑯瑯聽王東湖這麼說,也不惱,沖他做了鬼臉,翻上了馬背,任由那棗紅馬撒開蹄子跑了。
“嘿”王東湖指著的背影,對陸湛道,“你就這麼讓一個人跑了”
陸湛不在意的笑笑,“野慣了,不礙事的。”
王東湖嘀咕道,“你這心可真夠大的。我們家閨”
王東湖在嘀嘀咕咕自己閨如何如何,謝晗若有所思地目卻落在了陸湛的上。
這對父,絕對不是一對普通人。
這一路上行來,連王東湖都累得每日倒下就呼呼大睡,可陸湛每晚洗潔面,一樣也不干,甚至有一點風水草的,他都是第一個醒的,似乎本沒睡覺一樣。
而且陸湛每晚都單獨掏錢,給陸瑯瑯訂一個單獨的房間,從不擔心出事。
這對父與他的相遇,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謝晗手理了理自己糟糟的胡子,呵呵一笑。
陸湛和王東湖手腳也快,簡單地在廟堂里收拾了一塊空地。陸湛燃起了一堆火,將地面烤得干熱,然后才將火堆移開,“老大人,坐這里,免得寒氣進了。”
“哦,好的好的。”謝晗沒有推辭,謝過陸湛,坐下休息。果然,被火烤過的地面,熱乎乎地,謝晗只覺得散架的骨頭都送快了很多,他不由得舒服地嘆了一聲。
然后就看陸湛從包裹里掏出了一個鐵鍋
王東湖都傻眼了,“這這是鍋”這個陸湛,出門辦差,帶著閨且不說,現在居然還帶著鍋
陸湛嘿嘿一笑,尋了幾壯的樹干,搭了個架子,將那鍋掛了起來,將水囊中的水倒了進去,又從包里掏出來兩個黑不溜秋的碗,將囊中的一些麥倒碗中,用水調和。
王東湖看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別說,你是不是連筷箸都帶了”
陸湛搖搖頭,“那個不方便,我們尋幾干凈的樹枝將就一下吧。”
不方便王東湖看了看那鍋那碗,心想你還知道不方便。
院門吱呀一聲響了,三人應聲去。只見那破舊的面門外站了一個影。燃起的火照在廟門,帶著溫暖的映在來人的上。可偏偏,來人站在門外,一半站在明里,一半站在暗中。
明亮的半側臉,面容帶笑,親切可喜;而暗中的半側臉,則模糊不清,似乎喜悲不明。讓謝晗想起了寺廟里那些金剛的怒目與慈眉。
正是陸瑯瑯回來了,右手兜了好些已經洗干凈的野菜,而左手拎著一只長耳的兔子。“爹爹,你看我打到了什麼”
謝晗看得眼皮一跳。若說與兔子,他看慣的畫面是京都中的那些貴們,摟著那些雪白的小兔子,又親又抱的畫面,跟這姑娘興高采烈地高舉的已經被開膛破腹,剝皮洗凈,還往下滴的兔子,委實是反差有些太大了。
陸湛本沒覺得有任何問題,很是贊許地了兒的頭。王東湖也很高興,蹭地從地上竄起來,“好樣的,瑯瑯。”他接過那只兔子,找來一枝樹枝,叉起來,放在火上料理起來。
等天都黑下來的時候,四個人已經圍著篝火,喝著面魚兒湯,啃著撒了鹽的兔。即便是謝晗,也覺得那碗野菜面魚勝過無數佳肴,便是龍心肝也不過如此了。
四人吃飽喝足,收拾了一番,就直接和倒地,圍著篝火睡了。連平日里一貫警覺的陸湛,都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月上中天,月中的棗紅馬打了個響鼻。
睡的陸家父并沒有靜,反而是一貫鼾聲如雷的王東湖,悄悄睜開了眼睛,口中卻還響著生的鼾聲。
他仔細看了看陸家父的靜,見兩人毫無警覺,這才松了一口氣,停下了假意的鼾聲。
他抓了自己的腰刀,站了起來,走
了到篝火對面的謝晗后。
篝火只剩余燼,并不明亮,但是在黑里,足以將王東湖敦實的材在墻壁上投出一道猙獰的影子。
背對著篝火淺睡的謝晗突然就覺到了什麼,他微微一張目,看到了墻上王東湖的影子。
他平靜地開口,“我還在想,到底是你們兩人中的哪一個,卻沒有想到,是你。”
王東湖心中一跳,“你怎麼”
“怎麼沒有被你迷暈,是嗎”謝晗緩緩坐了起來,轉過來,直面王東湖。他神態安詳,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殺手,而是一位老友,“因為我茹素已久,并沒有吃多的兔。你給我的那一大塊,我都撕下來遞給瑯瑯吃了。”
所以那個手矯健的小姑娘才恬著肚皮,四爪朝天,睡得人事不知。
同樣,一向警覺的陸湛也睡得昏沉。
王東湖扯著角一笑,“陸湛一向警覺,要不是瑯瑯打來的那只兔子,我那些藥還真不知要下在哪里才不被他們察覺。”
謝晗年輕時不曾習武,年老了還是一位書生,雖然習了些長壽健之,但絕不可能跟一位手持利刃的壯漢角力。他自知難逃此番劫難,索不再廢話,閉口不言,只一雙睿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視著王東湖,沒有毫畏懼與求饒。
一來,他不屑于向宵小求饒;二來,他很喜歡陸瑯瑯,也很好奇陸湛,雖然知道王東湖放過這對父的可能不大,但是仍希王東湖或許覺得這對父有用,且沒有看到他的殺人之舉,能給這對父留一條生路。
王東湖雖然意外謝晗這種坦然面死的風度,但是他一貫行事老練,又怎麼會手。他一抬手,將腰刀反握,就向謝晗的脖子上抹去。
空氣中有細微的急促聲,卻不是王東湖的刀聲,一條細長的影子從空中疾,叮的一聲脆響,纏在了王東湖的腰刀上,讓王東湖的腰刀半寸都進不了。
王東湖心知不好,反就要向后看去,可脖子一涼,鮮從傷口潑濺出來。王東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腰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捂去,但是為時已晚。
他倒下時,只看見陸湛無聲地站在他的后,手中持著一把細長的刀,冷冷地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王東湖掙扎了一會,就斷氣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陸家父卻似乎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陸瑯瑯往篝火堆里又添了些枯枝,將篝火挑了起來。
陸湛卻將謝晗扶了起來,“老大人驚嚇了。”
謝晗是被嚇得不輕,不是被王東湖嚇得,而是被這對父殺人不眨眼嚇得,雖然他看陸瑯瑯抓兔子時,就約覺得這孩子不尋常,但是也沒有想到陸瑯瑯不但殺兔子有一手,就是殺人也沒當一回事。
但是父二人出手救他,他于于理都很激,不由得多問了兩句。“你們為什麼要救我”
陸湛沒有答話,反而從自己行囊里遞給謝晗一套服,“老大人,此不是說話的地方,您還請先換上服,將上的服給我,我先料理了他再說。”
陸瑯瑯拿起地上的一些行囊避了出去。
謝晗聽了陸湛的話,將全的服全都了下來,換了陸湛遞給他的新。
然后陸湛將他扶到廟門,陸瑯瑯已經牽著馬兒等他。
“老大人,您十二年前救過我父的命。這次,我父是特來報恩的。您別多心,趕跟瑯瑯先走,我料理好后面的事,再與您匯合。”
“十二年前”謝晗被他說得一愣,可是就這當口,他已經被陸湛扶上了馬背。
陸瑯瑯二話不說不說,牽著他的韁繩,兩一夾,兩匹馬兒就小跑了起來。
謝晗忙抓住馬鞍,回頭只見陸湛又返進去了廟里。
“瑯瑯,慢點兒,我這老骨頭可經不起這麼顛。”謝晗只好跟陸瑯瑯說話。
陸瑯瑯回頭一笑,夜下看不清的容,倒是一口貝齒白的發亮,“您老啊,先顛一會兒吧,跟著你的,可不止里面那一個,我們得抓,才能擺掉他們”
“什麼”謝晗有些懵,雖然他自己也安排了些后手,但主要是保護老妻,并沒有過多的放在自己這邊,他一個失勢的老頭子,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青眼相加
陸瑯瑯不再跟他說話,專心趕路。
謝晗只好暗自琢磨。十二年前,好久的事了男子與哎,他想起來了。當年他在辦一樁要案,微服潛行,路過涿州,在客棧中偶遇一位男子,那個人當時病的快不行了,懷中還抱著一個剛會走路的娃娃。他通曉醫理,給那個男子抓了藥,留了些錢財給他,還囑咐那個客棧的老板要好好照顧他。莫不是就是陸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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