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旨到來之前，紀婉青姐妹正在看婚服。

婚服艷紅似火，華麗，紀婉湘輕輕著，面上卻難掩憾之。

這婚服并非親手做的，連一針一線也沒過手。

時下子婚嫁，需要親手做很多針線活計。大家閨秀金貴，且十里紅妝陪嫁極多，自己是不可能做完的，于是，很多裳服都會給家里的針線房，或者外面的頂級繡坊鋪子。

們需要親手做的，就是自己的婚服，以及給夫君公婆的一套裳鞋。

只是紀婉湘時間太，這些都來不及做了。紀婉青只能取了早準備好的大紅錦緞，以及其他各布料，尋了京城里最有名的繡坊“錦繡坊”，花重金讓們日夜趕工，今日才全部大功告。

“小妹先試一試，這錦繡坊手藝也是極好的。”紀婉青心知肚明，只是也無法。

“好！”紀婉湘撇開那些惆悵念頭，一笑，接過婚服，讓丫鬟伺候著換上。

也就稍稍慨一番罷了，婚事能到這個地步，已是極為不易，胞姐在里頭耗費了大心力，紀婉湘很珍惜。

這做婚服的大紅錦緞，是紀母早幾年就攢下來的了，艷紅為底，以金銀線織就了提花凸紋，尾紋致高雅，明暗彩層次分明，華貴至極，已無需另行大幅刺繡。

這是貢品，紀父當年的戰功賞賜之一，紀母一眼便看中了，給兒們攢起來，以后準備做婚服用，也免了姐妹二人刺繡花了眼睛。

紀婉青端詳妹妹一陣，很滿意，“小妹，很合，穿得正好。”

這錦繡坊出品還是很不錯的，手工制，針腳，看不出一點趕工痕跡。

沒有將妹妹的東西給家里針線房做，就是唯恐曹氏出幺蛾子，畢竟對方并非心廣闊之人，萬一出了岔子，婚禮在即的紀婉湘就得吃大虧。

“嗯，我先換下來了。”紀婉湘小心翼翼了襟，把婚服換下。

紀婉青囑咐要把婚服妥善收好，何嬤嬤親自盯著，看丫鬟們小心翼翼折疊好，放進簇新的箱里。

“小妹，委屈你了。”這家來不及打了，只打了好些櫥箱。

“姐姐說的什麼話，我……”我一點不委屈。

紀婉湘話的一半，卻被打斷，外面有人急促奔跑的腳步聲，隨即，一婆子氣吁吁，尖聲高嚷。

“圣旨到了，宣旨天使說大姑娘接旨！”婆子一口氣不歇，進了院門就嚷：“快！宣旨天使已經進了大門，侯爺吩咐，讓大姑娘趕出去。”

圣旨？

還是接旨。

紀婉青的心重重一跳，電火石間，忽然想起紀皇后，恍然大悟，這必然是紀皇后與家里的謀算來了。

“姐姐！”明顯是禍非福，紀婉湘神驚惶，拽住胞姐的手，“為何會是姐姐接旨？”

“小妹莫慌，我們先出去看看。”紀婉青定了定神，拍了拍妹妹用力得指尖泛白的手。

即便是禍不是福，也避不過去，圣旨已經降下，接旨乃是當務之急，若再拖拖拉拉，一個藐視圣上的罪名誰也擔不起。

姐妹二人攜手，匆匆趕到前院。

這時候，前廳外的庭院已經站滿了黑的人。皇權至上，圣旨下，是需要闔府人跪接的。

紀婉青匆匆瞥一眼，庭院已經設好了香案，就在大門前的位置，后面有一隊藍太監，為首一個穿深藍鶴紋監侍服，手里捧著明黃圣旨。

心中了然，這位就是奏事專司諭旨的太監了。

現任靖北侯，紀氏姐妹的叔父紀宗賢，正在熱招待這位宣旨太監，對方卻不冷不熱，只道：“紀侯爺，這接旨之事，可耽誤不得。”

紀宗賢連連點頭應是，又給對方塞了幾個沉甸甸的荷包，宣旨太監掂了掂，方面稍霽，不再出言催促。

紀婉青來了以后，等了片刻，等侯府所有主仆都來了以后，準備妥當，才能接旨。

紀宗慶領著男眷跪在香案前左邊，而何太夫人則領著眷在右邊，所有人按照份排輩一一跪好，宣旨太監掃了一眼，站直揚著調子道：“靖北侯府嫡長紀氏婉青，接旨！”

作為接旨的正角兒，紀婉青跪在香案最前面，太監特有的尖利聲音很刺耳，垂眸，聽見自己不疾不徐應道：“臣紀婉青，接旨。”

心下沉沉，紀皇后說要“心”的婚事，而如今居然圣旨賜婚，這對象肯定不同尋常。

究竟會是誰？

宣旨太監清咳兩聲，展開明黃圣旨，大聲朗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靖北候嫡長紀氏婉青溫良敦厚、持躬淑慎，明毓德，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太子年已及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與配。今奉皇太后慈諭，將將汝許配皇太子為正妃。欽此。”

太監特有的聲音很尖佷利，落在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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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難怪二嬸曹氏之前即便如此不甘，也要穩住，原來竟承擔了這般重要的“任務”。

紀婉青低首垂眸，軀已不可抑制的抖起來，渾一瞬間冰涼。

“紀大姑娘，接旨罷。”

宣旨太監已將圣旨宣讀完畢，他見紀婉青沒反應，蹙起眉心，催促一次。

紀婉青斂了心神，恭敬兩手接過圣旨，“臣謝陛下隆恩。”

即便這圣旨是極為抗拒的，也得面帶恩之接過，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并不是一句玩笑話。

紀家眾人紛紛站起，除了紀婉青姐妹，其他主子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紀宗賢親自送宣旨太監出門，曹氏樂呵呵道：“陛下隆恩，咱府里出了一個太子妃娘娘。”

之前多憋屈，現在曹氏就有多暢快，尖刻的笑聲落在紀婉青耳中，恍若不覺，周圍仿佛隔了一層，很靜又很熱鬧。

直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握住，紀婉湘神惶惶，淚盈于睫，“姐姐……”

“閉！”紀婉青打斷妹妹的話，掃了一眼宣旨太監的背影，抿了抿，“回去再說。”

姐妹二人直奔朝霞院，回到自己的地盤，紀婉湘強忍的淚水終于落下，哽咽道：“姐姐，姐姐這如何是好。”

即便是養于深閨如紀婉湘，也是知道的。當朝皇太子乃元后嫡出，賢明恭謙，為朝中文武口稱贊，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皇位繼承人。

只可惜皇太子母后早逝，臨江侯府紀氏了紀皇后，們的這位堂姑母素有志向，隨著膝下兩子魏王稱王漸長，劍指東宮，野心昭然若揭。

當今圣上并非英明君主，有一位優秀的繼承人力很大，紀皇后之舉萬分合他心意，于是，紀后臨江侯府一黨迅速崛起，掣肘皇太子。

這種況下，紀皇后將一個娘家閨秀塞給太子，既占據太子妃之位，不讓皇太子擴張勢力，還將一顆大釘子放東宮深，拔不出扔不掉。

這是多麼惡心人的行為。

如今紀婉青為這枚大釘子，日后要天天杵在東宮惡心皇太子，境不但尷尬，還很危險。

太子勝了，大釘子當然得除之而后快；而紀皇后一黨勝了，前太子妃也討不了好。

紀婉青已相當于靖北侯府的棄子，或者說，是整個紀氏家族的棄子。

夾里求生，稍一個不注意，就得碎骨。

紀婉青冷笑一聲，真是很看得起，閉目片刻，緩了緩神，對妹妹道：“小妹莫慌。”

紀婉湘如何能不慌，不但是，還有整個朝霞院的下仆，都惶惶不已，人人面帶驚。

紀婉青站起，對何嬤嬤說：“嬤嬤，你先出去安好大家。”驚慌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容易被人鉆了。

何嬤嬤神一整，“大姑娘說的是。”下緒，忙出去安下面的人。

如今還能留在朝霞院的人，都是忠心耿耿者，何嬤嬤出去沒多久，外面便恢復了正常。

紀婉青放了心，拉著妹妹進了里屋，姐妹二人在塌坐下。

“小妹無需擔憂，即便不被賜婚皇太子，我亦未必能更好。”

紀婉青震驚過后，很快便恢復鎮定，沒辦法，這一院子以馬首是瞻，不立起來，大家便沒了主心骨。

“以我們二嬸為人，能尋出一個韓國公府馮七，就能尋到第二個，反正好人家是不上你我的。”

這麼一想，反而舒坦了許多，皇太子比之馮七，當然前者要好上太多，畢竟東宮只是立場問題，太子本人還是很優秀的。前路或許很艱難，但好歹還能掙扎一把。

如果上一個諸如馮七一般的爛人，古代子出嫁從夫，這輩子都不會有希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這況，起碼已經把紀婉湘撈出了火坑，有一人能幸福滿，總比姐妹一同掙扎存活要好太多。

這麼細細一分析，紀婉青反倒欣起來，安妹妹，“如今這般形，總要好上一些。”

紀婉湘向來聽胞姐的，想了想馮七，再想了想皇太子，確實馮七更不堪，勉強止了淚。

“那，那姐姐你若去了東宮，日子也不好過。”紀婉湘翻來覆去想，愁眉不展。

“我上次進宮，湊巧著了太子殿下，殿下果然溫文爾雅，為人和熙，他還褒獎了父親。”紀婉青將上次見太子之事，細細說給妹妹聽，“我若安分守己，日子應該能過。”

話是這麼說，只是紀皇后廢了大心思，才將紀婉青放進去，怎麼可能讓安分守己過日子？

只是紀婉青沒打算告訴妹妹這些，多一個人擔憂于事無補，尤其明日就要出門子了。

“你莫哭了，不然明日當新娘子就不了。”